第一百四十九章 地下世界
夜色在上陽京畿的水道里流淌,撐船的篙一往下打,便拍散了的一水的光華,搖搖曳曳,載著不少人船絲滑地從上面流淌而過。
一路順延,直入護城河道。
「我可告訴你們,我很窮,這艘船是租的,回頭你們得補償我。」
「哦,還有帶路費。」
對,一定不能忘,這一趟可不能做虧本生意,興堯這麼想著,「還有我的誤工費,我要是在家幫忙的話一天能掙……」
「啪」的一聲悶響,從後面不知道是誰扔來了一顆糖葫蘆,打斷了興堯的話。
這小子一摸後腦勺,一股子甜膩佔據掌心,忽然朝後怒吼:「誰扔我糖葫蘆?」
轉過頭去,站在船尾啃糖葫蘆的還能有誰,小小那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模樣,讓興堯有種牙痒痒的感覺。
這小子正想放狠話呢,那頭的小小又作勢將手裡頭的糖葫蘆要扔過來,興堯立刻抱著頭蹲下。當即引來小小的一陣嘲笑。
這一失臉讓興堯好不惱怒,正擼起袖子要撐篙去打的時候,船頭的玄機卻開口了。
「到了。」
玄機一直坐在船的最前頭,前方推開水面波光瀲灧,襯映著她的坐姿,一隻手搭在膝上,一隻手則默默地摩挲著她的槍。仟仟尛哾
恍惚間,有種光影為她讓道的錯覺,平靜而一往無前。
興堯聽到她的聲音時,給小小撂了句狠話之後,轉身跳上船頭,看著越發臨近的水下鐵柵欄,隔絕了這外面的一切。
少年將手放在嘴邊,發出幾聲獨特的節響。
俄頃,水下的鐵閘緩緩地升起,城垛下面逼仄幽暗,緩緩地從邊緣的石道里走出來那個接引的老人。
「月下梢頭,京都繁華。貴人,不是上陽客,莫入地下門。」老叟沉沉的聲音如同從冰窖里拎出來似的,冷得讓人渾身一寒。
興堯最是驚詫,看了玄機一眼,又轉向接引老叟,「不對啊老頭,上次來不是這麼說的,是我啊,昨夜還來過的,讓我進去……有要緊的事,回頭規矩,請你喝一壺。」
「小子,既然昨夜來過,也該知道,地下城不歡迎外人。」那老叟容貌被帷帽給罩住,看不清楚容顏,但從這忽然變肅的語氣來看,足以讓水面震出波紋。
興堯一時語噎,凝在喉間的吞吐了幾遍,「我這不是,帶著朋友……」
「你這艘小小船上,八人之中,六人是械,你還妄想進閘?」老叟半點情面不給,就連話都不讓說完就打斷了興堯的。
「六,六人?」興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老叟說的什麼,瞠大了一雙眼訥訥地側首,看著身旁的玄機,而後又將目光掃過身後眾人。
寇占星,粗漢子和紅衣花花,還有那個吃糖葫蘆的小蘿莉,以及一個萵瓜似的大叔和書生啊!
這……
興堯目光收回,只覺不知在什麼時候,頭皮竟有著些許的發麻,他又重新望向玄機,「什,什麼意思啊?」
玄機仍舊坐在船舷上,低垂的眼眸一抬,看將擋在門前的這個矮小的老頭,不發一言。
接引的老人轉身沿著原路走回去,身後的鐵柵欄又開始徐徐地落下,「有自主晶元了的械人,我勸你們還是趕緊離開上陽京畿的好,這裡沒有庇佑你們的主,地下城也不歡迎你們。」
看著鐵柵欄落下,寇占星有點站不住了,「喂,小老頭」的話還沒說全呢,卻只覺得腳下站著的船身狠狠地一搖晃。
玄機一拍船舷,足尖一踩船板,也不與之啰嗦,直接手裡橫槍一去,在鐵柵欄落下的那一刻槍頭又將它挑了上去。隨後落足處,便是在那接引老人的身前。
老叟沒有想到有人居然敢在地下城這邊鬧事,怒喝一聲,「你膽敢……」
話沒說完,卻見取鱗寒光一過,槍頭直接沖著他低垂的檐帽下刺去,玄機力道蠻橫直往前去,直到取鱗「叮」地一聲刺入身後牆面上,老叟便被取鱗插在牆上。
「你不能……」興堯驚住了,大喊一聲出來。
玄機哪裡會聽他的話,順勢將釘在牆上的老叟一挑,老叟從裡面水道里飛出來,直接落在了興堯的跟前。
卻見帷帽下,是一架既矮小又簡單的械人。
說是械人尤然不及,頂多就是個骨架,甚至連仿人都不夠,頂多就是一根龍骨支撐著頭腳和雙手,在它的脖頸和頭顱介面處,嵌著兩指大小的小音箱裝置,仍舊在不斷地說著話。
「月下梢頭,京都繁華。」
「這裡是地下城,你是什麼東西?」
聲音傳透出時,脖頸處的小音響還在輕微地鼓動著呢。
「啊!」興堯嚇壞了,一時沒站住腳跌坐了下去,幸好扶著船舷,大口著吞咽著因為緊張而分泌的唾沫,「這是什麼東西?」
「械!」
回答他的是玄機,她重新又跳落回船上,仍舊是站在船頭的位置。襯映著水光瀲灧的顏色,她微微側首過來,沉聲道:「進去吧!」
興堯驚魂未定,胸膛因為受驚而大口地起伏著,看著玄機如此模樣,定然也是他惹不起的人物,更何況,他還聽這接引的老叟說,這艘船上有六個……
興堯不及多想,又泛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
寇占星不知道少年腦子裡想著這麼多,拍了下他的肩膀,取笑道:「你家不是常年在替人打造那些機樞物件嘛,還嚇成這樣?」
「那是小東西,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活著的械。」興堯說著,又覺得不對,昨夜他也賣了一架。
但是,整個地下城裡賣的不都是這些假的東西嗎?沒有人見過真正會活會動的械人啊!來這裡的不都是來買賣那些沒有生命的東西的嗎?
再說,有生命的械人,上陽京畿里也不允許存在的,就連販賣那些沒有生命的器物,都還得在地下城偷偷摸摸的。怎麼一下子……就來了這麼多呢?
興堯看著玄機站在船頭的背影,登時有種手心冒汗的感覺。
要是讓她知道是自己將那架械人賣掉的,她會不會打死他啊?
不好說。
應該,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