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的郎君
寇占星被這隻貓看得全身發毛，滲滲地再咬了一口子燒餅，「這什麼東西？」
「我家娘子的貓。」阿葉說著，順勢彎下腰去將那隻白貓給抱起。
白貓看著凶冷，卻在阿葉的懷裡格外溫順，就連阿葉手上纏滿了粗糙的繃帶，撫摸上它的時候，它都閉著眼任憑撫摸，溫順乖巧。
「奇怪了，看到這隻貓，總覺得像極了當初那個九尾，現在看來又不像。」寇占星嘀咕著，還特地多瞄了一眼這隻貓的尾巴，頓時也心安了，「可能是我多心了吧，它只有一根尾巴。」
貓嘛，不都長一個樣，不要總是疑神疑鬼。
再說了，當初不荒山被誅邪司一夜全滅，山上所有械人全部被葉輕馳那傢伙給誅了，那隻九尾貓也難以倖免，這會才不可能見鬼呢！
何況，械也不會變鬼！
這麼一想，寇占星也釋懷了，於是開開心心地在他們家住下。
住下之後，寇占星才發現這傢伙簡直就是個娘子奴，整天在家中叨念著娘子還沒回來，會否在外遇到什麼危險，中間還外出尋找了幾次，皆無果而回。
徒留寇占星和那隻白貓在屋子裡，人眼對貓眼。
實在窮極無聊了，寇占星就悄悄走到貓的後面，撩起它的尾巴看看它的尾巴下面是否還藏有其他尾巴，惹得那隻貓最後發毛，滋開了牙，朝他手上就是一爪子。
痛得寇占星嗷嗷大叫，再也不敢靠近這隻貓。
到了下半夜，寇占星在隔壁屋子睡著了，迷糊之間只見到窗外有影子一動，緊接著就聽到了那邊阿葉開心的聲音傳來。
「娘子，你回來了！」
「娘子你看，我今日又收集到幾塊晶元。」
「娘子……」
寇占星將被子給裹緊，側了個身繼續睡他的覺，嘴裡還兀自嘀咕，「夜半歸家，定不是什麼好娘子。」
寇占星隴著被還想繼續睡，但是隔壁屋忽然沉靜了下來，寇占星睡著睡著，便又覺得哪裡不對，「阿葉那傢伙，怎麼不圍著他家娘子轉了？」
說著，寇占星忽然扇了自己一個巴掌，「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孤家寡人，這會人家肯定是……」
寇占星正想蒙頭睡的時候，卻忽然聽到隔壁傳來「汪汪汪」的狗叫聲，聲音兇狠，比在到底里遇到那條不貓不狗的玩意差不了多少。
寇占星當即被嚇地下了床，都有陰影了。
「哪來的惡犬？」
可旋即，那狗叫的聲音也戛然止住了，寇占星衝到屋外的時候，又聽過到阿葉那邊屋子裡一聲冷喝。
「誅邪司誅邪，寧殺勿縱！」
這句冷喝將寇占星給喝住了，「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呢？」
還沒等寇占星反應過來，那邊的房門已經打開了，沒有點燈，光影黯淡，寇占星只看到一個玲瓏嬌小的身影朝著外面跑出來。
緊接著，阿葉也從屋子裡出來。「娘子，我是不是又傷到你了？」
寇占星雖說心下起疑，但也想搞清楚這個阿葉到底是怎麼回事，於是在他家娘子一跑出來的時候，寇占星也撒腿就追。
追到他家院子的時候，他家娘子在水缸邊上，似乎受了傷的樣子。
寇占星上前去，「喂」了一聲，他家娘子受到驚嚇似的，起身就往外邊跑去，寇占星順勢追上。可沒追出院子，卻追不見了他家娘子的蹤影。
只在院牆邊上看到了他家那隻小白貓。
寇占星試探地往前走去，怕這隻貓再抓自己。
可當他看見那隻貓蹲在牆角舔著自己傷口的時候，寇占星的眸子倏忽間也冷凝了下去，「小……白？」
阿葉也追了出來，站在寇占星的身邊，「唉，我家娘子定然是怕見生人，她都受了傷還跑出去。」
寇占星側目，看著這個無論白天黑夜都罩著帷帽的男子，又再度看了一眼那隻蹲在角落裡受傷自舔的白貓，心下越發的冷漠了起來。
阿葉就要上前去抱起小白。
寇占星卻伸手將他一攔，「別過去。」他這句話不但讓阿葉看向了自己，就連那隻貓也像是聽得懂人話似的，一雙圓眼直直地盯著寇占星。
「你家娘子是個什麼東西，你難道不知道嗎？」寇占星側看了一眼阿葉。
阿葉一愣，動作也明顯一滯，「知道？知道什麼？」
寇占星不自覺地雙拳一握，而後轉頭看向那隻白貓，含有深意。在阿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寇占星忽然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抓起那隻白貓便是朝著牆上一扔過去。
「故人見面，當然是得問候一聲了。」
伴隨著「喵」的一聲凄厲慘叫，那隻貓摔在牆上又落到了地上，痛苦延伸之下，小白竟將身影開始拉長。
身上的皮毛翻了個面，在金屬光輝一閃之下，一個玲瓏精緻的女子半倒在地，唇邊尚且有一抹淺淺的血跡，身上也是。
正是那從紅崖里出來的九命貓，小九！
阿葉本還想上前阻止，但是卻在看到自家娘子剛才還是家裡的小白貓，現在忽然在自己跟前現出了人形。他的腳步也頓住了，站在那裡訥訥的喚了一聲，「娘子，你怎麼變成這樣？」
他尚且還記得，自己不知道從哪裡撿了一隻小貓，一路帶著。
直到有一天，他回到家中，忽然有個女子在自己的家中，他追問對方怎麼會在這裡的時候，她只直直地看著自己，就像要將他一次看個足似的。
許久之後，她才說了一句讓阿葉似曾相識的話語出來。
「這位公子，可有見到我家小白貓？」
「奴家，找不著了。」
這話何其地尋常，但是阿葉當時卻愣愣地盯著她看了好久好久，彷彿在潛意識裡，或者在前生前世，這個姑娘也曾在自己的生命中相遇，也曾對自己說過這麼一句話。
阿葉愣了許久之後，忽而帷幔下的男子發出一聲輕笑。
「看到過！」
他們的琴瑟和鳴，他們恩愛非常……為什麼他家娘子就會是械人？他看著倒在地上的小九，她仍舊是剛遇到的時候那樣清麗無邪。
他又側首看了下寇占星。
阿葉開始分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到底是怎麼回事？腦海中像是有槳葉在不停地攪動，開始生疼。他有些吃不住這疼，蹲下身去抱著自己的頭。
「人械殊途本就不該，有些不該留取的東西，那便捨棄罷！」「幫我忘掉小九吧！」
「小九，小九是誰……」
「啊……」
阿葉在痛苦之中不斷的大喊著，寇占星看得連連後退，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他他怎麼了？」
小九也撐著站了起來，根本沒去搭理寇占星的話，伸出手抹了一把自己唇邊的血跡。在阿葉抬起頭來，忽然發狂而起的那一刻，小九似乎很有經驗，一個飛身而起，在阿葉還沒恢復反應的時候，落到他的身後。
小九從阿葉的身後，將他罩在身上的外袍和帷帽一掀。
被嫌棄的外袍如同張開翅膀的雄鷹，震蕩著朝上飛，過後又輕飄飄地往下落。當外袍落下在地的時候，掠過寇占星的身影，衣袍從他的瞳孔里映出那一瞬的蹤影……許久許久，寇占星都不曾眨過一下眼。
正確來說，寇占星是驚呆了。
寇占星腦子裡的神經在這一刻也炸開了，渾身想動，卻又連手指都難以動彈一下，只有下唇在不斷地顫動著，順帶著飄出一句斷斷續續的話。
「他他他……他不是，他不是那……那個誰誰誰嗎？」
目之所及處，被小九掀開了衣袍的阿葉，只是一架變了形的機械骨架，胸腔骨骼以及肋骨處早已經斷裂得隨便上下亂搭起來，勉強撐住那一付身板。
而阿葉的頭面，則更加讓人不忍直視。
別說仿生皮囊了，就連頭顱骨架的右半邊部分，從眼眶到下頜處早凹陷斷裂了，怎麼看，怎麼悚然。
寇占星之所以認得出，是因為他第一眼看到阿葉真面目的時候，就想起了他在不荒山的山頭上，也見過他。
當時他記得，自己百無聊賴，沖著那具已經被誅殺了的械人，抬起自己的腳，「一二三，走你！」
當時，他將那架械人踢下山崖的！
可，寇占星仍舊不知他是誰，以至於此刻只能結結巴巴地轉向小九，「敢問一句，他是誰？」
小九將阿葉那塊晶元拔了下來，阿葉此刻無比安靜地站在當處，一動不動。若仔細看，會發現小九手裡拿著阿葉的晶元，是損壞的，只剩一半。
小九目光仍舊留在阿葉的身上，她像是看此生不渝的情人，也不曾嫌棄過他此刻骷髏破損，半邊腦門凹陷的模樣。
在她看來，眼前人，仍舊是那眉目俊朗，仙芝玉樹般的兒郎。
小九繞到阿葉的跟前，伸出手去輕輕撫摸他剩下的半邊臉頰，愛意無限，玉首傾側，輕輕地闔上她的雙眼。
小九盈盈道：「他是，我的郎君！」
「葉輕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