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梅竹馬
回到大船上時,船家已經焦急等了好一會兒,靳菟薴讓人將花解語帶下去好生照料,又囑咐了請大夫過去看看,這才回自己的廂房。
一開門,案前坐著的就是小霍公子。靳菟薴也不驚訝,她淡淡地說了一句等會兒,轉身就去屏風後面。
「靳菟薴,我給你說,你推我下河的事情可沒有這麼好……翻篇……你、你、你怎麼一點郡主的樣子都沒有!外男還在屋裡,你就堂而皇之的換衣服!」
霍寅客是跟在靳菟薴身後的,剛到屏風前,靳菟薴的外衫搭上了屏風。他一愣,馬上明白過來她是在換衣服,一張臉由白變紅又變黑。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低聲呢喃著,霍寅客抬腳往外走,誰知靳菟薴已經披上一件外衫從屏風後面姍姍走出。
視線相對的一瞬,反而是他這個男子感到不好意思。
霍寅客惱了,「你怎麼一點都不知羞,如果是別的男子,傳出去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低頭倒了兩杯熱茶,靳菟薴用眼神示意霍寅客坐下,「你也知道我還要名聲呀,那你就這麼明目張胆的坐在我房中算什麼?」
「我能一樣嗎!還不是因為你久久未歸,我怕你卷了包裹就跑路了……」
捲鋪蓋跑路,靳菟薴確實想,但是沒想到霍寅客竟然看出來了。她斂容喝茶,素白的小拇指微微顫抖。
霍寅客話一出就有些後悔,這件事情點破了對誰都不好,看到她顫抖的小拇指,他一下子軟了脾氣。
「靳菟薴你到底是大將軍的女兒,大將軍他不會虧待你的,何必要和大將軍鬥氣呢。」
鬥氣?
靳菟薴心中嘆氣,她何嘗不想無憂無慮的當郡主,可是大將軍府的明爭暗鬥不允許,母親的名聲不允許,父親的壓迫利用不允許。
她不是鬥氣,她只是在為自己謀划,未免有一天變成棋盤上被吃掉的棋子。
「這次回去,你好好準備金秋盛典,待拔得頭籌,大將軍應該就不會再因為你最近的不安分而生氣了。」
靳菟薴放下茶杯,恍惚間霍寅客從她的眼中看到一絲暗淡,他要細細尋找,哪裡有任何其他情緒,靳菟薴依舊是古井無波。
「霍寅客,我們也算是青梅竹馬吧……」
他們相識多年,因為父輩的關係,霍寅客甚至在將軍府也有自己的專屬客房。
很小的時候,靳菟薴就不能常常見到母親,她哭鬧撒潑,被父親狠心關進祠堂,一場大病後她沉悶下來。後來還是霍將軍不忍心,安排小霍公子陪在她身邊,她才又慢慢有些生機。
只是,十三載陪伴,到底不入心。到現在,靳菟薴看不慣霍寅客,霍寅客看不懂靳菟薴。
「你,你說這個做什麼。哦,我都忘了自己還在生氣你把我推下河水的事情……」
「那就再加一件生氣的事情吧,我從外面帶回來了一位女孩。」
「什麼?你隨隨便便就亂帶人回來!你知不知道外面多少人想接近你這個郡主,萬一是姦細怎麼辦!」霍寅客生氣到差點拍桌子。
「不會的,人就在船上,是來歷清白之人。」
「不行,立刻將人送下船。」霍寅客說著往外走,儼然是要叫人。但是靳菟薴也站起身來,喊他的名字,「霍寅客!」
「你口口聲聲讓我好好做郡主,難道郡主連留人的權力都沒有嗎!在你眼裡,可否有一刻是把我當郡主看待的!」
霍寅客腳步絲毫不停,直到出了門才低罵一句。這還是靳菟薴第一次用郡主的身份來說事,他倒要看看她帶回來的是什麼人,竟然讓她如此大動干戈。
昏暗廂房裡,姿容妍麗的女子與灰塵傢具格格不符。
霍寅客過來時,大夫剛離開,斷蕎在旁邊吩咐下人們不得怠慢。
明眸皓齒,雖然還在病中,榻上女子的好顏色也讓霍寅客頓住了腳,他一時不知道自己是為何而來。
旁邊的斷蕎上前與霍寅客說話,「小霍公子,此女就是郡主帶回之人。」
「她有何疾?」
「並無大礙,一些皮肉傷。只是嗓子被藥物所傷,一時半會兒說話艱難。」
點點頭,霍寅客抬腳往花解語床邊近幾步,「姑娘既無大礙,明早便可下船。」
床上的女子並沒有開口說話的意向,只一雙水霧迷濛的眼眸看向霍寅客。霍寅客臉頰頓時紅了,他清咳一聲,「盤纏問題你不用擔心,往後尋個住所好好過日子。」
怪只怪女子太美貌,霍寅客的狠話全然說不出來,見她沒有反對,霍寅客丟下一句好生照料就匆匆回房。
這一場興師問罪,竟是敗在了女色上。
靳菟薴睡前聽斷蕎講完后,不由摸摸自己的臉頰。她的容貌並不出彩,相反只能說得上清麗而已,只有一雙桃花眼勾人,可是她很少笑,一汪春水也只能是死水。
次日,晴空萬里宜出行。
青紗帳里,靳菟薴還在睡夢中,夢中難耐的癢意讓她醒來,入目是一張妍麗的臉,她微微啊了一聲,想起這人是她昨日帶回來的女孩,這才慢慢從薄被中坐起。
「你怎麼進來的?」房門緊鎖,沒道理人就平白無故出現在她的房裡。
花解語指指大開的窗戶,靳菟薴瞭然,「你來見我可是想要留下?」
昨夜她已經讓斷蕎傳達過自己的意思,去留都隨花解語,如今翻窗而來,想必其中也有霍寅客逼迫的緣由。
門外的斷蕎已經等候多時,此刻聽到房內動靜,這才敲敲門請示進來,得郡主許可后,三四個侍女隨著進來服侍洗漱。
「郡主今日可還要食粥……她為何在這裡!」
靳菟薴擺擺手,「我已決意收下她,記得著人為她準備衣服。」
「郡主!小霍公子不會答應的!」
「嗯,他這不就來了嘛。」
話落,霍寅客就大步走進來,身後跟著四五個將士。
「靳菟薴,馬上就要開船了,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霍寅客說話間,兩個將士就上前去抓花解語,花解語似乎被嚇了,連忙往靳菟薴身邊來,沙啞的嗓子驚了一屋子的人。
「郡主……救我……」
聲如啼血老鴉,不堪入耳。
靳菟薴也因花解語的嗓音怔了下,匍到在地的女子手腕間的傷痕十分刺眼,她拂開斷蕎,親自將人扶起來,「人是我帶回來自然由我做主,怎麼,小霍公子難不成要連我這個郡主也一起趕下船!」
房門大開,里裡外外都是侍女將士,靳菟薴當眾的話著實沒有留一點退路。霍寅客鐵青著臉,沉步靠近靳菟薴。
低聲,「小兔子,希望你只是一時心急而亂咬人。」
靳菟薴別開臉,坐回梳妝鏡前,態度堅決,「小霍公子,可以啟程了。」
厚重的腳步離去,斷蕎小心的為郡主上妝,知道郡主心情不佳,也不敢多說,一時間只聽海鳥啾啾,水波翻湧。
啟程,回京,無可阻攔。
用過早膳,靳菟薴慵懶的靠在窗邊看水。房門輕響,是換上侍女衣服的花解語。
大概從來沒有穿過這種服飾,花解語的扣子扣反了,靳菟薴招手喚她靠近,慢條斯理地幫她重新扣衣。
「我並非要你為婢,能有自由身自然是好的。只是現下你無處可去,待到京城,你可自尋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