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救命稻草
機關緩慢啟動,扣住花解語的地磚下陷,不一會兒花解語就落入地下空洞,抬頭,是大將軍的黑靴。
花解語知道大將軍要下死手了,帶著慌張,「大將軍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嗎!今日我若葬身於此,他日整個將軍府都要為我陪葬!」
威脅對大將軍一點用都沒有,腳步依舊遠去,「我向來不會將人逼上絕路,我答應你,只要你能夠抓住最後的一線生機,你的小命就算保住了。」
「一線生機!什麼生機?」
很輕的聲音,「一根稻草。」
房門合上,再無他人。
花解語腳下的石板慢慢湧上黑水,冰冷的刺骨的帶著腥臭,他奮力掙紮腳腕處的鐵鏈,無果。
若是在他內力完好的情況下,拼盡全力或許能掙脫這玄鐵,然而他如今身負重傷,怎麼可能呢?更別說還有將軍府中的精銳將士……
這次,真的是玩脫了。
將軍府守衛森嚴,那個人的勢力肯定不會這麼快就穿插進來,或許等那個人的手下到來,只會得知他的死訊。
踮著的腳尖終於受不住冰冷,身子軟倒進黑水的時候,花解語滿心的不甘。
常年在古樹的遮蓋下,東苑很是冷肅。但是這處庭院卻是一年四季鳥語花香,彷彿所有的陽光都聚集在這處了。
庭院里有各種花,紅的黃的白的很是艷麗。花叢中,一縷炊煙從敞開的窗戶飄出,靳菟薴提裙踩上台階。
「母親。」
冒著熱氣的鍋台前,是一身便裝正在擺盤的言念。
看到靳菟薴的一瞬間,言念手指輕顫,水光充斥視線,「燈燈……」
聽到只有母親才會喚的小名,靳菟薴上前抱住了母親,只有這個時刻她才心有安寧,
「母親,燈燈好想你。」
「母親也挂念著你。」
從母親懷裡退出來,靳菟薴擔憂地看向母親的肩膀,言念瞭然,「已經沒有大礙了,你父親拿來的葯都是上好的,連疤都沒有留下來。」
「對不起母親,都是我不好,連累你受傷。」
「傻孩子,哪一位母親能親眼見著孩子受傷而無動於衷。這一刀挨在母親身上一點不痛,我不是好母親,能護你一點已經心滿意足了。」
「母親……」
其實很諷刺,那一刀子刺過來的時候,明明離她比較近的父親推一下就可以避開的,可是那個冷硬的父親就生生地看著,反而是遠處的母親,用盡全力撲過來護住了她。
母親自從生下她身子骨就不好,那天,是怎樣的快速,怎樣的奮不顧身,讓柔弱的女子不懼生死,靳菟薴無法想象。
多少次,在大船上的時候,靳菟薴想著不然就隨著流水一起逝去,是母親的聲嘶力竭將她拉回來,那一聲溫柔到心間的「還好,還好」是她荒蕪心靈的唯一燈光。
和母親一起把飯菜端進小院的大樹下。這是一棵梧桐,樹身粗壯,枝葉繁茂。
言念做了三菜一湯,花香藕,龍井蝦仁,玫瑰豆腐和紫蘇湯。靳菟薴很少有機會和母親這麼親近,更別說是吃到母親做的飯菜了。
「這蝦是我一個個挑選的,個頭大,蝦肉肥美。你父親親自為你剝好腌制的,他心裡是有你的……」
芽葉碧綠,蝦仁玉白,看著就很美味。
「母親你開心嗎?和父親在一起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燈燈,很多事情不是你不開心不喜歡就可以拒絕的。」
「至少可以選擇離開……」
靳菟薴的話還沒有說完,言念的手就遮住靳菟薴的口,很輕的搖頭,靳菟薴明白過來庭院里還有暗衛。
這說明母親和父親還在鬧矛盾中。母親不喜活在監視下,幾年下來父親才在這方面有所收斂,現下這仗勢估計父親很生氣,靳菟薴不由擔憂母親。
言念自然猜得到女兒的心思,她與大將軍之間一言難盡,只是苦了女兒。撫摸著靳菟薴的小手,言念更想談些和女兒有關的,「聽說,燈燈回程的時候帶回了一個女子。」
「母親怪我嗎?父親最不喜我自作主張,他肯定會遷怒於你。」
「沒有,我與你父親不和並不是因為這個。相反,母親很開心你能救人一命,只是將軍府到底不是好歸處。」
「我與她說過,若是她想要離去,我不會攔人的。」
「母親其實很想她能留下來陪你。我不是合格的母親,不能讓你名正言順地在將軍府有一席之地,你的衣食住行喜好厭惡不能一一親自陪你去發掘,甚至連簡單的陪伴都不能做到。」
「不,母親很好。」
「這次你自己決定留人,母親很是高興,我希望有一個人能在你身邊陪著你。」
「母親想見見她嗎?她很漂亮,看著就賞心悅目,是一種不能移開眼睛的美。」
言念笑了,「原來燈燈是因為美貌才留人啊。」
靳菟薴想否認,但是想到花解語的美貌,感覺再怎麼解釋見了面都會顯得蒼白,索性牽住母親的手往門口去。
木門打開,靳菟薴並沒有看見花解語。她交代過花解語不可在東苑亂跑的,她詢問門口的守衛,「跟著我一起來的侍女呢?」
「隨斷蕎姑娘去了。」
靳菟薴直覺不妙,「多久了?」
「一柱香的時間。」
跟著斷蕎而去,肯定是去見父親了。靳菟薴臉瞬間白了,平日里父親很少讓自己和母親單獨相處,原來今日並不是父親生氣不願意見自己,父親是去處理她帶回來的不速之客。
小腳往外走兩步,停下,木門下是母親擔憂的臉,「燈燈,不要再惹怒你父親了。」
「母親剛剛不也說,有花解語陪著我很好嗎?」
「是,我希望有個人能陪在你身邊,但是如果這是你父親不允許的,我不希望你去。」聲音中帶著懇求。
「母親,花解語不是小時候的風箏,不是霍寅客送的白貓,你知道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言念知道,知道這意味著花解語必死無疑,只是她到底自私,她不願意夫君和女兒再有任何的爭執。
「我知道。可是燈燈,你還沒有在你父親手中吃夠苦頭嗎?我儘力了,昨夜因為花解語的事情,我和你父親據理力爭,今日看來,一點都沒用。燈燈,我儘力過了,你就不要再鬧了。」
腳下千斤重,靳菟薴想要抬腳,可是母親的話讓她難以移動。連母親都勸不動父親,靳菟薴也只能是螳臂擋車。
擺在眼前最好的決定就是放棄花解語,牽著母親的手回到滿是鮮花的大樹下,與母親共進午膳,享受難得的母女相聚時光。
「燈燈,午膳要涼了,聽話。」
一句聽話,讓靳菟薴的眼淚毫無徵兆地從臉頰滑落。
從小到大,每次要妥協讓步,耳邊總是聽話兩個字。聽多了,靳菟薴才發現這兩個字一次比一次鋒利。
淚水與細土合二為一,靳菟薴小拇指不自覺地顫抖,她向母親深深地行禮,「母親,很多時候燈燈都聽話,可是,這是人命,如果我不去,我會徹夜難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