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繼承者
「當然!」
柏敬原想也不想斬釘截鐵的回答著實更加出乎海燃的意料——
之前有關柏敬原的資料可沒說過他有什麼信奉誒!
怎麼一說到這種事情,似乎這位藝術大師倒像是著了魔似的嗨起來了?
這要不是有點兒狂熱的信奉根基,海燃都懷疑柏敬原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雖然很清楚人的心理是千變萬化的,但眼前這個柏敬原跟在狹長房間里見到的第一面的差別也太大了點兒了吧?
心中生疑的海燃本能地向後退了半步,不動聲色地拉開一點跟柏敬原的距離。
以海燃多年研究心理的經驗,她極端懷疑現在的柏敬原意識有些趨於癲狂的傾向。
雖然海燃並不太能夠確定引起這種極端變化的原因是什麼。
是因為談到了帕格尼尼被妖魔化的過去?
還是因為這個傳說戳中了柏敬原心裡的什麼隱秘?
面向牆壁一心一意盯著小提琴的柏敬原完全不在意身後的人在幹什麼,他只是神情專註地盯著牆上的小提琴,手指不斷輕輕摩挲著小提琴的邊緣,就像是怕稍微一用力會把琴傷到一樣。
這種特殊的感情表現落在海燃眼裡,能跟一個戀愛中的男人小心愛撫自己的戀人相提並論了。
「即便是跟魔鬼交易,可也要有籌碼吧?世人都知道這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更何況是來自地獄的使者。」
不得不說,如果不看柏敬原現今在小提琴上無人能及的成就的話,他還有一把讓人艷羨的好聲音,如果假以時日必然也能在歌唱界擁有一席之地。
當柏敬原開口說話的時候,整個空間里回蕩著那宛如魔鬼咒語似的低沉呢喃,要是心智稍微薄弱一點的人分分鐘能溺斃在那個聲音里。
對於從轉場落地開始,就已經發現了好幾個帶有催眠性質的「大坑」的海燃自然不會這麼沒有警惕心。
事實上當一開始海燃發現柏敬原的聲音有種特殊到讓人入迷的聲調時,她已經在第一時間裡將聽力的抗噪能力提升了。
所以無論柏敬原的聲音多麼富有感情,或是充滿魅惑,當那個聲音到達海燃的耳朵時,只有被處理成最簡單的機械音進入到海燃的腦海中。
所以在海燃眼裡,柏敬原那略帶戲劇化的癲狂表情和動作,失去了那把魔力聲音的加持,瞬間變得有點兒可笑了。
柏敬原當然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已經被海燃無聲地霍霍成了何種德行,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台詞情緒中:
「就像今天的歌劇《浮士德》的主人公一樣,帕格尼尼也把自己的靈魂出賣給了魔鬼。不過這並不是他唯一要付出的代價——為了得到無與倫比的秘技,帕格尼尼還獻出了鮮活的生命。」
「當然,被獻祭的生命自然不可能是他自己的,畢竟他還沒有看盡他渴求世界的頂峰,也沒有達到他畢生追求的道路盡頭。」
大概白明朗也察覺出些微不對勁的地方,在柏敬原近乎喃喃自語的敘說時,白明朗的聲音也源源不斷地流入海燃腦海里。
當然,對於自家的低音炮轟炸,海燃自然是歡迎得很。
尤其白明朗補充的還是她急需的信息。
看著柏敬原投入的自說自話,海燃冷不丁揚聲問到:
「所以,他就聽從了魔鬼的吩咐,用最愛他的女人的腸子做了琴弦,並以此演奏出了從來沒有成功過的樂曲?」
海燃的突然說話讓柏敬原頓時僵在原地。
片刻,他才緩緩轉過身,一臉複雜的情緒望著海燃。
那雙微微發紅的眼睛看上去充滿了驚訝、渴求、瘋狂,還有一點點失望。
這片刻的沉默讓海燃多少推測出一點什麼。
再度看了牆上的小提琴一眼,海燃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所以,牆上那把小提琴,就是傳說中帕格尼尼用自己愛人的腸子做成琴弦的那把么?」
海燃每說一個字,柏敬原眼中的狂熱就上升一分:
「你好聰明啊!確實,這把小提琴珍貴,就珍貴在它上面附著的兩個靈魂,一個是追求完美的琴師,一個是死得其所的戀人。」
進入場景后第一沉下來臉的海燃冷冷地開口:
「死得其所?誰問過那個可憐的女人?這是她的心聲嗎?」
柏敬原顯然從來沒有站在這個新奇的角度考慮過,所以在海燃問出來的一瞬間竟然不由得愣住了。
海燃給他時間想,因為這個問題他必須自己想明白。
柏敬原張了張嘴,愣愣地反問道:
「那……真的愛著一個人的話,難道不是應該全心全意為對方付出的嗎?」
海燃嗤笑一聲,點點頭:
「真的愛著一個人的話。那麼在要求對方全心全意付出之前,需要這份付出的人是否了解過他的愛人又需要什麼呢?他又為了他的愛人付出過什麼呢?」
柏敬原有點兒張口結舌,卻依然不肯罷休地結巴著:
「那、那熾熱的愛難道不是付出嗎?如果這個女人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熱烈的愛,甚至是這世上唯一一份屬於她的愛,所以她心甘情願付出呢?」
海燃在心裡狠狠翻了個白眼,同時爆了句粗口。
TMD明白了!
合著PUA的渣男古今中外就沒少過!
海燃呵呵笑了笑,再抬頭的時候望向柏敬原的目光已經森冷非常了:
「所以你也是用這個偽命題哄著你的妻子為你的事業獻出生命的嗎?」
如果說之前的談話還只是讓柏敬原有點兒詫異的話,那麼此時此刻海燃的問題直接讓他從癲狂中瞬間恢復了清明,神色也同時慌張起來:
「不不不!我的妻子可是好好的呢!我怎麼可能……等一下!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妻子?我並沒有跟你提過才對!」
海燃不屑地牽了牽嘴角,冷淡地回答道:
「有些時候,人說的話並不能盡信,所以我只相信自己親自找到的信息。雖然你家裡的裝飾設計都是華麗的風格,但我還是在沙發扶手的花卉圖案里找到了女士用在指甲上的丹蔻顏料,而巧合的是……」
海燃的目光從柏敬原的臉上掠過,停在了他身後的那道金屬門上:
「在那道門後面,有同樣的丹蔻香氣傳出來。雖然微乎其微,但我想,無論是在賞玩還是其他,尊夫人應該就在那第二間藏品室里吧!我們不要過去打個招呼嘛?」
海燃說話的時候,一直駐紮在柏敬原臉上的驕傲神色被逐漸蒼白的臉色褪去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額角那層肉眼可見的細密汗珠。
饒是水滴吊墜里白明朗的聲音一再提醒海燃注意安全,不要把人逼得太緊,但海燃就是寸步不讓地盯著柏敬原,完全不讓他有躲閃的機會。
柏敬原略顯狼狽地開口質問:
「海小姐,我原本是好心在你的央求下請你參觀我的藏品,但你現在是不是有點兒強人所難了?我的另外兩間藏品室並沒有打算對外開放!即便是我太太也不能隨便進去的!更何況就算你看到了我太太不小心遺留在沙發上的痕迹,單憑那一點兒東西你就能判斷出人在哪裡?這怎麼可能呢!」
海燃抱著雙臂站在安全距離線上看著柏敬原,語氣中泛起些微嘲諷:
「柏大師,這世界上除了藝術,還有很多很多其他事物。而人,要懂得認栽。畢竟這世上你不能理解的東西還有很多,你只專精於一行罷了。不是嗎?更何況——」
海燃的目光再度盯在那道金屬門上,臉上的表情也是滿滿的志在必得:
「你怎麼不問問你的心理醫生,也許,讓我參觀完你的藏品室,就是他引薦我來這裡找你的真正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