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置之死地而後生

第六十一章:置之死地而後生

煦和二人又回到了素帛身邊,可是他們卻遲遲沒能在她身上看到期待的轉變。

病情看上去非但沒有要好轉的樣子,還在持續惡化。

許靖又開始煩躁地抓頭髮,在屋子裡團團轉,嘀咕著:「不應該啊,難道我們都猜錯了?或許思慧之前得的根本就不是瘟疫?」

煦和搖搖頭,道:「思慧本人對瘟疫免疫,應該確有其事沒錯。可能是這種能力並不能直接轉移到別人身上,或是我們的方法不對。」

「事到如今,你怎麼還能這麼肯定?」許靖將信將疑。

煦和便道:「不然你說她是怎麼感染上的?難道就進了一下禁區,回來就莫名其妙發病了?別忘了,簡單的身體接觸不能傳播疫情,更何況只是打個照面。這是我們早就分析好了的結論,也是後續研究的立足點,難道你現在連這一點都要懷疑嗎?」

見許靖咬著牙不說話,他才繼續說:「如果不懷疑的話,那麼能夠讓她感染的源頭就是思慧的血。說明思慧的血里是有致病的污染物的,但是他自己卻沒有發病。這不就是他自身可以免疫瘟疫的證明嗎?」

許靖琢磨一番,搖頭道:「那也有可能是她在外頭的時候不小心被蚊蟲叮咬了。」

煦和又搖搖頭,否定道:「不可能,他們教會的人之所以感染率比較低,一方面的原因就是隨身攜帶的香囊和衣服的熏香都有驅蟲的效果,被叮咬的可能性非常低。」

「好好好,那就算你說的都對,關鍵是現在該怎麼辦?」許靖著急道,「難道我們就一直等著?萬一……」

後半句他不想說了,泄氣地坐了下來,對自己的無能感到無比氣惱。

煦和也沉默了。

事情彷彿剛剛出現轉機,就被打回了原點。

煦和不得不重新整理思路,提出一個更冒險的方案。

「我之前說了,存在兩種瘟疫,你還記得嗎?」他問。

許靖答道:「一種喉嚨痛,一種起水痘,記得,怎麼了?」

「人命關天,這次不能兒戲,我需要再確定一下。」他說著跑了出去。

「唉,你去哪兒……」許靖呼喚的時候,煦和站過的地方已經只剩下了空氣。

素帛喉嚨痛得在床上直打滾,彷彿喉嚨里塞了什麼東西,吞咽一口唾沫都困難。她恨不能用手在脖子上開個洞,把那東西掏出來。

許靖見她在脖子上抓來抓去,都已經留下一排排鮮紅的指痕了,趕忙抓住她的手,心疼地看著她,安慰道:「忍一忍,再忍一忍……不然我給你開一副有麻醉效果的葯,你喝了,睡一會兒吧。」

素帛皺著眉頭,拒絕了,嘴唇嗡動,喃喃地說著什麼,聲音已經很小了。

許靖湊近了才聽清,她說的是「我要堅持看到結局」。

他開始感到有些對不住她,覺得是自己的大意,造成了現在的結果。明明說過會保護她,如今卻覺得自己就要害得她一命嗚呼了。

素帛又反過來握著他的手,努力做出一個好看一些的表情,笑著朝他搖了搖頭,動動嘴唇,無聲地說:「沒關係,不怪你。」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認為自己做了應盡之事,如果結局不盡如人意,那也沒辦法。大概冥冥之中,確有渺小的人類無法戰勝的力量作祟。

那是她的神嗎?

她不知道。

如果是的話,為什麼要拋棄她?

如果不是的話,又會是什麼?

她一直思索著這個古怪的問題,一時間連自己還握著許靖的手都忘了。

片刻后,煦和再次跑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二人手牽著手,各自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模樣,不由得皺了皺眉,上前把許靖拉到自己身邊,道:「我想了一下,覺得這個方法可行。我發現,起了水痘的人,就不會感染喉嚨腫痛的那種瘟疫。」

許靖有點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就是說,這種不太厲害的瘟疫,恰恰是來勢洶洶的那種的天敵。被它感染的人,便也變相擁有了抵抗死亡的能力。」煦和說著把記錄拿出來,畫出了裡面的幾個病人給他看,「你看,這幾個起水痘的病患,雖然看著有點嚇人,但是好幾天過去了,並沒有持續惡化,也沒有一個人死亡或是感染另一種病症。也就是說,我們可以試一下,取這些病人的血來試試。然後你只需要慢慢研究怎麼治好這種看著嚇人但並不怎麼死人的傳染病就行了。」

許靖想想,覺得似乎也說得通,但還是不大放心地回眸看了看素帛,問道:「那咱們拿誰做實驗,還是她嗎?」

說老實話的話,他現在有點猶豫了。

但是素帛聞言,卻點點頭,艱難地出聲,道:「我可以。」

「可以什麼啊。」許靖覺得這個人真是一點都不為自己想想,恨恨道,「那麼嚴重的皮膚潰爛,就是病治好了,也可能留一輩子疤。」

素帛對他的擔憂感到無奈,苦笑著搖搖頭,表示自己不在意。

當務之急,活命和救人要緊。

許靖見她本人都這麼堅持了,自己也就只好妥協,同意了煦和的方案。

二人又去選了一個病人,得到對方的同意后,取了些血,再想辦法讓素帛喝下去。

素帛的喉嚨本來就吞咽困難,還要忍受血腥味兒,恨不能一死了之。

為了以防萬一,這一次許靖沒有再白白將時間花費在等待上,而是留下煦和照看素帛后,自己連夜跑去研究如何治好水痘防止潰爛。

第二天的白天是最難熬的,素帛沒有好轉,朝廷和三清教來的人都對疫情的治理感到不滿,皓君聽說素帛病了以後,也吵著要過來,為此還差點跟神廟裡的教眾動手。

到了晚上,素帛的病情更加撲朔迷離,除了喉嚨腫痛以外,也出現了水痘的癥狀,身上又是起疹子,又是起水痘的,又癢又痛,還不能抓,簡直要瘋了。

她開始覺得,自己這一劫是過不去了。想到還有那麼多想做的事還沒有做過,想看的風景還沒有看過,現在連想說的話都不能說出口了,她感到很難過。

悲傷徹底將她的身心佔據,昔日的活力彷彿終於被病痛蠶食殆盡了。

素帛閉上眼睛,將身體縮成一團,痛苦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其實如果可能的話,她本想死得好看一點的,至少不要像禁區里的人那樣形狀瘋癲,或者皮膚上到處都是潰爛,那可真是太沒臉見人了。

就在她因高燒而意識模糊,眼前閃回過往的一幕幕,不斷浮現出自己跳著祭祀舞蹈的畫面,等待天神將自己帶走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一股冰涼的雨水從天而降,將她包圍,讓她在彌留之際保留了一分清醒,能夠聽見身邊好像有人在說話。

那是兩個男子的聲音,屬於兩個她很熟悉的人。

他們在說什麼「怎麼會這麼燙」,「我已經知道怎麼預防潰爛了,你倒是快點好起來啊。」,「先別著急,先降降溫」,「我說過一定會治好她的」之類的話,聽起來很著急。

她很想告訴他們不要緊,自己覺得這十六年人生里,認識他們是最值得的事情,但是已經說不出話,連嘴唇也沒有力氣動了,手好像從什麼東西上落了下去,而後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許靖嚇得差點摔了葯碗,驚呼著:「素帛!」便趕忙搭脈,發現她雖然脈象極其紊亂,像身上的高熱一樣令人難以置信,但心臟確乎還是跳著的,才長舒一口氣。

這一嗓子又驚動了外頭的人。長清不顧他們的阻攔,一定要守在素帛身邊,給她作法驅邪。

一下子兩方陣營又圍繞著她展開了對決。

許靖在煎藥,煦和在密切關注素帛的身體狀況,並給她降溫,長清則在進行著莊嚴的法事,手持魂令,一遍一遍念著素帛的名字,說些天命護佑之類的話。

素帛做了一個夢,夢中的自己走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路,卻迷失了方向,始終不知究竟是在往哪裡走。

忽然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叫自己回家,而後混沌之中彷彿出現了一縷和煦的信風。她便循著聲音和風來的方向走去。

待到她睜了睜眼,感到身上又恢復了力氣,可以動彈了的時候,已經又過了一整日了。

煦和是第一個發現她醒過來的人,忙探身過去,與她四目相對,仔細看了一會兒,問道:「現在感覺如何?」

素帛仔細想了想,挑了一個最明顯的回答:「餓……」

煦和笑了,那一刻的笑容格外舒朗,就像夢裡令人愉悅的風。

「知道餓就行,我再去給你……要個糖餅。「他說著,沒等素帛說話,便快步走出去,將好消息通知給正在煎藥的許靖,讓他趕緊回來看看,自己跑到廚房去了。

許靖火急火燎地跑回來,一通察看之後,忍不住連連感嘆:「神了,真是神了。」

素帛不明所以,歪著頭看他。

「喉嚨消腫了,水痘也不再長出來,身上的熱度也降下來了。」許靖念叨著,對她說,「你快說句話試試。」

素帛咽了咽口水,覺得嗓子還是很痛,但似乎是過於乾燥所致,於是咳了咳,張嘴道:「我好像很渴。」

這句話雖然音色沙啞,但無比清晰地說了出來。

許靖覺得這簡直是自己聽過最天籟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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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學霸圖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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