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 噴薄奔涌驚世間

三十九章 噴薄奔涌驚世間

林元將茶杯放在几上,站起身,背起手,慢慢繞著皇後轉起了圈子。

「詩,是什麼?」

「詩就是靈感,當靈感的輕煙升上天空,便化為明星,在夜空當中閃耀。」

「詩就是情感,當情感的潮水衝破胸口,便化為瀑布,聲若雷霆一震千里。」

「詩是精靈,詩是自由,詩是無拘無束,天地任我遨遊。」

「陛下,你的才學智慧,都是上上之選,為何做不出一首滿意的詩呢?」

「因為你的束縛太多了!」

「你的靈感,你的感情,你的自由,都被各種各樣的規矩、禮儀、條條框框,束縛得透不過氣來了!」

「而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至少在我面前,在學詩的時候,請把一切都拋開吧!什麼禮儀規矩,全都丟到腦後,將全部的身心,都浸入詩的海洋吧!」

皇后聽得頗為意動,問道:「那我該怎麼做呢?」

「很簡單!」

林元拿起那黑乎乎的茶具,給皇后也斟上一杯茶,塞到她手裡,然後拿起自己的茶杯,與她輕輕一碰道:「乾杯!」

然後仰起脖子一飲而盡。問題圓滿解決。

唉,喝得急了點,茶水灑到了衣襟上,有失高人風範啊......

卻見皇後果然也學著自己一口吞下,她的櫻桃小口怎能與林元相比?結果灑到衣服上更多。

林元見此哈哈大笑:「好茶呀好茶!皇後果然冰雪聰明,一點就通。」

轉頭見皇后貼身女官還規規矩矩侍立一旁,對她道:「你也坐下!這房中之人,都把禮儀拋開,無拘無束才能痛快!」

那女官抬眼看向皇后,皇后道:「歌子,你也坐下吧,今日任憑老師吩咐便是。」

三人一番牛飲,不多時便將皇后精心準備的一壺好茶盡數喝乾。

林元道:「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既然談詩,豈能無酒?皇后若藏了什麼好酒,便也拿出來宴客吧!」

皇后眼前一亮,贊道:「老師果然是神仙人物,出口成章,字字珠璣。歌子,快,將我房中那罐白雪大吟釀取來,再叫御廚房弄幾個下酒菜。」

皇后所藏自是頂級日本清酒,但林元也不懂這些。這酒呈琥珀之色,清明透亮,芳香宜人,一嘗度數也不高,頓時大為高興。

皇后與下田歌子都出身豪門,自小家教極嚴,進宮之後更是規矩繁多,一生之中哪有自由輕鬆時刻?與林元一起喝得幾杯,逐漸放得開了,氣氛隨之熱絡起來。

下田歌子面帶紅暈,敬了林元一杯道:「皇后誇你是詩中神仙,神仙喝了幾杯酒,總得多做幾首詩吧!要知你剛做的哪首《早發種子》,皇后今天可是不知念了多少遍!」

林元哈哈笑道:「這有何難?今日就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的本事!」

借著酒意,佯作狂態,起身手舞足蹈半天,一時不知該抄哪首。

皇后二人被逗得格格直笑,卻聽林元終於念出一句:「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正細細品味時,絕妙佳句,接踵而至: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如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那份豪邁洒脫,撲面而來。兩名女子一時聽得痴了。

「白雪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語意清奇,瀟洒飄逸,又帶著淡淡的思鄉愁緒。令人既同情又感佩。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

又疑瑤台鏡,飛在青雲端......」

天色已晚,月已當空,二女聽得如痴如醉。

皇后喃喃道:「縱使詩仙復生,也不過如此。不,只怕詩仙也比不上老師吧!若我能有老師一半的才華,此生也就知足了......」

下田歌子也道:「先前讀了先生的詩,已覺到了人力的極處。今日才知,在極處之外還有極處,真是令人難以想象。」

林元道:「誇得太過了。詩歌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若有一日豁然貫通,你二人也不會差到哪裡去......」這卻是實話,若是抄詩,誰又能比誰差了?

清酒度數雖低,三人卻也都有了幾分醉意。

林元心中仍留著一線清明,深知若在皇後宮中待得太晚,必將後患無窮,找個機會道:

「好吧,得意之時,不可忘形。歡樂之際,不可貪戀。今宵良晤,豪興不淺,咱們就此別過。」

說完林元轉身離去,只留下二女仍在回味無窮。

回到本因坊,見秀榮又在月下風中,獨自佇立,等待著自己,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愧疚之情。

而秀榮見他回來,卻是喜動顏色。見四下無人,便輕輕撲到林元懷裡。

僅一個白天不見,秀容便已存了很多話,想一股腦兒講給林元聽。什麼飛鳥師弟今天輸給癟球師弟了,什麼鐵三郎師弟笨死了怎麼教都不會,什麼今天又接了一個文斗邀約......恨不能將林元離開之後發生的每一件事,立刻全部告訴他。

林元在秀榮耳邊輕聲道:「辛苦師兄了。若以後我回來得晚,就不要在門外等我了。夜裡涼,別傷了身子。」

秀榮道:「你每次進宮,我都擔心得很。總害怕會發生什麼危險的事。」

林元哈哈一笑:「能有什麼危險?師弟現在是御所座上客,受人尊敬還來不及。」便將皇后如何仰慕自己,苦苦哀求拜自己為師,恪守師禮謹遵師命等加油添醋講來,只盼望秀榮不再胡思亂想。

誰料秀榮憂色不減:「高處不勝寒啊,被天皇陛下和皇后陛下捧得這麼高,師弟又沒有什麼實際的功勞打底,一定要小心謹慎。」

林元心中一動,但隨即不以為意。皇室明顯對自己並無敵意,就算有什麼其他緣故,下次找葉室光子問問也就是了。

當即不提此事,只抱著師兄著意安慰。

回到屋內,秀榮道:「安井與井上家回了信件,便等師弟回來一起看。」

林元大喜,笑道:「今兒收了不少信件,必是好事都湊到一起來了。」

與秀榮一同將回信拆開,安井與井上家果然接受了爭棋的提議。安井家不出所料是派出家老鬼冢源治七段,井上家家主服部因碩卻是慫了,不敢親自應戰,仍是派出秀榮的手下敗將,小林鐵次郎五段——他的五段免狀也已發下,是不折不扣的五段了。

林元道:「這服部因碩老兒,倒是滑頭得很。師兄,他這是怕了你了。」

秀榮道:「也未必是怕我,只是疑神疑鬼,不肯冒險。不管怎樣,最後還是要到棋盤上說話。師弟,你的什麼魔鬼訓練法,還能繼續用在我身上嗎?」

林元把她拉近到胸前,仔細瞧了又瞧:「想不到師兄還有受虐的傾向。好,既然師兄自己都不怕,我又怎能讓你失望?」

一夜操練秀榮不提。第二日來到報社,各員工看林元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大家已經拆揀了一整天的信件,基本上全是投票給林元的。還有不少給他的私信,只好堆到他的辦公室里。

還沒來得及拆看幾封,西鄉隆盛又把他叫了過去。

頭山滿也在西鄉隆盛的辦公室。一見林元進來,兩人紛紛熱情的招呼林元坐下。西鄉深有感觸地說道:「為了找到一首合適的詩,我和頭山已經忙了三年了。不知找了多少詩家,想白了多少頭髮。」

頭山滿道:「幸虧遇到林副社長,不然不知還要等多久。」

林元謙虛一番,問道:「一首詩罷了,為何要費這許多工夫?」

西鄉隆盛嘆了一口氣,說道:「本次維新能取得成功,日本武士居功至偉。可是維新成功以後,武士們本應該得到的榮譽、功勞,都被人竊取了。而且版籍奉還政策,甚至還取消了他們的俸祿。」

「無數犧牲的志士流乾鮮血,無數貧困的武士愁苦潦倒,卻沒人記得他們的功勞。頭山的父親也是一位武士,死於八年前的尊王攘夷運動。到今天為止,政府連個勳章都沒有發。」

頭山滿鞠躬道:「父親若在地下讀到林君的詩作,想必也會含笑九泉。謝謝!」

林元心中暗道:「原來如此,怪不得頭山滿最初見到我時就刻意交好,想必也有找我作詩的意思。」

西鄉繼續說道:「現在實行的政策,有一些是不合理的。功臣應該得到犒賞而不是打壓,武士們現在的處境是不公平的。我們準備建立一座紀念犧牲英雄的豐碑,提醒大家不要忘記那些為維新付出一切的人。」

頭山滿道:「就像林君的詩中,花兒們光鮮亮麗參加開國大典,卻踩在了犧牲種子的墓上。我們必須改變這一切。」

「一切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卻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碑文。直到遇見你。果然,林君和我們的想法是一樣的,你也深為這不公平的政策耿耿於懷吧!」

林元心中苦笑:「對不起,你們真的誤會了。我只是抄詩而已,你們為何竟能解讀出對政府不滿?」

但對方已將想法和盤托出,只差沒有明說「造反」二字,此時若要否認,卻已勢所不能。

眼見二人似已將自己看作同志,林元正開動腦筋,想著如何澄清這個誤會,此時西鄉卻話鋒一轉,說道:「你替頭山的父親申張公道,他也有一份禮物要送你,待會你就跟他跑一趟吧!唉,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說完揮揮手,以示送客。林元懷著滿肚子疑問,和頭山一起出了門。這時才想起,自己要設圍棋專欄的事,卻還沒有跟西鄉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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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棋之惡魔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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