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你是我的眼（十一）
粉塵漸漸散去，這一刻，就連余啟明的心都跟著被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的清楚，孟凡身後背著的那個鬼影，赫然就是當初公交車上的乘客之一。
只是此時此刻，雙方完全調轉了立場。
而如今余啟明也同樣幫不上忙。
周圍的詭異感越來越重，忽而，他明顯察覺有另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猛地轉身，才發覺不知什麼時候，又是另一道身影同樣出現在了林子里。
應是剛才的光線所致，地面上再次發出的震動轉瞬間便消失，但緊隨其後的則是其餘的鬼魂也現出了自己的真身。
恰在這時，余啟明的餘光再次瞟到了孟凡的方向，而就是這一眼就令他渾身發麻。
只見孟凡背後的鬼影緩緩將臉對準了余啟明的方向，那張臉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皮肉，而這還不足以其詭異的程度。
那些尚附著著骨的肉此刻儼然已經腐爛得不像樣子，而在另外的半張臉上，卻也並非完全是白骨。
你見過剁肉的菜板嗎？將羊肉剁碎，不算均勻地抹在菜板上，然後再不使用任何工具的情況下，將其餘的肉僅靠碰撞撣下來，剩下的坑坑窪窪並且伴隨著不均勻排列的宛如尖刺的肉揪便大約是那厲鬼剩下的另外半張臉的樣子。
這一眼，余啟明差點把自己嚇得人都昏過去，而更可怖的是，那張臉分明還在對余啟明笑。
笑的肆無忌憚，彷彿在嘲笑余啟明之前妄圖提醒孟凡的可笑行為。
只是余啟明卻漸漸又更覺詭異。
周圍的鬼影越來越多，他竟覺得此時纏上孟凡的厲鬼已經失去了對他的興趣。
「是我剛才照到那棵樹的原因導致了它的攻擊？」
余啟明下意識地想到，卻又覺得有哪裡不對，只是此時此刻哪還有他思考這些的時間。
當一道道鬼影於叢林中浮現，那些尚未狩獵到獵物的厲鬼們儼然已經將目標定格在了余啟明一個人身上。
「跑！」
余啟明心中僅剩下了這一個想法，他自當不是當初進了詭屋的信任，幾乎是思想完全支配了身體，下一刻，他的身子猛地直接就朝著鬼影最少的方向沖了過去。
然而，他卻忽略了一個最嚴重的問題，如今詭屋任務的難度早已今非昔比。
其中最顯著的就是鬼魂們擁有的力量。
余啟明的速度足夠快，快得幾乎自己都快要看不清周圍的景物，然而還沒等他跑出去第三步，一道鬼影赫然出現在眼前。
攻擊的條件一旦達成，就意味著沒有任何執信人能夠僅僅靠身體素質逃過厲鬼的追殺。
傾斜的身體導致余啟明根本沒有轉身的機會，悲哀的是他幾乎就是在自投羅網，不過就這一瞬間，足以發生太多的事。
身體幾乎已經要與那厲鬼觸碰，誰知就在這時候，他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似的，死亡未曾降臨，當余啟明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竟是因為沒有繼續跟上步伐而直接摔到在了地上。
「剛剛的都是幻象？」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余啟明瞬間就懷疑道。
他回頭再次查看，可剛剛的哪裡是幻覺，光線照在剛剛經過的位置，雖然那兩個鬼影已經消失了，余啟明卻清楚地看到地面上留下的三串腳印。
一串是他自己的，黯淡無光，另外兩串則是十字交叉在一起，再次閃爍出詭異的光影。
「剛剛是有其他的鬼魂襲擊了那個厲鬼？為什麼？是在救我？」
余啟明可笑地想著，可當視線再次定格在周圍的樹林，余啟明瞬間就斬斷了自己的想法。
周圍鬼魂的數量似乎有限，仔細數起來其實也就不過十幾隻，而此刻那些鬼魂竟然沒有任何一個再向余啟明發起進攻。
它們圍在周圍，詭異地居然各自保持著距離，在虎視眈眈的同時又彷彿防備著什麼？
是剛剛導致他活下來的那隻厲鬼？
被這般的場景圍住，縱然是余啟明也被嚇得心裡直突突，而更為糟糕的是，即便已經發展到了這種場面，他也依舊沒有逃生的機會。
現在那些厲鬼只是因為忌憚其他的東西而沒有第一時間進攻而已，但若是他想逃跑，那些厲鬼肯定不可能這麼輕易地放過他，甚至可能因為他打破了局勢而直接導致他遭受更重的危險。
「怎麼辦。」一時間，余啟明也沒了主意，他根本想不出出路。
「對了，光線！」
光線伴隨著整個任務的進程，或許這是唯一可以改變眼下情況的機會，可真當做決定時，余啟明卻犯了難。
倒不是說他沒了曾經的果斷，而是從進入這次任務開始，周圍的厲鬼顯然不是他們這次任務真正要應付的目標。
他擔心的是同樣的規則是否會真的適用於非正確目標的身上，而一旦錯誤，以這種形勢來看......
時間緩緩流逝，唯一的好消息或許是余啟明暫時得到了足夠思考的時間，目光一次次從周圍的鬼影身上掃過，可能真的因為沒有「人」願意打破僵局，場面居然一時間真的維持在了如今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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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場卻有一人並不受到這般的影響。
貼合的身影因為月光在地面映照出模糊卻又詭異的影子，也不知孟凡是否已經失去了自主意識，他的眼神分明還相當驚恐，他的動作也依舊有些顫抖，可對於自己背後的厲鬼，他似乎從來都沒有感應一般。
腳下的動作仍舊是在逃跑，但速度卻慢的詭異，而對於余啟明的情況，他也始終充耳不聞。
他好像成了一個在理智邊緣徘徊的傀儡，雖有著自己的動作，卻也已經大半不受自身的控制。
腳步蹣跚，而他的步伐對準的似乎是來時的方向。
余啟明表情沒變，心卻跟著提了起來，手中的光線似乎有些弱了，但依舊映照出清晰的足影。
至於那些其他的鬼魂，它們似乎已經失去了對孟凡的興趣。
「那個厲鬼為什麼沒有直接殺了孟凡。」
忽而，這想法浮上了余啟明的腦海，而緊接著，余啟明竟又突然湧起了強烈的不安預感。
恰在這時，微弱的腳步聲傳到了余啟明的耳朵里，余啟明頓時眉頭一皺，剛才孟凡的腳步分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啊。
視線不自覺地死死盯在孟凡的身上，驀地，余啟明猛然意識到了什麼。
只見孟凡顫巍巍地抬起了步子，剛才的動作似乎不光引起了余啟明的警惕，就連孟凡背後的厲鬼都頓時臉色一變。
乾枯幾乎只剩棕色皮膚的手臂猛地就抓在了孟凡的雙肩之上，而身體一接觸，忽然，孟凡的表情也跟著發生變化。
疼痛導致的扭曲只是一方面，就連遠處的余啟明都看到孟凡的雙眼突然浮現出幾許清明，可緊接著孟凡的表情卻變得更為驚恐。
恐懼導致的劇烈喘息聲幾乎可以清楚地傳到余啟明的耳朵里，可短暫的恢復卻導致孟凡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他要逃跑！
一切就好像是巧合，厲鬼伸出的雙臂非但沒有阻止孟凡的動作，反而因為狀態的改變令孟凡的舉動更為無法阻擋，下一刻，孟凡抬起的腳赫然落在了地上。
而腳步所踏之處正是一隻閃著淡淡熒光的腳印。
「等等，這種也算是被光線照到了全身！」
余啟明恍然明白過來，但來不及他思考更多，下一刻，強烈的恐懼瞬間侵蝕了他的靈魂，相比當初在公交車上因為打火機的光線引起的感受，此時余啟明的恐懼感就彷彿自己已經無限逼近死亡。
而讓他想不到的是，被光線照射導致的後果比他想象的更為嚴重。
目光之中的自是周圍的鬼影，但這一刻，那些鬼影的臉上紛紛露出極為惶恐的神色，同時，連這些鬼魂都不曾做出反應，一股猛烈的死亡感受儼然已經席捲了周圍的樹林。
以余啟明的視力，他竟是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察覺在恐懼感散去之後，自己的周圍已經什麼都沒了。
才將其逼得毫無選擇的鬼魂消失在叢林里，就彷彿他們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光線湮滅，手中的手電筒顯然已經失靈。
而在剛才孟凡停留的位置上，才終於有了些許痕迹。
那厲鬼消失了，不，余啟明漸漸聞到熟悉的香氣漫到了鼻孔里，「咚」，有什麼東西砸在了地上，定睛看去，那是孟凡的頭顱。
他的表情還停留在驚訝的那一刻。
一切僅僅發生於電光火石之間。
同一時刻，叢林的另一處，當體力漸漸消耗殆盡，安靜的樹林里似乎只剩下了石方旭粗重的喘息。
他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裡，只是不敢停歇地逃向山林的深處，腳步沉重，砰、砰、似乎還帶著迴響。
那真的只是他自己的腳步聲？漸漸的，石方旭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只是恐懼卻逼得他向著聲音的源頭靠近。
然後，那墓碑便終於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孟凡之墓」，墓碑上寫著如是的碑文。
石方旭被嚇得倒吸一口冷氣，他顫抖著後退，但才僅僅是半步便看到了墓碑之後的那個正不斷一上一下的身影。
撕裂與咀嚼聲變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