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興師問罪

坐到飯桌上，顧言安都還沒能緩過勁兒來。

宋女士很熱情，「小俞啊，你就當是在自己家，別拘謹。」

「謝謝阿姨。」

說完，江時俞又沒話了，他低著頭吃飯，倒不是尷尬，而是在想著顧言安此時的心情，剛剛他說的那些話其實他都聽見了，而且他早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不管顧言安說什麼，他都願意受著。

顧言安感覺腦袋都要炸了，他一直以為顧同盛在外養的私生子竟然是江時俞？

怎麼就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顧言安齜牙咧嘴地抽了口氣，他皺眉看向宋女士，一臉茫然，「你踩我幹嘛？」

江時俞聞聲終於抬起頭看他了，眼神在他和宋女士之間一個來回。

「你好意思問？」這小子就算是要讓人家下不來台，也用不著從坐下開始就直勾勾地盯著人看吧？一點兒禮貌都沒有！但在飯桌上，宋女士到底還是給他留了幾分面子，重點是說出來人家也會尷尬，「你不吃飯發什麼愣呢？」

「……」

顧言安收回視線前還跟江時俞撞上了一眼，他現在心裡的疑惑實在是太多了，最後他實在是憋不住了，「不介紹一下嗎？」

宋女士真想再給這小子來一腳，但江時俞已經抬起頭來，「我叫江時俞。」

顧言安頂腮，哦，是叫江時俞啊！這小孩兒果然之前就已經知道他是顧同盛的兒子了，就是憋著不說而已。

他有些惱了，但到底是不忍心當面給江時俞難堪，只「哦」了一聲就低下頭嘀咕了一句，「看來是我被耍了。」

這話只有江時俞聽清了，他抿了抿唇，也跟著低下了頭。

宋女士的第六感超強，她總感覺這兩人之間的氛圍不一般。

顧言安頭也不抬地說：「待會兒還有點時間，顧博士，咱倆私聊會兒吧。」

江時俞這麼能憋，從他那兒指定問不出什麼來，倒不如直接找顧同盛談。

這聲客氣的「顧博士」怎麼聽怎麼陰陽怪氣，顧同盛能猜得到他想聊什麼，點頭道：「好啊，咱們父子倆確實挺久沒好好聊過天了。」

顧言安冷笑了聲，沒再說話。

這頓飯四個人吃，宋女士和顧同盛跟小別勝新婚似的，聊得火熱，時不時地顧及一下江時俞，而顧言安全程狀態都在九霄雲外，出奇的安靜，只不過聽到江時俞的聲音時會偷瞄他兩眼。

飯後，江時俞去了趟盥洗室，出來就看到顧言安靠牆站著，一拉開門就正對著他，顧言安像是來興師問罪的，「江老師，藏得挺深啊？嗯？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江時俞沒有否認，「對不起。」

這句道歉把顧言安從吃飯前就憋著的火氣給澆滅了，原本要發的脾氣現在也都不知要從何發起，卻又忍不住要咄咄逼人，「為什麼認出我來了不早說？是顧同盛不讓你說還是什麼？」

江時俞沉默著，就在顧言安以為真的是這個原因的時候，就聽到他說，「我怕你生氣，因為要進組當指導，你跟我肯定會經常接觸，我不想你每次因為我感到不舒服。」

「那你是覺得像今天這樣揭開身份，我就不會生氣了？你這樣讓我感覺被耍了。」

江時俞沉默著，他覺得自己現在的情緒好像有點奇怪，但一時又說不上來，他更沒法解釋，能做的就只有道歉，「對不起。」

看到他這副模樣，顧言安真的是有氣沒法撒，他早預料到從江時俞這裡問不出什麼話來，也不耗著，轉身就回大廳了。

江時俞看了眼顧言安的背影，他肯定很討厭他了。

二樓書房裡，顧言安平時很少進這裡來，瞄了眼放置在玻璃櫃里的分子模型，他還在想要怎麼問江時俞和顧同盛之間的關係，顧同盛反而先開口了，「你想跟我談小俞的事兒？」

吃飯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不止顧言安，江時俞的狀態也明顯不太對勁，所以他就猜到他們肯定是提前就見過面了。

顧言安愣了下，繼而又暗罵自己怎麼突然彆扭起來了，直接問就好了。

「對，他該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

「……」顧同盛無語，「你不應該當演員，相比起來你更適合當編劇。」

話題已經說開了，那他也沒必要裝無知，略過這些玩笑話，顧言安很直接地說：「你沒法否認他就是你在國外撫養了十幾年的那個小孩兒，非親非故，你養他幹嘛？你是沒兒子嗎？」

這個一直梗在顧言安心裡十幾年，沒有人知道，對於當時只有十歲出頭，而且還因為遭遇綁架而產生過極大心理陰影的顧言安來說，沒了父親的陪伴有多痛苦。

顧同盛又怎麼會不知道，缺失對顧言安的陪伴，他心裡一直特別內疚，但是這其中實在有太多無法說出口的因素了。

「當時的情況，我沒有辦法不管小俞。」

顧言安頓了頓，他莫名有些緊張地問，「什麼情況？」

顧同盛說：「這我不能跟你說。」

顧言安皺起眉頭，江時俞不說也就算了，顧同盛還搞神秘！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過身面對書架思考了片刻，才緩慢轉身看向顧同盛，猶疑中又帶著一絲肯定，「其他的你可以不說，但是有一點我要知道。」

顧同盛看著他，「什麼？」

「江時俞……他的父母是不是都過世了？」顧言安想了又想，還是問了。

顧同盛訝了一瞬，江時俞應該是不會對他挑明這個事情的，但既然他已經往這方面猜了，就說明瞞不住了，他點頭，「是。」

雖然問題是顧言安問的，但是得到答案以後，他卻比問之前還要驚愕，之前跟江時俞視頻的時候，就注意到他去了墓園，當時他就往那方面猜測過，但又及時打住了，他覺得這種聯想不好。

沒想到是真的。

顧言安想到前兩天在江時俞家裡照顧他的時候，看到的那張照片，算一算，如果按照顧同盛出國的時間，是在他快滿十二歲的前三個月，那江時俞也才六歲。

「我還有個問題。」

要是宋女士在，估計就得嫌他問題多了，但顧同盛還是任由他問，「你說。」

「江時俞他家小時候是不是在北苑住過。」

相比起上個問題，這個問題要更讓顧同盛吃驚，他沒想到顧言安竟然在那時候就見過江時俞。

顧同盛說謊了，「這我不知道。」

顧言安仔細觀察著顧同盛的每個表情，剛剛的驚訝就已經說明問題了，顧同盛在騙他，但這又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為什麼都不能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