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心字成缺,禍妃決絕(6)
「不好了,起火了!」
「快救駕呀……」
溫之莞驚懼地起身,連帶著紅繩那端的慕容鉞也朦朧轉醒,窗外可望見熊熊火光和濃煙,火源倒不是他們這邊。
「快走。」慕容鉞扯下一角床幔,浸了銅盆中的水,讓溫之莞捂住口鼻,兩人一起出了偏室。
「皇上,原來您不在內殿,太好了!」一眾內官宮女喜極而泣,原本恐慌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唯有溫之莞在炙熱的火光中止不住地輕顫:「大家都逃出來了嗎,瑤貴嬪呢?」
慕容鉞握著她的手,安慰她別著急,她的柔荑在他掌中卻如驚惶的小鳥般,幾欲逃脫。
「回皇上、溫御女,好在殿內的宮女內侍因為守夜,全都醒著,現已找到瑤貴嬪,正攙她出來,沒有人傷.亡。」內官稟告道。
溫之莞吁了口氣,可她懸著的心還未及放下,卻傳來驚懼地尖叫:「啊!我的臉、我的臉……」
「溫之莞,定是你這賤人設計害我,我的臉,你還我的臉!」溫之瑤掙脫開攙扶的宮女,跌跌撞撞地向溫之莞衝來,她嫣紅的紗裙已被熏黑,髮髻散亂,更糟糕的是,半邊臉頰濺到火星,傷口頗為猙獰。
「皇上,定是這賤人引的邪火,傷了臣妾的容貌,您要為臣妾做主啊!」溫之瑤抓住溫之莞的衣襟:「賠我,把你的臉賠我!把你的皮給我做面具!」
溫之瑤氣急攻心,話未經思量就衝口而出,眾人大吃一驚。慕容鉞就等著她自投羅網,聽到這話之後即刻扼住她的手腕,讓她鬆開溫之莞:「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快把她押回宮,禁閉!」
「皇上,卑職方才進內殿滅火,揀到了這支銅管,裡面有些黑灰,之前應該裝過火折。」一個侍衛呈上一支雕花銅管。
「這銅管雕花精緻,想必不是宮人或低品女官所有。」慕容鉞斂眉道。
很快便有宮女出來指證,說銅管是溫之瑤的物件,隨後又有太醫過來稟告,說為溫之瑤治傷時,發現她鼻間有迷.香屑,應是被人用迷.香弄暈,才使她放火之後暈厥,沒有即刻逃出來,以至容貌受損。不用說,迷.香經查實,是貴妃買通宮女所用……
所有的線索串在一起,邪火之說不攻自破,慕容鉞順利將貴妃、溫之瑤治罪,從而遷出大將軍、禮部尚書一派黨羽干涉宮廷內務,在朝中營私舞弊,新罪舊賬一併清算。
唯一沒有算準的,是溫之莞的反應。
慕容鉞找到她的時候,她正站在未央宮偏殿的宮瓦之上,抬頭看著凄冷的霜華,眸光凝著冰花。
「莞兒,你下來。」慕容鉞張開雙臂,語帶央求。
溫之莞卻凄愴一笑,從袖口拿出那根紅繩,扔還給他:「你那夜繫上這根紅繩,只是為了告訴我,不是你放的火。你利用她們的計謀,達成你的目的,把所有人都視作棋子……」
「就像你說的,我在不知情中,成了許多人的救命繩索。而許多人在不知情中,成了我的棋子,我只有下贏這盤棋,才能保全更多的棋子,才能救你。」
「救我做什麼?你步步為營、招招精明,不會沒有打探到,我戴著面具吧。」她慘然一笑:「娘親叮囑我護好的美貌,在她倒地的那刻,就失去了。明明是溫謹的薄情釀起那場紛爭大火,他卻置身事外,當那個女人說她願意割一塊手臂上的皮,讓會易容術的術士做成面具,為我遮擋傷口時,溫謹就徹底原諒了她。可笑的是,我還永遠不能摘下這恥辱的面具,因為美貌是女子的生存之本。」
「誰說的,你即刻就把面具摘了,跳到我懷裡來。」他張開雙臂,溫言暖語。
溫之莞看著他眼中溫情的火焰,將信將疑,但還是抬手按住右額,用力一劃,一小張麵皮掉落,露出了凄愴的傷疤。
慕容鉞依舊深望著她,神情沒有半分改變,目光愈加溫柔疼惜,那塊傷疤在他眼中,彷彿浴火蝴蝶折翼后的殘魄,美得讓人心慟。
「我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但我知道,對於我們孤獨的人,千言萬語也抵不過一句『我們回家。』」慕容鉞張著雙臂:「莞兒,快下來。」
眸中的冰花被繾綣深情融成了一顆晶瑩,緩緩落下,她亦隨之一躍,落入他溫暖的懷抱。
「好,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