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頁 第十四章 鮮花與鳥

陽光像是一個古怪的精靈，跳躍在單薄的晨霧中，像是穿上了紗織的舞裙，赤著潔白的雙足舞在倫德的大街小巷中，為這個繁華的城市施予了復甦的神秘魔法。

一戶戶居民窗前的鮮花舒展了笑靨，小孩子們紛紛跑上街道，驚飛了一地白鴿。白色的羽毛隨風飄落，旋轉雀躍著落入行人的衣領。

皇宮的大門緊緊閉著，城牆上重兵把守，還時不時有身穿銀甲手持弓弩的士兵巡邏。皇宮建築群中，一座大教堂的閣樓傳出悠揚的鐘聲，一個少女將緊閉的雙眼睜開，輕吐出一口氣，將合攏在胸前的雙手分開。

就像從小到大的每個清晨一般無二，她清楚這裡的一切，神像、樹木、包括前堂花園的每一朵鮮花，就像將會落在它身上的蝴蝶一樣清楚。

她一出生就屬於這裡，在索西里教父的教導下長大，她從沒有走出過這個偌大的教堂，這裡的人們都不讓她出去，還總是有一些奇怪的人到這裡進行典禮，他們都稱她為聖女。

她努力放輕腳步，走到了雜工室，推開門，走入了狹窄逼仄的室內，雜工室中老雜工已經出去勞動，在雜工的簡陋的床上，一個穿著黑色破舊雜工服的臃腫身影坐在床上。

黑色而寬大的雜工衣被撐的鼓了起來，背後鼓出了一個大包，脖子幾乎折在了胸口，胸口的腦袋上覆著一張面具，面具的空洞中露出獃滯的眼神。

少女在床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坐姿端正得像是怕壓壞椅子，只是用一雙淺藍色的眸子看著臃腫的身影，她看了一會兒后問道：「你好，請問您是魔鬼嗎？」

面具下的眼睛還是獃滯地看著地面，雜工室中沉默著，少女站起身，像是剛才的提問只是一個日常的禱告，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向門外走去。

……

夏天漸漸過去，教堂的鮮花漸漸開敗，蝴蝶沒有了棲身之所，漸漸藏匿了蹤跡，少女在晨光中推開了雜工室的門，還未完全升起的太陽的光輝灑在少女的金髮上，顯得柔順而華麗，如同盛裝出席。

少女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動作是那樣的輕柔，她完美無瑕的臉龐沒有任何錶情，她看著雜工床上臃腫的身影，自顧自地念叨著：

「今天，那隻叫做道格的小鳥倒在了地上，再也無法飛翔了，我本以為它能活過這個冬天的，花園裡的花也枯萎了，可當它們明年為道格預留了位置時，卻並不知道道格已經死了……」

臃腫的身影依舊靜靜地坐著，獃滯的目光沒有焦距。

……

淡淡的冬雪覆蓋了教堂花園的枯枝，像是一地的蒲公英，只可惜輕於水的重量不足以使其隨微風而起，推開破舊的木門，提著厚裙擺踏著長靴的少女走進屋中。

少女坐到椅子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她看著依舊臃腫的身影說道：「希望我能夠祈福成功，那些外來的人都叫我聖女，好奇怪啊他們……」面具后露出的耳朵里，忽然彈出了一條彩帶，卻又很快縮了回去。

「哈，看來你也認可我的想法啊，他們比你還要奇怪呢，話說你到底是什麼啊？不會說人類的語言卻具有與人類相似的身體結構……」少女說著低下頭，膝上攤開一本「魔鬼大全」翻閱著。

雜工床上的臃腫身影蠕動著向床的邊緣靠近，緩慢的將折在胸口的腦袋探出，似乎想要看書上的內容。

少女猛地將頭一抬，戴面具的腦袋又一點點縮了回去，臃腫的身體「蠕」回了牆角蜷縮了起來，少女將手中的書立了起來說道：「找到了，你應該是一種叫庫拉的魔鬼，書上說這種魔鬼有人類身體的構造，還有一張蒼白的臉……」

少女又將書放回了膝上，看著書讀道：「這種惡魔的體型有教堂尖頂那麼高……嗯……你應該是這種魔鬼的幼崽，所以會這麼奇怪……「

臃腫身影面具后的雙耳都有彩帶彈出，然後迅速收回，少女看到這滑稽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像冬日裡的一抹暖陽。

「庫拉一般居住在一座湖裡……「少女一臉信奉的捧讀著神魔傳記。但臃腫身影獃滯的目光卻變得奇怪了起來。

周克彷彿身處於極度的黑暗之中，意識早已混亂不堪，但是一個「湖「字彷彿一把鑰匙打開了記憶的閘門，過往的一切迅速回憶了起來。

從災變的現實世界被吸入了一個遊戲世界，又因為在遊戲世界中意識回歸身體時被卷到了羅倫薩帝國，為了尋找回去的辦法而靠近愛德華三世，探索愛德華三世瘋狂捕殺海魔的真相時，一個疏忽被凈化軍長反殺，靠著氣球脫身來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

最後打探到作為一切起源的關鍵就在一座湖裡，而恰好少女此時讀出了湖這個詞，讓有所恢復的周克清醒了過來。

周克感受著麻木臃腫的身體，身上多處的骨頭被打斷，腦袋幾乎被移位，皮下似乎有什麼液體充斥，使得身體臃腫不堪。

自從周克獲得能力后，恢復能力變得極強，此時的身體狀況說明問題出在了軍長最後澆在了他背後的那瓶液體上。

……

周克靜靜看著眼前還在念著惡魔介紹的少女，沒忍心打擾她，依舊保持原姿勢坐好，少女念了一會兒后，合上書，轉身像往常一樣向門走去。

「其實我不是幼崽……。」少女停下了腳步，用手掩著紅潤的嘴唇轉身看去。

只見面具下的眸子有著別樣的光。

「我乃庫拉惡魔之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