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家的鑰匙

曹路在田裡滅紅火蟻時，附近的村民跑過來圍觀，有人見他用汽油殺螞蟻，趕緊提醒道：

「小心點，別把地給燒了。」

也有村民冷笑道：「殺了有什麼用，別人不殺的話，不用幾天又回來了。」

「村裡這地是沒救了。」

大多都是看熱鬧的村民，可也有村民見到他在滅蟻后，趕緊拿設備過來幫忙。

「我來幫你吧，用我這個設備比較快。」

「謝了啊，柱哥。」

「不用，你不是還有不少楊梅要打理嗎。」

幫他的中年人叫何玉柱，他拿過來的是一套自動打農藥的設備，只要把噴頭給摘了，可以當灌溉機用。

用來灌溉紅火蟻窩非常的方便，至少要比曹路一次次提水要方便很多。

當初他動員村裡嫁接新品種楊梅時，也就他一個人聽進去了。

這兩年老品種的楊梅，幾乎沒有收購商願意買，很多村民的楊梅都賣不出去，只能堆在村口爛。

而嫁接了新品種的何玉柱，他的楊梅很多人搶著要，最高的時候，一斤的收購價高達十塊錢。

這兩年何玉柱賺了點小錢，不單把家裡的房屋給翻新了，連老婆也娶上了。

「今年楊梅價格降了吧。」曹路問。

何玉柱點頭道：「直接腰斬了。」

坐上馬路旁休息的曹路，淡淡說道：「市場就是這樣的，附近很多村都種了，量大了，價格自然也就下來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以後可能會更低。」

「這個我是知道的。」

「那就好。」

多一個人幫忙，再加上自動灌溉設備，效率明顯高了很多，不到三小時，兩人就滅殺了兩畝地的紅火蟻窩。

兩人一邊幹活一邊閑聊，不知不覺太陽已經下山。

田裡一小撮火焰在跳動，曹路鏟了些土覆蓋到火苗上，又澆了些水，這才離開了田地。

回到屋的曹路先去洗了個澡，可洗髮水碰到腳底的瞬間，痛的臉都煞白了，抬起腳一看，這才發現腳底起的泡破掉了。

當農民肯定不輕鬆。

輕鬆的，那肯定不是農民。

洗完澡后。

曹路對腳底抹了一些碘伏，隨後從紙箱里拿出了一本《蔬菜種植指南》的書出來，書裡面講的很細。

包括土壤的酸鹼度，輪作，還有一些覆膜技術，包括大棚等等。

就在曹路學習種植技術時，宿舍門外，響起了篤篤篤的敲門聲。

「哪位？」曹路喊道。

「是我，小路。」門外的人回應道。

聽到聲音后，曹路趕緊去開門，發現村長就站在他的宿舍門口。

「叔，這麼晚，找我有事嗎？」

陳三德沒好氣道：「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啊。」

「嘿嘿嘿。」

陳三德往房間看了眼，隨後說道：「還沒吃飯吧，你姨燒了幾道菜，要不要去跟我喝兩杯。」

「那就謝謝叔了。」曹路也沒有客氣。

說實在的，一個人吃飯真的很麻煩，這山溝溝的沒有外賣，想吃飯就得自己煮。

可一個人做菜吃，又很浪費時間，最頭疼的是，每次做完飯菜還要洗碗洗鍋。

所以這些年，曹路吃最多的，還是老壇酸菜面，還是那種桶裝的，吃完后，不用洗鍋也不用洗碗，直接丟垃圾桶里，非常的方便。

如今有人要請自己吃飯，怎麼可能拒絕，再說雪蘭姨燒菜技術特別好，尤其是她的辣炒田螺。

來到村長家后。

雪蘭姨剛剛把辣炒田螺給端了上來，聞到那誘人的香味后，曹路不禁吞了吞口水。

除了田螺外，還有筍乾炒五花肉，還有那盤鹽炒花生，這些都是非常好的下酒菜。

而桌上已經擺了一壇陳年青紅酒，這酒是村長自己釀的，好像是一款閩酒，是村長年輕時，到外地酒廠打工學來的。

當年剛到這村裡，曹路就被這玩意灌醉了好幾次，好在練著練著，酒量就上來了。

曹路坐下來后。

村長就往他的碗里，倒了半碗的酒：「來，先走一個。」

曹路端起碗喝了一口。

他發現這次的酒，比以前喝的還要綿柔很多，味道更佳的好，他瞄了眼裝酒的瓶子，發現上面落著很多灰。

把陳年老酒都給拿出來了，看來這頓飯有點意思。

其實，村長和老曹的關係很好，兩人是拜把的兄弟，也正是因為這層關係，他在大竹村的這三年，過的還算可以。

而村長這時候來找他，十有八九有老曹的意思，曹路也沒有點破。

兩人喝完后。

陳三德邊給曹路倒酒，邊說道：「聽村裡人說，這兩天你承包了不少土地，是真打算在村裡發展了。」

「叔，你不會想趕我走吧。」

「怎麼說話的，自罰三杯。」陳三德又往他碗里倒了些酒後，淡淡說道：「村裡的情況，你應該很清楚吧，想在村裡發展有多難，就不用我說了吧。」

曹路點點頭。

「不難，哪有機會輪到我。」

陳三德愣了下，突然曹路講的很有道理，確實，不難的話，這兩天他也沒法拿到這麼多土地。

「好吧，我就跟你實話實說，今天我呢，是替你爸來勸你一句的，今天看你這個態度，我也不想再勸你了。」

「對了，有件事情要跟你確定下，你這邊三年村官合約滿后，還要續約嗎？」

「可能沒法當了。」

陳三德認真道：「李書記過兩天就回來了，既然你離職了，還是從村委宿舍里搬出來，省的受他氣。」

「我明白......」

沒等曹路說完，陳三德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老舊的鑰匙：「既然你想回村裡，這鑰匙我就送你了。」

看到這把鑰匙后，曹路失神了會。

「我老家的鑰匙。」

陳三德點點頭：「嗯，當初你爸急著買房，用很便宜的價格賣給我的，說起來，這些年也沒怎麼用，房子是舊了點，但住人還是可以的。」

當年爸媽在荔城發展時，因為著急解決他上學的問題，就買了戶學區房，就把老宅賣給了德叔，導致曹路回村工作三年，老宅一步都沒踏進去過。

曹路說道：「多少錢，我還給你。」

陳三德有點生氣。

「跟你爸一個德行，我老早就想把房子還給你們的，可你爸就是死要面子，你要真想在村裡發展，這房子就當我送你的。」

「那就謝謝叔。」

「別謝我，來，今天把這酒喝完。」

當晚，曹路喝的有點高，第二天醒來時，腦袋有點脹乎乎的。

簡單吃了個早餐后。

在去田裡前，他先回去了趟老宅，十多年過去了，除了看起來更舊了，幾乎沒什麼變化。

曹路用鑰匙把庭院的鐵門打開。

看著院子里的東西。

兒時的點滴記憶浮上心頭，他小時候，最喜歡在院子里騎三輪車，而院子角落，當年他種下的那棵桂花樹，現在已經比房子還要高。

而讓曹路震驚的是。

房屋裡面的擺設幾乎沒動過，記憶里是什麼樣子，現在依舊是什麼樣子。

雖然已經在村裡待了三年，但踏進這屋子的那一刻，曹路淡淡說了一句：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