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斬
「17號，撤退！迅速撤退！」
「注意！不要與目標對視！不要將後背露給目標！」
童映微焦急地向17號喊話。
但屏幕上藍色標點的移動卻越來越緩慢了。
「17號中間人，被感染體具有極強傳染性，儘快撤退！不要戰鬥！重申一次，不要戰鬥！」
一紅一藍兩處標記的直線距離不超過十米。沒有實時畫面，童映微心急如焚，知道現場情況的，只有中間人自己。
頻道里傳來一陣陣電流聲。
終於，17號中間人沉聲回話了：「走不掉了，它已經發現我位置了。我自己收拾它，你忙。」
「你說什麼？17號！17號！」
這一刻，通訊室內度秒如年。
滋......
滋......
能夠以氣態存活，其實已經超越了人類理解的生物範疇。
耳邊，聯絡員的聲音在干擾電流里斷斷續續。
秦悟雖然有獵殺黑霧的經驗，但一直以來，他都是徹底暴動后才進場絞殺，卻不知道黑霧在一開始如何辨別方位、鎖定獵物。
是具有視力？
還是聽力？
或者直接感受到生物身上的熱量？
場面總是混亂的，他從沒留意過這個信息。
秦悟不敢有任何動作，也不敢大喘氣，如果是最後一種，那他自認倒霉。
專註，專註。
視覺在一瞬間被暗紅色淹沒。
「17號......滋滋......作戰小隊正在前往增員！請與目標保持距離！」
聯絡員的聲音在顫抖，秦悟這時更加不敢大意，低聲說道：「無法保持距離......確認為生物類黑霧，申請戰鬥！」
「否決！你的武器不適合作戰，請儘可能保證自己的安全，然後等待作戰兵支援！」
嗒，嗒，嗒。
鐵皮被風刮動著，沾滿血污的黑色霧氣與地面的沙石摩擦著。
明明是細小的聲音，卻在這一瞬被無限放大，在秦悟耳中，變成了極具節奏感的刺耳聲響。
與黑霧的距離越來越近，秦悟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秦悟並非生來膽大，而是那雙紅眼帶給他的自信。
即便是在最危險的關頭，他也能看清周圍的每一處異動，不會因迷茫而錯失任何一個時機。
此時此刻，站在他對面的黑霧體，是一具不完整的人類軀殼，籠罩全身的黑霧只是一身盔甲，跳動的內核在保護之下泛著微弱的綠光。
沒有生命體征，那它究竟是什麼東西？
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容許他展開思考了，二者之間處於一種彼此試探的對峙之中。
某一瞬，黑影一閃，他束手待斃。
直面黑霧，不管秦悟現在是獵手還是獵物......他都沒時間等待增員了。
又僵持了數秒，秦悟再次寄希望於自己的雙眼，注視面前的黑霧體。
黑漆漆的實物開始向四周氤氳，伴隨這一陣陣骨頭扭動的，聲音，咯吱咯吱的，脖子、脊椎、關節全變了形。脊骨弓起，四肢像幾根尺寸不合的楔子隨意插在軀幹的凹槽里。
而那所謂的人形，不過是支離破碎的空骨架被吊在霧氣里！
場面說不上的詭異。
秦悟腦海里湧現出之前聽過的恐怖傳聞——
人類，異化了！
下意識地，他以看人體的方式來看待它，用慢到極致的速度，一步步向側面挪蹭。
情況跟之前類似。
迷霧中的頭顱在涌動，看起來像是一鍋煮沸冒熱氣的湯。
「17號，增員小隊已經趕赴目標區域，距離目標地還有三分鐘！請向東側撤離，避開垃圾堆......滋滋......」
頻道里又是一陣電流。
與此同時，通訊之外。
咯，咯咯咯......
黑霧在動，每一次向前，都會在地表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
嗤！
一陣短促的摩擦聲，黑霧中的骨架開始向外延展，末端彈出的烏黑色骨刺如同裸露在外的鋼筋。
秦悟知道自己不得不戰了。
既然現在要賭自己會不會死......
那不如直接換個賭法，賭我能不能殺！
這一瞬，秦悟摸到了手臂上的便攜軍刀。
熟悉的獵殺感來了。
黑霧體空洞的眼廓中閃爍著貪婪而興奮的光芒。
同那雙暗紅眼瞳相似。
「三，二，一......」
弓身，開助推器，抽刀。
揮斬出手的下一秒，濃重的黑色霧氣也直接撲了過來！
巨大的助推力，讓秦悟直接以離弦之箭般的速度向目標體俯衝。
在完全不受控制的狀態之下，憑直覺，直接朝正前方揮斬出手！
下一秒，不可逆轉的慣性，秦悟的身體足足飛出三四米多才重重落地，一直緊繃的小腿狠狠擦在地上。
「17號，17號！你的左腿已經受傷！體能開始加速消耗！聽到請回復......不要貿然戰鬥......滋......」
擦傷、油污、劇烈的嗡鳴和失聯的隊友，這些讓秦悟渾身顫抖，艱難地睜眼，再次看向黑霧體。
金屬和骨骼摩擦的聲音，渾濁且鈍。
這一刀結結實實地砍在了實體之上，黑霧深處，發出一聲痛苦的咆哮。
場面安靜了一下。
秦悟回頭再望。
「確認目標受損！」
通訊器里，激動的女聲和秦悟的心聲一起響起。
第一次使用助力裝置，他有點把握不住這股衝力，砍得有點歪。
黑霧體的整顆頭顱仍然僵直地立在那裡，傷口處汩汩地向地面塌陷。
再戰。
再戰！
「還有一分鐘......」
「武器完好，氣體充足。」
「腿，能動。」
「有機會再來一刀。」
心底冒出這個念頭，秦悟堅定了，沒再聽聯絡員的指揮。
起身，腳掌發力，猛撲向前。
助力裝置使他的攻擊簡單而有效。
然後，「鐺啷啷！」
手掌直接被悍然而來的尖刺撞到發麻發熱，秦悟頓時卸了力氣。
視線瞬間被淹沒，之後，鼻血嗆進了喉嚨里，秦悟覺得自己像是被溫柔地「抱」了一下。
隨後不受控制，再次栽在地上。
這一瞬間，秦悟不是沒想過，自己再起身時，會變成那夜見到的士兵的慘狀。
但也正是因為見過了，親身實地感受了，他的出手更加果決。
然而事實上，這場賭博贏得很僥倖，但凡他的力氣再小那麼一點兒，現在尚且留一口氣的，就是黑霧了。
「17號，你的手臂已經完全脫力，體能消耗接近極限！」
「我知道......還有機會。」
秦悟咬著牙，奮身向上一躍，踩在倉庫外牆生鏽的煉金管上。
動作還未結束，下一秒，秦悟縱身而下，手掌反握軍刀。
結結實實地再砍下去！
這一擊，因他手臂脫力而略顯疲軟，但所能用的力量已經達到了極限。
瘦削的身形下墜，並瞬間完成俯衝。
對準黑霧的「頭」，也就是那團實體靠上方一點的位置——
砰！
戳爆！
動作全程，秦悟完全屏住呼吸。
顧不上手指的酸麻和灼燒感，他立刻退後數十步，直到徹底遠離作戰區域，才敢喘上口氣。
這一擊過後，周圍的霧氣徹底潰散了。
隨著那些霧氣蒸騰而上的，還有其中的實體。
如同一場大火般，所有物質化作煙塵向上飄蕩，繼而完全消失在空氣里。
蒸發殆盡之時。
再次，通訊中的聲音代替他的心聲，激動宣佈道：
「目標體已死亡！」
通訊中激動的聲音是由衷發自內心的。
這是屬於前鋒軍團的勝利！
深藍中間人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