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宮花
入了夏,日子就變得難熬起來,總覺得一天長的很,可是不知不覺,恍然掰著手指一算,卻驚訝的發現夏天已經居然到了尾巴,雖然秋老虎還是肆虐的很,不過總有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
黛玉身子不好,即便是大夏天的也要穿著外衫,於是更加懶得出門,乾脆只每日躲在房裡看書,就連去賈老太太那裡用飯,也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總也叫不過去,賈祁玉怕她熬壞身子,乾脆私下找老太太說了說,讓小廚房每日單獨給她做些清淡的送過去,又用高湯煨了,總好過她那麼硬抗。
趁著休沐,賈祁玉坐在黛玉房裡,見她有些懨懨的,便開口提議:「不如請老太太帶著我們去莊子里走走,看看農蔬瓜果,總比在府里每日對著那些嬌花好,而且莊子里也涼快。」
黛玉不感興趣:「瓜果有什麼好看的,見天吃的不就是那些?我平時吃著都覺得沒胃口,哪有興緻專門去看。」
賈寶玉手裡拿著個九連環走進來,正好聽見兩人的對話,興奮的說道:「我們每日長在府里,還沒見過這些東西原本的模樣呢,還是去看看吧,肯定好玩。」
說著又興沖沖的往外走,也不管其他兩人答沒答應,他自己就要去找老太太說,黛玉叫住他:「你走便走,把那東西留下。」
賈寶玉本就是給黛玉帶的玩意兒,聞言一把塞進她手裡,自個兒去找老太太提議去了,結果剛出門,就不小心與正準備進門的周瑞家的撞了一下,兩人皆哎呦了一聲。
周瑞家的看清是賈寶玉,原本生氣的眉眼立刻換了副殷勤的模樣,連忙上前扶住他,一疊聲的問:「寶二爺,快讓我看看有沒有撞壞?哎呦,你看我真是年紀大了,走路也不注意,有沒有撞傷?」
黛玉跟賈祁玉聽到外面的聲音,趕緊出去看了看,就見賈寶玉揉了揉胳膊,一把推開周瑞家的,頭也不回的跑去了老太太房裡。
周瑞家的抬起頭,先跟賈祁玉問了聲安,這才笑著對黛玉揚了揚手裡的盒子:「林姑娘,我給你送花來了。」
黛玉不解:「好好的,送什麼花?」
周瑞家的解釋:「這是薛夫人剛剛才給的,目前宮裡最時興的宮花,都是用紗堆的,一朵朵跟真的一樣,好看的緊,薛夫人心疼各位姑娘,讓給你們送過來戴呢。」
薛家是皇商,近幾年雖然不行了,然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宮裡的宮花等等採購還是他家負責的,故而手裡不缺這些東西,左右也不是什麼金貴的,圖個新鮮罷了。
黛玉把周瑞家的讓進屋裡,見她打開盒子,裡面就剩下兩支,且顏色對於她如今還沒出孝來說,有些太過於艷了,黛玉當下就有些不高興,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賈祁玉便冷淡質問:「林妹妹如今還在守孝,別人不知道,你也不清楚?把這東西拿來,你是給她送花還是給她送晦氣?」
賈祁玉平時冷慣了,再加上他如今常在皇宮,接觸的不是皇親國戚,便是達官貴族,再加上他本身就才能出眾,又得皇上寵信,時間長了,身上自然有一股威嚴氣勢,賈府一眾人也都特別怵他。若這話被黛玉說出口,周瑞家的心裡可能還要記恨她不識好歹,但現在被賈祁玉質問,周瑞家的冷汗唰的一下就出來了,支吾著聲音解釋不出來,更不敢說她方才躲懶又勢力,先撿著幾個重要的送了過去,之後又順路給了其他人,自作主張的把黛玉留到了最後。
賈祁玉在賈府多年,得勢之前還差點被欺辱而死,自然知道這些人都是什麼德行,因此也沒客氣,直接開口趕人:「你把那東西給姨媽送回去吧,就說我的話:林妹妹如今還在守孝,不便帶這些東西,心意我們收下了,至於這宮花還是留給寶姑娘戴吧。」
周瑞家的臉色一漲,哼哧著說道:「這……寶姑娘不愛這些東西……」
賈祁玉似笑非笑:「寶姑娘不戴,林姑娘就必須要戴嗎?」
見他明顯已經沒了耐心,周瑞家的不敢再多說,只能抱著盒子苦著臉出去了。
見他幫自己出氣了,黛玉反而不生氣了,還勸道:「你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回頭她在太太面前加油添醋一說,你與太太的關係豈不更僵?」
賈祁玉淡淡道:「本來也沒什麼情份,更何況這些刁鑽的奴才,你要給了他們臉面,反而更加蹬鼻子上臉,下次只會欺負的你更過份。」
黛玉嬌俏一笑:「你這話倒是,你家這些下人,確實太過刁鑽。」
賈祁玉想了想,說道:「宮裡如今的確時興宮花,不過薛家提供的只是一部分,還有更好的,是江南那邊貢的,等明日我回來給你拿一盒。」
黛玉忙道:「何必麻煩,宮裡的東西哪裡是說拿就拿的。」
賈祁玉笑道:「又不是什麼值錢的,這東西說白了,也就是戴著玩的,之前是我疏忽了,明日給十二皇子說一聲,讓他到皇後宮里隨便拿一盒,反正平時放在那裡也是積灰。」
黛玉又多心了些:「姨媽回頭看到了,心裡肯定又要不自在。」
賈祁玉無所謂道:「你管她做什麼。」
黛玉白了他一眼:「這是你家,如今你又是陛下跟前的紅人,他們自然是不敢得罪你,我又是哪個牌面上的?別人回頭又該說我刻薄,故意給你家的姨媽難堪了。」
「你便是什麼都不戴,他們也能找出理由攻擊你,只要對你有意見,總能找出借口的。」
正說著,賈寶玉又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一邊嚷嚷:「老太太答應了,正通知各屋呢,咱們這就動身去莊子,正好在那裡用了午膳,趕天黑再回來。」
黛玉懶懶的搖頭:「我不想去,還不如在屋裡待著。」
賈祁玉剛站起身,聞言跟賈寶玉對視了一眼,兩人第一次有志一同的上前,一人一邊拉著黛玉的胳膊將她拽起:「你再不出去走走,都該長霉了。」
黛玉呸了一聲:「你才要長霉。」
莊子里的景色讓這些長在世家的少爺小姐很是好奇,如今正是各種瓜果成熟的時候,這裡沒什麼名貴花草,但長長的黃瓜藤、茄子、豆角等等,碩果累累的景象還是讓人看的有種與眾不同的滿足感。
莊子上的幾個婆子笑著從地頭摘了些小香瓜,一一遞給幾人,大家接過卻並不吃,幾個婆子笑道:「吃吧,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他們仍然沒動,反而興緻勃勃的跑去了地里摘瓜果,也不管能不能吃完,只顧著自己開心,看的那些莊戶心疼不已,老太太在一旁笑著道:「不要管他們,好不容易出來一天,讓他們高興高興,回頭這些摘來的瓜果,送到府里去就行了。」
賈祁玉蹲在一旁指著幾顆蔬菜給黛玉一一介紹,又說了它們的習性等等,黛玉偏頭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賈祁玉垂眸道:「天生的。」他是天地靈氣孕育而出的靈玉,對於這些天生地長的東西,自有他的感應。
黛玉不解其意,只當他又不謙虛了,少不得取笑他幾句,賈祁玉也任由她打趣,在一旁笑呵呵的聽著,時不時與她說笑兩句。
薛寶釵遠遠走過來,先與賈祁玉打了聲招呼,然後附在黛玉耳邊,悄聲說了幾句什麼,黛玉聽後點了點頭,回頭對賈祁玉說道:「你自己玩,我要跟寶姐姐過去一趟。」
賈祁玉奇怪:「你去幹什麼?」
黛玉抿嘴笑了笑:「不告訴你。」
兩個姑娘攜手而去,賈祁玉一人正無聊,就看到一個下人匆匆跑過來:「祁二爺,我們是文家府上的,剛才崇恩侯府上的人非說我家佔了他家的地,要把我們的地給收走,可這莊子從我家祖上就一直如此,哪裡會多佔?他家仗著我家主子如今都不在京城,想威逼著我們先把這事砸實,現在還在我們莊子里撒野,說要把我們都拘到衙門去,您是我家少爺的好友,求祁二爺為我們做主!」
賈祁玉站起身:「帶我過去,還有,你儘快把你家的地契等等全都拿來,剩下的我自有主張。」
下人苦著臉:「老爺他們全離京了,地契等等也都帶走了,崇恩侯家就是仗著這一點,想著先把地佔去,等我家老爺再回來,到時就說不清了。」
賈祁玉想了想:「無妨,這些東西官府都有留底,你去官府讓他們開了證明過來。」
說著又讓自己的小廝跟著他一起去,順便把葛大人的帖子帶上,這個小廝是皇上給的,葛大人又地位超凡,雖說崇恩侯府的女兒是宮裡的德妃娘娘,又誕下了十四皇子,但比起葛大人,到底還是差了一大截,更何況賈祁玉在皇上那裡十分受寵,也不怕官府敢同時得罪他們兩個。
文家下人鬆了口氣,連忙跟著走了,剩下賈祁玉一邊讓人幫忙套車,一邊又吩咐其他人過去給黛玉說一聲,免得她回來看不到自己又掛心。
而黛玉此時正和賈府幾個姑娘坐在屋裡,有個婦人帶著一個長的端莊卻又不失風流的女子前來拜見,薛寶釵悄悄給黛玉指了指:「就是她了。」
黛玉便多看了幾眼,果真去薛寶釵所說一般難得,特別是舉止談吐落落大方,既不俗氣又能面面俱到,便是她也覺得服氣,心裡少不得多了幾分好奇:「說給了誰?」
寶釵掩著扇子輕聲道:「老太太特別喜歡,但咱們府里沒有合適的,應該是東府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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