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死局終現

似乎是為了與林漓所說的話相呼應，一連串低沉的鐘聲，忽然就這麼突兀地響起。這些聲音既像是出現於極近的近處，又像是出現在極遠的遠處。總之，這鐘聲給人以一種非常不真實的夢幻之感，每每響完一聲，都會讓人懷疑自己聽到的上一聲是不是幻覺。

可是，我和林漓已經可以適應這種感覺。每個經歷過一次降靈任務並存活下來的人，都必定會熟悉這種鐘聲！

這是任務終結的提示，這...也將會是接下來路途的預兆！

十二聲，意味著這次任務由住戶找到生路而終結！

十三聲，則意味著這次任務的死路...觸發了！

我們一時都沒有說話，只是相互望著，在心中默數鐘鳴的次數。

七次...八次...九次...十次...十一次...

當鐘聲敲響到第十二次時，我看到林漓的雙手已經不自覺地握在了一起，口中念叨著什麼，似乎是在向某個存在祈禱。

然後，第十三聲鐘聲，敲響了！

「林漓姐...」阿一臉上因聽到任務結束幾字而浮現出的喜色還沒有完全退去，此時只是多添了幾分無措。「我們...為什麼還沒有回去？」

不知樓長他們是基於什麼因素考量，他們在對新住戶講解幽冥大廈的規則時，總會下意識的忽略掉第十三聲鐘聲所代表的含義。同時，他們也不會說明觸發死路的後果！所以現在的阿一還不知道...死路，其實也是完成任務的一種途徑！

因生路而終結任務者，直接回歸大廈。

因死路導致任務完成者，各安天命！

「跑！」

林漓想也不想，伸手將阿一拉了個趔趄，物理喚醒了還想繼續等下去的阿一。隨後朝我喊了一聲，拔腿便跑。我也沒有發愣，幾乎是和林漓同時喊出了一個「走」字，然後和他們一同，朝著村口的方向狂奔！

任務結束，原本阻礙著我讓我無法回頭的迷霧早已散去，天空中一直靜止著的「油畫」，也悄悄撞進了現實！血紅色的月光灑在坑坑窪窪的小路上，一個個模糊而詭異的身影在我們眼前不遠處閃現，或在狂笑，或在嚎哭，或想要撲向我們，或想要逾牆而走...

剛開始時，這些影子的形象還算正常，但我們跑著跑著，眼中所看到的東西，便再也和現實世界無關！有長著牛頭、馬嘴的大漢，有扭曲糾纏成麻花的步足，有如風箏般飄在空中的魷魚，還有各種各樣胡亂拼湊起來的怪物...

在這種奇特的壓抑感之下，林漓和阿一不由駐足停步，彎腰嘔吐！

這是一種與普通陰煞截然不同的恐怖，是一種針對於認知層面上的顛覆與破壞！它更難被人的意志所壓制，也更難被周圍的其它事物所沖淡！

心智不堅者，甚至可能直接就這麼，邁向了瘋狂！

「不能停！」我拍了一下阿一的臉頰，將他臉上不自然的詭笑拍去，伸手拉住林漓的手腕，繼續邁步。林漓的身體本來就還虛弱，現在再受到那些影子的衝擊，雙腿似乎又有些發軟。是故我們雖然先跑了一兩分鐘，但緩過來的阿一還是很快就追上了我們。

「林漓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一仍然沒有弄清楚現在的狀況，還想要向他認為最為靠譜的林漓問出個答案。可是這種情況下的林漓，又哪會有心思去回答他的問題！

死路一觸，死局將現，參與任務者...九死一生！

上一次觸發死路的降靈任務，十七個住戶，更是連一個都沒能活著回去！

林漓很想活...

或者說，其它所有的住戶，都很想活！

這種的求生的慾望是那麼的強烈，以至於連我的步伐，都不由被林漓帶快了幾分！

然而...

我忽然停步。

仍想往前沖的林漓將我拉著又走了幾步，但終究還是因為身體虛弱而被迫停下。

她不解地問道：

「怎麼了？」

我沒有回答，因為她馬上就自己知道了答案，一種古老、莫名的「韻律」，瞬間席捲了這整片空間！

大地開始顫抖，平靜如幕的天空，也開始劇烈地泛起波紋！

林漓尖叫一聲，在晃動中摔倒於地，阿一想伸手來扶，卻被忽然裂開的一道縫隙隔出了很遠！

然而就是在動靜如此之大的情況下，我卻聽不到任何一丁點的聲音。

靜...

一切都很靜！

這兒安靜得根本不符合常理！！也根本不符合周圍正在發生著的變化！！！明明眼中所見是天翻地覆、喧囂震天，耳中卻是風輕雲淡，靜能聽蚊！

也就是在這麼靜的時候，我的心裡卻能清晰地感應得到...有什麼非常厚重的東西，正在一點點地裂開！

是了...

那一千年前人們在山丘上所祭祀的東西...要出來了！！

彷彿有兩隻看不見的手爪正以無可匹敵的力量撕扯著大地，地面在嗡鳴之中挪移，遠方的山川在煙塵下分崩離析、支離破碎。巷弄兩側的房屋也開始倒塌，無數熔岩柱從土石間的縫隙里噴涌而出，直直地沖向天空，在冷卻后又像石子一般撲簌簌地落下！

我們出去的路，已經沒了。

「這次我們出不去了...對嗎？」林漓甩開了我仍然抓住她手腕的手，也不自己爬起，而是就那麼坐在地上用雙臂環住自己的膝蓋：「明明就差這麼一點點了...再多讓我們跑上五分鐘，我們就都可以出去...」

「要是這次的任務能夠完成，我也快能夠離開大廈了...小天，我之前都打算好了，如果我能夠出去，我想在大廈對面開一家花店...」

林漓將臉埋在自己的臂彎里，小聲的說著，像是想把自己所暢想過的未來，全部壓縮到這最後的數分鐘內。

我一邊聽著，一邊蹲下身子將她的腦袋輕輕托起。

借著她蓄滿淚水的眼眸，我看到我身後出現了一隻承天接地的巨大黑影，正在朝著我們爬來！

鹿的腦袋，蛇的脖子，奇長的背脊上，胡亂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腕足！

我也看到了阿一的背影，他一手拎著鏟子，一手拎著半塊磚頭，就這麼手舞足蹈的沖向怪物，然後被怪物的步伐...

碾成了灰燼！

一小顆光點從他消失的地方升起，飛向我的身旁，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第四顆....

一直沒有見過的阿二、阿泰、雅查，剛才跑路的阿三，還有躲在村子邊際上的那些紙人殘魂，以及無數更加細微、更加渺小的草木蟲蟻之魂。

他們都彙集到了這裡！

「你相信我么？」我輕輕擦掉林漓臉上的眼淚，聽見她說的「相信」二字，朝她露出了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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