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斷弦（下）

李沐雲童年的回憶，魔法士速食麵也算得上是其中之一了。雖然小巧的外表和香脆可口是它受歡迎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包裝里的小卡片，讓酷愛收集的孩子們愛不釋手。每當下課鈴響起，便是學校里小賣部老闆歡樂時光的開始，下課鈴彷彿成為老闆的招財鈴。但李沐雲對這一人流並不感興趣，因為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所以總會在人潮過後一個人跑去買東西，即使是很需要的東西，他也會等上一會。

李沐雲這種性格是與生俱來的，「著急」對他來說也是不必要的，所以不管是排隊還是趕著去做某些事，他總是會放慢腳步，用時間去填補焦躁和不安，他認為著急並不能把事情做好，事情總是要做的，但沒必要一口氣吃個大胖子，留出空閑的時間，只會產生更多的事情，所以他在別人眼裡顯得非常的呆板和憨厚。

「老闆，我要拿100包速食麵！請大家吃！」

一個稚嫩聲音在小賣部里響了起來，顯得格外的清晰和大氣，那是一個剃著寸頭的小男孩，年齡比李沐雲要小一些，而李沐雲一眼就認出了他——他和李沐雲是一個院子的，從小也在一起玩過。看到是他，李沐雲不由得走上去打了個招呼：

「你是呂維嗎？好久不見啊。」

呂維看了看李沐雲，呆住的臉就像是昨天還見過的熟人一樣笑了起來，遞給了李沐雲一包乾脆面。

「是啊，好久不見，來我請你吃，你把裡面的卡片給我就行了。」

李沐雲笑著接過了乾脆面，撕開了包裝袋，印入眼帘的是一張被透明的小塑料包住的卡片，李沐雲把它拿了出來，吹了吹上面殘留的乾脆面碎末，遞給了呂維。

「對，就是這個，你還要吃嗎？這些都可以給你！」

「真的假的？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李沐雲像是撿了寶一樣開心，左手右手各拿著一包，兜里還揣著兩包，滿足地走回了教室。

隨著天色漸晚，迎來了今天學校的最後一聲鈴響，短短几分鐘，學生們猶如潮水般湧出。李沐雲在高處往下望著，他在等著樓梯口的人都走晚。在放學觀望樓下的行人時，李沐雲有個愛好——那就是到處找自己班上的同學，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樓底的出口：

「況淼、朱聰、劉志強...哈哈哈。」

李沐雲看著朱聰在況淼背後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后，卻反手給了劉志強一耳光的場面不由得笑了起來。

「你在這裡幹什麼？怎麼還不回家？」

一個清脆的聲音在李沐雲耳邊響了起來，他轉過頭來，一件白色印著藍色小花朵的連衣裙遮住了李沐雲的臉，一股清雅的花草香味沁入了李沐雲的鼻腔之中。

「夏...夏風鈴，我...」

李沐雲急忙從地上站了起來，撓了撓頭，頓時臉紅的就像是湯姆貓的手指被鎚子狠狠地砸了一樣。

「是不是沒人陪你呀，那我們一起走吧～」

「好...」

夏風鈴一把拉住李沐雲的手，笑著往樓下走去，李沐雲望著夏風鈴的後背，她的短髮隨著快步而產生的風輕飄著，一股清香再次充滿了李沐雲的鼻腔，讓他忍不住多嗅了嗅。

這一聞可倒好，李沐雲就像是被蠱氣沖了頭一般，在回家的路上整個臉一直紅著，過斑馬線往那兒一站，吼喲，人家車都不敢開。剛回到家裡，桌子上早已經擺好了一桌佳肴，李沐雲的爺爺奶奶和他的父親正等著他一起吃飯，李沐雲家裡有個規矩，那就是菜必須多，哪怕是吃不完也得把分量整上，這一習慣不由得會產生浪費。但聽李沐雲的父親說，奶奶之所以這麼堅持，是因為過去被餓怕了，才會這樣，李沐雲始終不明白到底是那種餓才會讓人留下如此這般後遺症，想想就感覺到后怕。

李沐雲生活在衣食充足的時代，自然不會明白飢餓到極致是什麼感覺，因為他從來沒被餓過。而過去用樹葉和樹皮做成糠充饑的日子早已經不復存在，時代永遠在進步，受苦的人們終究也會得到救贖。

吃完飯李沐雲和往常一樣在房間里寫著家庭作業，如果能在8點以前做完他還有機會和院子里的小夥伴們玩一會，一想到這李沐雲不由得加快了進度，在經過一個半小時不懈的努力，李沐雲終於在七點半的時候做完了所有家庭作業。

「我寫完了，爸！我想出去玩一會。」

李沐雲來到客廳，卻看到父親正打完電話，和爺爺奶奶一樣都一臉陰沉，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我寫完了啊...就出去玩一個小時就回。」

「你先坐，我們好好說一下。」

李沐雲滿臉疑惑的坐在了椅子上。

「我就想出去玩一會而已啊...不至於這樣吧？」

「會不會是考試不及格的試卷被發現了？」

「......」

李沐雲胡思亂想了一會，只聽得他父親嘴裡慢慢說出了幾個字：

「你是不是偷了家裡的錢去買東西？」

李沐雲頓時傻了眼，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完全跟自己毫不相關的問題。

「我沒有啊？什麼東西啊？」

李沐雲急忙解釋道，疑惑之中還帶了几絲憤怒。

「那為什麼有人剛剛打電話來說，你花了一百塊錢去買速食麵，啊？」

李沐雲的父親話語突然變得嚴厲起來，讓李沐雲覺得自己就像個罪人一般，雖然李沐雲很清楚那個買速食麵的人是誰，但這屬實讓他有點想不通，好幾年不見，一見面就迫害自己未免也太離譜了吧？

正在李沐雲思考之時，他的父親非常生氣地站了起來，狠狠地踢了一下桌子。

「你說！是不是你偷的？」

李沐雲一臉無辜地望著他的父親，卻不知道該怎麼描述。

「我沒有，不是我！」

此時的李沐雲不停的重複這六個字，面臨抉擇和不甘的他是如此的無助，就像是在電影里被收買的法庭上的「犯人」為自己做無謂的辯護一般，但這不是法庭，而是家庭。

「那為什麼我的錢包里少了100塊錢？」

李沐雲的奶奶在一旁說道，這下可讓李沐雲徹底沖昏了頭，各種情緒湧上心頭的他只好放生大哭起來，他的哭聲是如此的無助，在他的哭聲下彷彿感受到了當年竇娥撕心裂肺的詛咒和痛苦。

在李沐雲哭聲中，事情還是以李沐雲「無罪釋放」告終，呂維的家長在呂維書包里發現了那堆卡片，可如果沒有那堆卡片，或許這件事就會變成另外一種結局。

魔鬼，天使，一念之差，長久以來的經驗讓李沐雲明白了「善惡有報」之事只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呂維一事最讓李沐雲感到難過的並不是因為呂維把鍋甩給了自己，而是因為他的家人並沒有站在他的一邊。

少年緊握著硬幣拋向了天空，那是決定自己張嘴說話的錢，他每次都會用硬幣的正反來決定自己應該說謊話還是真話，直到有一天他手中的硬幣消失了，而他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說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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