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烏鴉

「距離高考衝刺最後100天」

教室黑板的左上角專門留下來一個小位置寫上了這幾個大字，班上學習的氛圍也逐漸變得濃烈起來，按照學校早讀的要求，學生們都要站起來大聲朗讀複習，大家都拚命地讀著背著老師給的知識要點，只有被人群蓋住的李沐雲正趴在桌子上睡大覺。

「李沐雲！李沐雲！快醒醒，老師來了。」

夏玲推了推一旁的李沐雲，他從睡夢中醒來，拿著嶄新數學書站了起來，嘴巴里咕嚕咕嚕的裝作在讀書一般，臉上還鋪上了幾道壓在衣服褶皺上留下的印痕，老師背著手，走到了李沐雲面前打量了他一番，便笑著問道：

「李沐雲，你早朝讀...拿著一本數學書幹嘛呢？這跟你的數學成績好像有點不太匹配吧。」

李沐雲聽后急忙從抽屜里翻出來已經積灰的語文教材，老師見后搖了搖頭便離開了。他所有科目里也只有語文還拿得出手，但也只是中規中矩的水平，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突然對數字失去了敏感度，且變得十分反感。

隨著季節的推進，天氣也逐漸開始變得潮濕且悶熱，李沐雲始終對夏風鈴放心不下，但卻沒有任何頭緒去找她。

「即使找到了又能怎樣呢？她已經不喜歡你了。」

他總是感到矛盾，每當他想有行動的時候都會被腦海里另一個聲音給打消。他打過夏風鈴的手機號，可那個號碼早已經註銷，所以只好每天都給夏風鈴的社交軟體發消息，即使得不到她的回復，他也在重複著，他知道夏風鈴不會再回來了，而能證明夏風鈴存在過的，也只有那一張張放在李沐雲手機里的照片了。

課間，李沐雲望著又快被烏雲布滿的天空，腦海里突然回想起了那天的黑貓，他看了看桌子上的空飲料瓶，於是決定去一趟小賣部，順便看看屋檐下到底有什麼值得黑貓感興趣的東西。

「一共三塊五，現金還是掃碼？」

「現金吧。」

「你好，找你五毛。」

李沐雲拿著一瓶可樂慢悠悠地往屋檐下走去，那裡是一個花壇，常年沒有人打理過，裡面全是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和雜草。

他在黑貓待過的地方打量了一圈也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正當他準備回教室的時候，突然感到腳下傳來一陣「嘎吱」聲，像是踩到了雞蛋殼一般，他低頭望去，自己的右腳正踩在一隻死去的鳥的頭上，李沐雲瞬間感到一陣噁心，立馬跳開來。

可以看出這隻鳥死了很久了，加上被雨淋過和李沐雲的這一腳，身上腐爛的肉和羽毛黏在了一起，數只米白色的蛆在上面蠕動著，樣子很是凄慘。

「可能這就是那隻黑貓感興趣的東西吧。」

李沐雲剛用右腳在地上狠狠地擦了幾下，天就下起了雨。他皺著眉，回頭望了望那隻鳥后嘆了口氣，便往教室跑去。

上午的最後一節課總是格外的漫長，下課後雨也沒有停，反而越下越大，李沐雲打著傘，打算攔個計程車回家，好在他出來得早，不一會便坐上了車。

李沐雲望著正在等待著孩子放學淋雨的家長和各式各樣的豪車，堵得學校門口水泄不通。他們大聲喧嘩著，抱怨著，打成了一團，讓李沐雲感覺到一陣眩暈，雨點的擊打讓他轉移了目光，搖上了窗戶，安靜的躺在後座上。

有的時候和外界隔一道窗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融墨，也不近朱者，獨善其身又有何不可？

隨著一陣急促的剎車，李沐雲到家了，他下車后拍了拍掛在衣服上的毛線條，撐起雨傘走進了院子里。當他來到院子里的活動區時，一群打著傘人堵住了他的去路，他透過人群看到正中間躺著一個女人。那個人很是眼熟但卻說不出名字，而正當他準備繞過去的時候，那個女人抬起頭望了李沐雲一眼，突然抓住了他的腿，猶如抓狂一般拚命地叫喊著：

「就是他！是他害死我兒子！是他帶著我兒子去網吧上網，教我兒子使壞！李沐雲！你賠！我要你賠我兒子！」

這一下李沐雲慌了神，周圍的人一呼而應，紛紛指責李沐雲，可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仔細看著那個抓著他腿的女人。

「你是...張曉東的媽媽？你說張曉東...走了？」

李沐雲感到非常的疑惑，但胡莉麗的眼神已經告訴了他，在周圍人的簇擁下，呼聲越來越大。她在這裡已經呆了很久了，李沐雲只是苦惱的呆在原地，在旁人的辱罵和責備下各種情緒交織著充斥著他的神經，讓他的腦子感到一片空白。

他知道此時的自己就算做出任何辯解都是無濟於事的，更何況李沐雲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在意的只有張曉東。而群眾就像是被附身一般一直重複著那幾句話，他們其實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他們並不在乎。僅僅只是因為同情單方面看似正當的理由而去維護單方面的利益，沒有人為另一方發聲，更沒有人會對整個事情感到疑惑，因為他們根本不在乎。

「幹什麼呢？都散開！有事到公安局去鬧，這裡是居民區，不是給你們鬧事的！」

幾個身穿制服的保安和警察趕到才控制了現場秩序，而當警察詢問圍觀群眾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答得上來，即使回答了也是千奇百怪的答案，由於胡莉麗一直抓著李沐雲的腿不鬆開且一句話也不說，在兩名警察的強制手段下才讓胡莉麗放開了手，將她控制在了警車上，但她仍舊掙扎著，情緒也十分激動，左手的指甲蓋都已經翻了過去，完全無法進行溝通，於是一名年輕的警察轉向了李沐雲。

「你叫什麼名字，和她什麼關係？我好像聽其他人說你害死了她兒子？是什麼情況？」

「我不知道，她是我一個同學的媽媽，我們都好多年沒聯繫過了，前不久在電影院看見她們還好好的，現在就變成這樣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年輕警察皺了皺眉，考慮到李沐雲還是個學生，並且也是院子里的常駐住戶，保安也都認識他，其他幾個常駐居民也過來說了幾句。在和其他幾個警察和保安商量后決定先回去盤問胡莉麗，於是在李沐雲填寫完信息表以後便把他放走了。

李沐雲一瘸一拐的回到家裡，桌子上的飯菜都已經放涼，他感到自己腿上一陣刺痛，輕輕挽起褲腳，只見幾道皮開肉綻的爪印。

「怎麼現在才回？吃了沒，沒吃我去把菜再熱一下。」

李沐雲的爺爺從房間里鑽了出來。

「不用，吃了。」

李沐雲憋著嘴，鑽到房間去關上了門，他從書櫃里拿出棉簽和碘伏，往傷口上塗抹著，一陣陣的刺痛扎進了他的心裡，淚水順著鼻子滑落，讓他在意的不是胡莉麗，也不是無知群眾的指責，而是張曉東。

「為什麼一個個的...都要走啊。」

李沐雲緊緊地握著千紙鶴，窗外幾隻烏鴉飛過，發出陣陣低鳴聲，彷彿像是在為他送行。

雞鳴一聲醒人間，鴉鳴一聲眠黃泉，人間悲苦何其多，奈何一過人不還，人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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