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戲如人生

黑暗。

銅鏡、方桌、行頭、小廝。

李長青笑呵呵的坐在銅鏡之前，一臉的回味無窮。

名段就是名段，配合好角兒，真是讓人聽起了上癮！

「爺，你知道自己是誰了吧？」

幽暗中，那小廝再次開口。

壓抑的死亡氣息，在這一刻無比濃郁。

三折戲都已經唱完，李長青已經用光了所有機會。

雖然他成功用高天九的身份救下了趙啟封和張二牛，但是如果他還沒有找到自己的身份的話，那他還是要死。

「催什麼催啊，讓我好好回味一下不好嗎？」

李長青睜開眼，有些無奈的從銅鏡上掃了小廝一眼，拿起化妝的工具，直接在鼻子上刷了一塊白。

而後放下工具，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指著自己的臉。

「我是……」

「丑角啊！」

……

……

啪！

沉寂了幾秒鐘后，似乎是有人打開了開關，周圍的黑暗全部消失了。

放眼看去，青衣、花臉、老生、銅鏡、行頭……這分明是後台京劇演員的化妝室。

李長青轉身，在其身後，小廝站在最前面。

後面是貴妃、包拯、諸葛亮一字排開。

無一不是都是剛才劇目中的主角。

「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小廝漸漸站直了身體，身上的粗布衣服隨著他的話語，緩緩變成了一身得體的老式西裝，普通的面容也變得菱角分明：「說說吧，怎麼猜出來的？」

「對啊，怎麼猜出來的？」

在其身後，已經扮上的的三個演員也是嘴角含笑，眯縫著眼睛看著李長青。

「其實如果不是我太過於執著於細節，可能我早就想到了！」

李長青微笑著，先是走到了諸葛亮面前：「《空城計》主角諸葛亮，就像是我說的，諸葛亮是老生，那個倩倩的小女孩兒問過我什麼是老生……呵呵……」

「老生在喜劇中，多半都是成熟穩重，城府深沉的角色，就像是諸葛亮，哪怕司馬懿已經兵臨城下，身陷絕境，他仍舊臨危不亂，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

「所以老生，代表的其實是人的理智！」

「而趙啟封的抉擇，也必須要理智，哪怕他已經極端憤怒，可是為了老婆孩子，他不能殺了馮六，這是最理智的選擇。」

「善！」諸葛亮羽扇輕搖，微微點了點頭。

「接下來再說說包大人！」

李長青和諸葛亮點頭示意了一下，又走到了包拯面前：「包大人，銅錘花臉。花臉在喜劇中扮演的，都是個性鮮明的角色，並通過不同的花臉顏色，來凸顯人物的性格。」

「勾白臉代表奸詐，比如曹操，勾紅臉代表忠勇赤誠，比如關公，勾黑臉代表正直或者魯莽，比如包大人你或者李逵那個憨貨……」

「所以，花臉代表情緒，代表本性！」

「能夠打敗理智的，只有極度的情緒化還有本性。有些事，哪怕明知道做了會承擔嚴重的後果，也要去做，如果不做，就會後悔一輩子。」

「就像是包拯處死陳世美，他老人家也知道殺了皇親國戚將承擔怎樣的後果，但是他還是殺了，因為他本性就是公正廉明的人，他做官就是為了秉公執法。」

「所以張二牛作為巡捕，也要做出遵從巡捕這個職業的選擇，遵從本性的選擇，哪怕明知道可能會死，他還是要跟馮六他們碰一碰，這是他的本性，也是他的使命！」

「善！」包大人咧嘴一笑，因為沒帶髯口，所以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和大黑臉形成鮮明對比。

這要是半夜出去，絕對能把人嚇個半死。

「那《貴妃醉酒》呢？」

小廝……或者說小梨園的老闆，背著手看著李長青問道。

他現在已經完全擺脫了小廝的模樣，稜角分明的臉，帶著精心修理過的鬍鬚，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成功人士。

「那就更簡單了。」

李長青來到了貴妃面前，看著面前雍容華貴的美人兒，眼神中的欣賞藏都藏不住：「自有戲曲以來，青衣旦角就是美的代言，長衣水袖，鳳冠霞帔，金釵玉飾……無論飾演的的是什麼角色，青衣旦角都是最受人追捧的。」

「誰不想風華絕代，所見之人皆拜倒石榴裙下？誰不想鳳冠霞帔，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誰不想顛倒眾生，一顰一笑間萬千吶喊歡呼？青衣旦角辦到了！」

「所以，青衣其實代表的是人們心中理想的自己。」

「就像是高天九，他剛過而立之年，卻是街面上最大的土皇帝，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跺跺腳地面都要震三震，這就是大多數人夢想中的樣子不是嗎……」、

李長青其實專門研究過各大行當。

縱觀戲曲發展史，生旦凈丑各個行當都出現過響噹噹的大家。

他們專業能力過硬，對於角色有自己的理解和獨到的表現方式，唱念做打均是宗師級別。

但是，對於不常聽戲的人，或者說一些剛剛入坑的戲迷來說。

旦角永遠是最容易讓人記住的。

扮演旦角的演員，也是最出彩，最受人追捧的。

就像是現在，我問各位知不知道老生、花臉、丑角出過哪些大家，你們可能不知道。

但是如果我問你們旦角都有哪些名家大師，恐怕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會說四大名旦，再不濟也能說出梅祖的名字。

當然了，梅祖的大名，不單單是體現在他的藝術造詣，更多的是人品和民族氣節。

好了，扯遠了，讓我們回到故事中來。

李長青說完這些，也繞完了一個圈，又回到銅鏡前做了下來道：「老生代表理智，花臉代表本性，青衣代表理想，丑角……自然就代表本我了。」

「不論丑角在梨園行里，有著怎樣的地位，不論丑角扮演的角色，是為了諷刺還是為了襯托，但是在看客眼裡，丑角始終都是扮丑來取悅他人的人不是嗎？」

「他們可以享受丑角的滑稽帶給的他們的歡笑，可以對扮丑的演員大肆誇獎，但是如果讓他們選擇，他們會選成熟穩重的老生，會選個性鮮明的花臉，會選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青衣，但是絕不會選丑角，因為扮丑來取悅他人，在他們眼中是十分跌份的事情。」

「這就像是虛偽的父母，一邊說著自己十分尊敬環衛工作者和工人，一邊在回家的路上教育孩子，如果不努力讀書就會跟這群人一樣以後掃大街干苦力，一輩子就完了……」

「我始終不能理解，做環衛和做工人，怎麼就一輩子都完了，但是現在我清楚了。」

「人么，都夢想當主角，都想自己是正面角色，他們對於反派，對於丑角，也許沒什麼惡意，但是如果讓他們來做丑角，做反派，恐怕他們都不願意，作為看客，他們理所應當的認為自己如果在戲里，必然是英雄，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但事實，恐怕正好相反。」

「他們一邊鄙夷瞧不起底層人，瞧不起那些扮丑取悅他人的丑角，一邊對下屬擺出一張臭臉，翻過臉對領導笑臉相迎，做著比小丑還小丑的事情。」

「就像戲園子里那些看客，他們估計內心都認為自己是戲文中的英雄，可是面對馮六等人，卻沒一個人敢站出來，所以說……」

李長青指著自己的臉道：「丑的其實不是丑角，是人性中的虛偽，自大，高傲……種種讓人找不到本我的特質！而可悲的是，那才是大多數人的本質，是真正的小丑。」

「所以，小丑，就是我自己啊！」

（這個情節我原本是計劃放在後面來寫的，本來想著有點成績之後，用這種情節來拔高一下格調，升華下情懷什麼的，可是現在成績慘淡成這個樣子……先拿出來寫了吧，要是不把想寫出來的故事寫出來，搞不好以後就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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