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顛倒黑白
不管什麼時候,街上都少不了看熱鬧的人,更別說是老百姓和捕頭對峙這麼天大的事。
圍觀的人左一層右一層的,要多擠有多擠。
霍舒耘好不容易擠進去了,還沒來得及喘氣,就聽見蕊兒的舅舅在那扯著嗓子嚷嚷:「大家快來看呀!當官的要殺人了!」
「我這個沒權沒勢的平頭老百姓要被害死了,我要是被他拿刀砍死了,你們可要為我做主啊!」
因為賀閆穿著捕快服,腰間佩著刀,再被蕊兒舅舅這麼顛倒黑白地胡亂一說,那些圍觀的人很容易就被誤導了。
民和官,在大多數的老百姓心中,天然的就是對立階級,一聽見蕊兒舅舅說官欺民,就沒有不信的。
那些看熱鬧的不禁交頭接耳起來:「一個小捕快就敢在這耀武揚威,穿上這身官皮,人都變得不是人了。」
「可不是,一點良心都沒有。」
……蕊兒舅舅一番胡說之後,見周圍的人大多都偏向自己,不禁得意起來。
賀閆嘴巴老實,不太會跟人爭辯,只知道攔著蕊兒舅舅:「你不能賣蕊兒!」
「什麼賣不賣的,話怎麼說的這麼難聽,我外甥女跟你有什麼關係?難不成你要搶強民女?」
蕊兒舅舅繼續顛倒黑白。
一盆又一盆的污水,接連不斷地往賀閆身上潑,這讓霍舒耘怎麼忍得下去?
霍舒耘先前不出聲,是想看看蕊兒舅舅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畢竟知己知彼,才好一擊必中。
但是沒想到蕊兒舅舅的嘴皮子功夫這麼厲害,嘴巴一張,真真假假往一塊混著說,不僅扇動著圍觀者的情緒,還敗壞了賀閆的名聲。
這怎麼能行?
於是霍舒耘大聲一喝:「蕊兒舅舅,到底是捕快強搶民女,還是你這個當人舅舅的逼良為娼?」
「你逼良為娼,這就是犯法!」霍舒耘義正言辭地說道,「你只要犯了法,賀閆身為捕快,他就有資格管你。你剛才說了這麼多,怎麼不敢光明正大地告訴大家,你到底要帶你外甥女去哪?」
簡簡單單幾句話,就飛快地揭露出這件事里其實有隱情。
路邊一個看熱鬧的大娘,好奇地開了口:「剛才這姑娘說的對,你先前一聲又一聲地嚷著讓我們給你做主,到底是因為什麼事,你要說清楚才行啊!」
看熱鬧嘛,誰不想搞清楚來龍去脈。
編瞎話,蕊兒舅舅倒是挺會,可是一讓他正兒八經地說前因後果,他就不敢吱聲了。
為什麼?
因為欠了賭債而把外甥女賣到那種臟地方,到哪都說不過去。
蕊兒舅舅不吭聲,賀閆就找到機會了。
他對著蕊兒揮揮手,讓她趕緊站到賀燃身邊去。
但是蕊兒舅舅死死地抓著蕊兒的手,硬是不放人。
蕊兒眼底的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可憐巴巴地看著霍舒耘、賀閆和賀燃。
這些都是她的救命稻草啊。
「舅舅你放了我吧,以後我每月的月錢都給你。」蕊兒哀求道。
一聽到這話,霍舒耘心中就止不住的嘆氣,這麼好的機會,不應該大聲地揭露出自個舅舅的惡行嗎?
繼而在站在道德高地上,對著自個舅舅指責一番,怎麼能說這麼軟弱無用的話呢?
居然還想著去求這個人渣……
混蛋要是還能有良心的話,那他還能叫混蛋嗎。
於是霍舒耘開口了:「按理說,這當爹娘的日子過不下去了,賣兒賣女外人也無法指責。但你一個隔了一層的舅舅,你憑什麼賣外甥女?」
「你自己欠下的賭債,該你自己賣房賣田去還。還不起,那就活該剁手剁腳。」
本來賀燃先前的打算,是先湊夠蕊兒的贖身銀子,等蕊兒被賣了以後,他們再把人買過來。
可是現在霍舒耘不這麼想了,蕊兒要真是被賣了,賣身契捏在別人手裡,那他們就成了被動方。
到時候別人要是不想賣,或是把贖身的銀子翻倍,他們都不得不接受。
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在蕊兒被賣之前就把人搶過來。
霍舒耘這話果然把蕊兒舅舅激怒了,蕊兒舅舅趾高氣昂地說道:「憑什麼,你說憑什麼?」
「憑她爹娘都死絕了,現在我就是她唯一的長輩。」
「憑她吃我的飯,穿我的衣,我養了她這麼些年!現在我有難,她就該站出來替我這個舅舅排憂解難。」
說來說去,無外乎就是占著長輩的名頭罷了。
那這就好辦了,霍舒耘當即就反問道:「那她要是不吃你的飯,不穿你的衣呢?」
「你什麼意思?」蕊兒舅舅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的意思很簡單,蕊兒她是在父母過世之後被你硬要過去的,但現在蕊兒都長這麼大了,也不是個需要人照看的奶娃娃,就不麻煩你這個好舅舅被她操心了。」
說的「好」這個字時,霍舒耘的話里充滿了諷刺之意。
她話音一轉,定定地看著蕊兒,嚴肅地問道:「你敢不敢從你舅舅的戶籍下脫離出來,自己立個女戶?」
只要蕊兒自己立了女戶,蕊兒舅舅就沒資格再拿捏她,更別提把蕊兒賣進窯子了。
這樣一來,蕊兒和蕊兒舅舅就是兩家人。
蕊兒舅舅要是再敢賣人,那就是觸犯了律法。
立女戶這件事,大家只聽說過,還從來沒有見過。
現在聽霍舒耘這麼一說,眾人嘩然。
連賀閆都很詫異,驚訝地看了霍舒耘一眼,似是沒想到霍舒耘能想出這麼獨闢蹊徑的主意。
不過這確實是個好辦法,所以賀閆看向蕊兒,詢問她的意見:「你是怎麼想的?你要是想立女戶,我現在就能帶你去府衙辦戶籍。」
本朝律法里立女戶這一項,本意是為了保護那些寡婦,既支持她們再嫁,也支持她們獨立生活。
所以對立女戶的條件限制很小,只要自己願意,縣衙就能幫忙辦理。
只是以往很少會有人去立女戶,因為一個女子,孤身生活實在是太難了。
在家靠父母,出嫁靠兄弟,誰不想找個依靠呢?
賀閆等著蕊兒給答覆,只要立了女戶,就能徹底和她舅舅這個吸血蝗蟲給掰扯開。
只是蕊兒好似被這石破驚天的主意給嚇著了,結巴道:「我、我怕……」(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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