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眼前的門一點點合上,縫隙變得越來越小,就連門外透進來的光也便得越來越微弱。
「不……不要走!」
應池試圖伸出手,可他什麼都沒能抓住,眼中的絕望濃得能將人吞沒,應池滿臉驚惶,他無視腳底的劇痛,加快腳步,想追上眼前的人,最後卻因為忽視了周圍的環境,而被一張矮凳絆倒在地。
「砰——」
凌墨聽到一聲巨響,他詫異地回過頭,便見應池狼狽地摔倒在地,墨發凌亂不堪,遮住了應池臉上的神色,凌墨不知道應池現在是何心情,但卻看見有源源不斷的鮮血從這人腳底流出。
凌墨目露驚色,無奈之下只好暫時返回房間之中。
應池本以為那扇門會徹底合上,他以為眼前的人會毫不猶豫地拋下他離開,任由他絕望、哭泣、嘶吼,也絕不會再回頭,就像……以前那無數個噩夢一樣。
應池將眼前的一切當做了又一場噩夢,可這次的噩夢似乎與以往的噩夢不同。
直到凌墨走到應池身邊,應池臉上的神色仍舊有些獃滯,沒能徹底回過神。
莫不是摔傻了?
凌墨皺眉,墨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擔憂,他伸手想要扶起應池,可他的觸碰似乎讓大腦當機的應池終於重新開機成功,應池仰起頭,飛快地攥住凌墨的手。
怕凌墨反悔又走了,應池握住凌墨手的力氣格外的大,眼中滿是希冀,應池不顧自己的狼狽,小心翼翼地試探祈求道:「不要走,好不好?」
凌墨愣了一下,他從未見過這樣……卑微到極點的應池。
心中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凌墨臉上攀上一縷複雜,心底輕嘆一聲。
何必呢?
凌墨想,他仍舊不覺得應池是在意他的,只當應池是因為愧疚才會做出這種事來。
若真是在意,前世又怎會總對他冷著一張臉。
見凌墨遲遲沒有回答,應池像是被人迎頭澆了一盆冷水,方才見凌墨又重新折回來的歡喜蕩然無存,應池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下去。
「啪嗒——」
凌墨感覺到手背上傳來一陣冰涼,他一愣,抬眼望去,竟是看見應池哭了。
這人哭得無聲無息,眼中盛滿了凌墨無法看懂的悲傷,淚水從臉頰上不停滾落,砸到凌墨的手背上,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應池向來都是高傲的,美麗得像是栽種在銀月城的名貴花朵,可卻又與那些嬌弱的名貴花種不同,無論是什麼樣的風吹雨打,應池都能一聲不吭地獨自抗住,凌墨看過這人戰鬥中受傷,後背上的傷口深可見骨,可儘管如此,應池卻連一聲痛呼也沒有,他滿臉漠然地躺在病床上,也不理那些假情假意在他床板裝哭的人,只是任由醫療人員給他換藥、包紮傷口,似乎受傷的人並不是自己一樣,那個時候凌墨就想,像應池這種人,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哭。
可現在應池卻哭了。
眼淚砸到凌墨的手背上,帶著一絲涼意,可凌墨卻像是被灼燒到一般,猛地縮回了手。
應池垂下頭,可凌墨卻看見這人臉上淚流得更凶了。
「……」
這人在喝醉后倒是表現得宛若孩童,平時的矜持理智全都丟了個乾淨。
凌墨頭疼,可出於人道主義,他又沒辦法放任應池腳底扎著玻璃獨自在房間里呆上一晚,最終凌墨只好無奈地先將人哄住:「你……先別哭,把腳伸出來,我看看。」
凌墨沒有哄過人,他的語氣很僵硬,帶著點生疏,若是讓凌墨用這種語氣去哄小孩,那小孩估計不會停住哭,反而還會哭得更厲害。
但應池終歸不是真的孩童,凌墨僅需要一句話,便能夠讓他安靜下來。
應池近乎貪婪地注視著凌墨,因為醉酒,現在凌墨在他眼前的形象仍是前世那副模樣。
應池將這一切都當成了一個美夢。
夢裡他見到了他三年來想念了無數次的人。
而那個人正用一種溫柔的聲音與他說話。
應池乖巧地將腳伸出來,他背靠著床,光線落在他線條分明的側臉上,襯得他臉上的神色柔和了不少,倒是沒有了平時那種讓路德瑟瑟發抖的戾氣。
應池乖得像是任由凌墨操/縱的人偶。
凌墨眼中複雜更甚,他看著應池的腳底——上面扎滿了玻璃碎片,凌墨粗略一數,竟是有十幾片之多,而應池卻如同感覺不到疼一樣,還跑得那麼急,使得這些玻璃碎片扎得更深了,血更是糊了一地。
「你先走坐著,我等會就回來。」
凌墨打算去拿個醫藥箱,可他剛一動,應池的目光卻落到了他身上,見凌墨又要走出房間,應池的眸中浮現出一縷茫然,緊接著茫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無措。
【……他要走了?】
應池將這一切誤認成美夢即將結束,可他沒有追上去,因為凌墨讓他坐在這等著。
他不想惹凌墨生氣。
可應池卻便得越來越焦慮,短短几分鐘時間,他卻恍若過了一世,最終只能死死地咬住指尖來平息心底的焦慮。
【他說他會回來的。】
眼中的暗色越來越濃,應池竟是將指尖咬出了血,可就在這時,外面卻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應池一驚,迅速將被自己咬破的指尖藏到了背後。
臉上焦慮消失不見,等凌墨進門,應池早已恢復了乖巧的樣子,仰著臉望向凌墨,一副「我有乖乖等你回來」的樣子。
凌墨對方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他打開醫藥箱,取出裡面擺放著的治療儀。
現在科技水平發達,一些不太嚴重的傷都可以自己用治療儀治療。
本來要清理應池腳上的玻璃碎片是件麻煩事,但好在凌墨可以用一些比較「特殊」的手段。
黑霧從手心中升起,撲向那些閃著寒光的玻璃碎片,玻璃碎片被黑霧吞了進去,而應池的腳底只剩下傷口還在往外伸出鮮血。
凌墨開啟了治療儀。
在治療儀的作用下,應池腳上的傷口消失不見,凌墨又幫他把流出來的血擦掉,這樣一來,便算是徹底處理完了。
為了以防應池這個醉鬼又踩到玻璃碎片,凌墨拿來掃帚和拖把,把地上的血跡和玻璃碎片清理掉。
凌墨打掃的時候,應池便在一旁抬眼望著,紅色的眼眸中滿是凌墨的身影,似乎怎麼看也看不夠。
應池有想過幫忙,只是凌墨心知這大少爺做起家務來是怎樣毀天滅地的場景,自然不敢讓應池動手,只吩咐他只管在一旁呆在就行。
應池委屈巴巴縮回手,看見凌墨出現的那一刻,他一直懸著的心這才算是又落了下來。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個美夢永遠不結束。
可也許是喝了太多酒的緣故,應池漸漸的便有點撐不住,困意襲來,他不肯閉上眼睛,想要強撐著,可最後,好不容易安心下來的他還沒能抵擋住困意,沉沉地睡去。
凌墨一回頭,便看見應池靠在床邊睡著了,睡著了的應池像是一尊漂亮的人偶,微長的黑髮柔順地貼在他耳邊,在外邊光線的照映下泛起好看的淺光。
看起來倒是比醒來時要順眼不少。
輕嘆一聲,凌墨秉承著古書上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的理念,把應池扶到床上躺下。
做完這一切,凌墨這才拿著掃帚和拖把離開。
「吱——」
門慢慢合上了,門外的光線被徹底隔絕在門外,屋內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一切又重新恢復平靜。
-
早上8:40。
頂著昏暗的光線,應池從床上醒來,他拉開窗帘,窗外的天空還是一如既往地陰沉,應池只覺得頭痛欲裂,他忘記了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覺得……自己彷彿做了一個好夢。
好夢。
應池嘴角挑起一個自嘲的弧度。
他想,他這種人配做什麼好夢呢?
滿身的酒味讓應池嫌惡地皺起眉,他迫不及待地想去洗個澡,卻又看見窗下有人正在練武。
那人手中的刀是智能手環上最普通的款式,一般用於新手練習,可那人的一招一式卻完全不像個新手,一揮一劈中既充斥著該有的力量,又有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美感。
應池離那人有點遠,只能看見練刀的人是個黑髮少年,少年似乎練了很久,身上早已滿是汗水,隨著少年揮刀的動作,一顆汗水順著少年修長的脖頸落下,滴入衣領之中。
應池只覺得少年的招式有些眼熟,他眯起眼睛,紅色的眼眸中閃爍著狐疑的光,可正當應池想看得更仔細點時,外面卻傳來一陣大呼小叫。
「不好啦!」
這一聽就是路德的聲音。
路德一大早就出了門,也不知道跑去哪了。
與他一同出去的還有阿雪。
巨蛇從空中落下,蛇身剛一接觸到地方,路德便急切地從蛇身上一躍而下,動作乾脆利落,倒是難得的靠譜。
「不好啦!」
路德又喊了一句,凌墨下意識停下手中的動作,回頭看了路德一眼,便聽見路德皺著眉說:「出去的路都消失了,我們沒辦法從E-25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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