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顧晚燈與世隔絕的時間實在太久了，他什麼都不懂，被拎回特殊檢察廳后，聽著廳長苦口婆心地說教了一通，終於意識到自己又做錯了。

但事已至此，顧晚燈也沒辦法。

他根本回不了神界。

廳長也只好破罐破摔。

經過和中央高層的商議，廳長決定和他簽訂協議，暫時封印他的神力，讓他像個普通人一樣繼續留在這裡。事已至此，問題已經鬧得這麼嚴重了，中央也只能認命地接受這個事實。

除此以外也沒有更好的方法。

顧晚燈也同意了。

既然決定好好做人，他當然答應不會再濫用神力。

「這是封印戒指，你戴上。這戒指上加了一層特殊咒法，你摘不下來，直到你回去為止，咒法才會自動消失。」

廳長和他簽好了契約，把戒指給他。

又正色道：「南神尊主，我知道你這些年沒少為神界做付出，但人界也不是能隨便鬧著玩的地方，你還是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從今天起，中央會監督你的言行，給群眾一個交代。想要安撫大家的恐慌，首先你要讓他們看到你在努力做人……我是說，努力做個凡人。」

「明天你就把這份契約公布出去，告訴他們你已經封印神力了，要有誠意。今後你也得好好表現，起碼，要讓大家看到你和普通人一樣……明白我的意思嗎？」

顧晚燈將戒指戴在了右手食指上。

戒指上的咒紋光芒漸漸弱下去，變得和普通的銀戒指差不多，臉上的道印也隨之消失了。

他似懂非懂道：「……所以我需要把契約內容直播出去，平時的表現，也要讓人看到？」

廳長：「是，否則群眾不會就此罷休，華國中央會一直監督你的。」

「那好吧。」顧晚燈清冷地皺了皺眉，勉為其難答應了，轉念又想了想，「但我現在沒有住的地方，也沒有錢。」

廳長咳嗽了下，故意道：「這就不在我該管的範疇之內了，你要自己想辦法。」

「哦。」

顧晚燈淡淡應了聲，沒什麼表情。

「對了，順便告訴南神界，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處理。」

廳長點了點頭。

心想這點倒是跟他們北神尊主的要求一致。

折騰了一宿，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了，廳長知道他沒地方住，就允許他在這裡的休息室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上午。

顧晚燈從中央大樓離開，廳長故意沒有安排人接應。

原本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有義務安排人手專門負責顧晚燈的衣食住行，順便教他怎麼適應人界。

但昨晚他接到命令。

有人已經攬下這個活了。

街上川流不息，可顧晚燈一點歸屬感都沒有，周圍太陌生了，他甚至失去了方向感。但就像一千多年前一樣，顧晚燈也是丟下一句「不用管我」，經常獨自一個人處理事情，就連吃喝玩樂也不需要人陪，屬下們根本不敢插手，也習慣了不去管他。

他正思索自己的去處，走到街邊時，便看見一輛黑色轎車。

車窗降下來，顧晚燈看到了一張眼熟的臉。

他頓了頓腳步：「是你？」

對方輕「嗯」了一聲。

賀等昀是為了與南神界建交才來的。

現在既然決定要管顧晚燈，首先就要獲得對方的信任。

賀等昀收斂了往日的慵懶冷淡，就像面對鏡頭和粉絲時一樣溫和，說道：「我路過來這邊辦事，真巧，又見面了。你這是要去哪裡？」

「不知道，我沒有去處。」

顧晚燈的回答很誠實。

賀等昀：「哦，需要我幫忙嗎？」

顧晚燈眼神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賀等昀的眼眸深不見底，是人輕易看不透的類型。

他故作溫和地勾唇，鋒銳棱厲的臉側柔軟下來幾分，在顧晚燈懷疑的目光中解釋：「我昨晚看了你的直播，知道你是個好神，是他們誤會你了。我以前研究過古籍文獻，所以對古代神學傳說方面有一些了解，可以理解你。你的那些戰績很不錯，只是他們不懂罷了。」

顧晚燈一怔，眸中亮了亮。

很快就用另眼相待地眼神看他：「你真這麼覺得？」

賀等昀故意誇獎：「真的，你很厲害。」

顧晚燈頓時心情緩和了不少。

說實話，他經歷了昨晚那場直播，有點懷疑人生，以為現代人們的三觀都變了，他明明是個除魔衛道的英雄來著。

現在賀等昀這麼一說，他的自信又回來了。

不過顧晚燈有著作為神明的高傲與尊嚴。

他壓下心裡的愉悅，盡量表現矜持，清冷答道：「那當然。」

賀等昀看著他下顎微抬的樣子，微挑起眉，難以捉摸地笑了笑，伸出手臂替顧晚燈打開了副駕駛的門：「那，要上車嗎？」

顧晚燈猶豫了一會，才決定坐進來。

車門關上，他打量起鐵皮車的內部結構……原來裡面是長這樣的。

賀等昀道：「系好安全帶。」

顧晚燈不會，賀等昀便俯身過去幫他把安全帶拉出來，扣好。他聞到賀等昀身上有種淡淡的木質香，很好聞，味道有點像神界貴族圈裡一種有名的熏香。

「你確定要幫我？你打算帶我去哪？」

「隔壁市。」賀等昀坐好后，緩緩踩下油門，「你不是沒有去處嗎？我可以幫你找房子，如果你對這裡不熟，我也可以幫你介紹。」

顧晚燈沉默了下，對他沒來由的熱情有點懷疑：「真的？那房子貴嗎？」

賀等昀莫名笑了下：「不貴，租金二百塊一個月。」

顧晚燈不太理解現在的錢幣價值，自動把「二百塊」換算成了「二百兩銀子」，遲疑地心想這還不貴嗎……

「你為什麼要幫我？我跟你不熟，提前說好，我剛被封了神力，雖然被封了也比凡人強，但我不會幫忙你做任何事。」顧晚燈不太信任他，又淡淡補充了句，「當然，錢一定會給你。」

賀等昀聽著他自信地語氣，唇角動了動：「放心，我只是崇敬你，沒有別的意思。」

「況且你這麼厲害，如果我對你有不好的想法，你也可以直接殺了我，對嗎？」賀等昀語氣藏著試探，餘光別有深意地瞥著他。

顧晚燈想起剛才廳長的忠告，皺了皺眉道：「當然不會。」

賀等昀聽見這個回答，深深看了他一眼。

顧晚燈道：「……不過，還是謝謝你願意幫我。」

賀等昀：「沒關係，我的榮幸。」

過了一會，賀等昀轉移話題，明知故問道：「你剛剛從中央大樓出來，是出了什麼事？因為昨晚的直播，所以被抓了？」

「嗯，我昨日……」

顧晚燈覺得這不是什麼值得保密的事，也不吝嗇於告訴他，於是將自己昨晚為什麼突然出現在直播中，以及簽訂契約被封印了神力的事實打實地告訴了他。

……

發生了昨晚的事，網上毫不意外又炸了，顧晚燈直播時的「恐怖視頻」被瘋傳，經過十幾個小時的發酵，已經鬧得人盡皆知。

中央暫時沒給出回應，大家人心惶惶，就差集體舉辦□□抗議。

各路營銷號與微博大V發出質疑，一些社會人士紛紛發表了看法，與「神明」相關的話題佔據了微博、吱乎等等平台的熱搜No.1。

甚至也有某些正處於上升期的小明星發了相關微博，配圖是最新的自拍照：好可怕，來個人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害怕]……這個年代要什麼神明，還不如我這種良民。

底下的評論紛紛表示支持：

【贊同，真沒想到這種破次元的事情會發生在現實，好可怕！】

【哥哥豈止是良民，你是最棒的！[/愛心]】

【哥哥你才是永遠的神[/愛心]】

也有導演點贊了他的微博，順手轉發，藉助熱度給自己營銷了一波：是的，不僅是良民，而且是演技超贊的良民！大家記得多多關注我們的最新校園劇《七月熱戀你》哦！

顧晚燈對網上的事毫不知情。

此時他剛到賀等昀給他找的出租屋。

這間屋子位於首都三環，面積大概260平米，是個大平層。

房門的設計是高級住宅常見的意式裝甲門，帶有密碼鎖，玄關掛著法國名畫，餐廳、客廳、廚房用的是開放式設計，空間很開闊，巨幕式的落地玻璃光照感十足。

整個房間布置和設計偏於法式，正是出自法國一位行業設計大師的手筆。

「……」

顧晚燈即便整天在神界養尊處優，住著神宮大殿，坐擁無數豪華行宮，見慣了華貴和奢侈……也能看得出這個房子應該價值不菲。

更重要的是，這裡面還有很多現代科技。

雖然都是神明隨便使個法術就能做到的事，但出現在凡人身上，還是很神奇。

顧晚燈想，難怪值二百塊。

「房子是很好，但我現在沒有錢……」

「沒關係，我可以幫你墊付。」賀等昀勾了勾唇，「反正你這麼厲害，這點錢賺起來一定輕而易舉。」

顧晚燈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清冷遲疑地點了點頭：「也對……那我以後會加倍還你。」

他對賀等昀的印象有了一點改觀。

起初見到賀等昀，他還覺得這個人看起來莫名有些神秘難測，一點也不想相處。但現在看來，賀等昀倒是個很有眼光的人，而且溫和有禮貌，不算太差。

「說起來，房子主人知道是我要住這裡嗎？他允許我住下？」顧晚燈擔心自己現在不受人待見。

「他允許。」賀等昀笑了下，「還有，你不是需要直播嗎？可以先用我的手機。」

顧晚燈頭一次感受人間溫暖，竟還有點感動，臉上一如既往的沒什麼表情：「好。」

賀等昀將另一部備用手機拿出來，帶著顧晚燈坐在沙發上，教他怎麼開機，又下載了直播軟體，註冊新的賬號。

在開播之前，賀等昀把面具遞給他：「先戴上，免得以後上街時惹麻煩。」

顧晚燈一開始沒懂他這句話的用意，但後面很快就懂了。

他端坐在沙發上，舉著手機，看著直播屏幕里自己的臉，挪來挪去，皺了皺眉有點不適應。

直播剛開始的時候，房間人氣很低，但也有幾個人發現了他。

【？？？什麼鬼，怎麼又是你啊？】

【又來？？告辭我走了！】

「別走，我有話要解釋。」顧晚燈淡淡道。

【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這是在哪啊？今天偷了哪個主播的手機在直播？】

【面具怎麼還不摘，長得很醜？？】

「今天是在我……家。剛租的房子，二百塊一個月。」

網友冷漠：【哦，那你真慘。】

沒過多久，直播間的人數開始慢慢增長，後面人氣逐漸飆升，越來越多人聞訊趕來，一群熱心網友扛著鍵盤衝進直播間。

顧晚燈根據廳長的要求，向他們解釋了自己和中央簽訂契約的事。

他保證自己已經封了神力，不會使用法術了。他現在變得和普通人一樣，以後絕不會再違法亂紀，也不會拿出奇怪的東西嚇唬他們。

但無論顧晚燈怎麼說。

彈幕上依然群情激奮，網友們抱著鍵盤罵得很激烈。

【滾滾滾滾滾，一個破戒指就想糊弄我們？？笑死！】

【你說封了就封了，誰信？怎麼證明？】

【球球快滾回神界吧，這裡不歡迎你！】

顧晚燈皺起眉，垂眸盯著彈幕，說實話有點難過。

那上面多髒的字眼都有，簡直把他罵出了花來。

他從小一直錦衣玉食，天資優越因此修為也高，在神界始終受人尊敬，這輩子都沒挨過這麼多罵。

就在這時，面前的賀等昀忽然開口：「別看了。」

顧晚燈抬起頭。

「不用解釋太多，行動可以證明一切。接下來還有事要做，你現在是普通人了，要有普通人的生活。走吧，我帶你去辦身份證。」

【？？？誰在說話，旁邊還有人在？誰這麼不要命啊？】

【敢在他旁邊待著，那是冒著生命危險吧，盲猜是華國中央的工作人員。】

【+1，工作人員真倒血霉了。】

賀等昀走過來，用一根手指遮住了他的前置攝像頭，整個直播間頓時黑暗下去，只能聽見那個人的聲音。

「跟我下樓，記住不要錄上樓道、車庫和小區，避免他們知道你的住址。」

顧晚燈聽著他低沉的嗓音，愣了一下，答應道：「好。」

屏幕里忽然劃過一些不合時宜的彈幕：

【這聲音太性感的了吧？！！三分鐘，我要這個工作人員的全部信息！！】

【聲音好磁性好好聽啊，就是有點耳熟。】

顧晚燈不再看彈幕了，只拿著手機，遮住前置攝像頭，起身跟著賀等昀走。

顧晚燈直到離開小區一段距離后才鬆開攝像頭，掃了一眼，彈幕上依然罵聲一片。

賀等昀開車帶他去了派出所，辦理身份手續。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后，顧晚燈拿到了一張臨時身份證，正式身份證可以在三天後領取，隨後他被賀等昀帶到銀行辦理銀行卡。

賀等昀負責跟銀行的業務專員交涉，顧晚燈坐在椅子上等著。

此時彈幕已經罵累了，罵聲多多少少削減了一些，偶爾也摻雜了一些正經的提問：

【這是真的辦公民身份證了？中央還真允許他住在華國？？不會吧？？】

【雖然神明不可信，但華國中央還是可信的吧……我覺得中央不會放任危險因素，也許他真的不會造成什麼威脅？不過話說起來，神力到底是什麼東西？被封印了就是普通人了嗎？】

顧晚燈看到了這條彈幕，淡淡回答：「嗯，是中央大樓的人親自找我談的，當然允許……神力就是一種特殊的力量，也是神和人之間最大的差距，沒有神力就用不出法術。我現在就是普通人，最多比你們身體強壯一點。」

彈幕緊接著又提了其他的問題，顧晚燈在一片謾罵里，挑了看似幾個正常的問題，一臉高冷地回復：

「被捅一刀當然會死，但我覺得你們捅不到我……當然了，沒有法術但我的身法還在……什麼李小龍？李小龍是誰？」

「我今年……唔，兩千五百歲了吧，大概是，我記不清了……不無聊，有些時候忙著斬妖除魔，但大部分時候還是在宮裡，很清閑……嗯，我以前住在宮殿里，你們要看嗎？」

顧晚燈說完又去拿他的乾坤囊。

網友們已經被他弄出了心理陰影：

【幹嘛幹嘛幹嘛你要幹嘛？！！】

【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別掏那玩意！】

顧晚燈從裡面取出了一個法器，是琉璃色半透明的，不需要神力也可以使用，簡單來說，功能和照相機是差不多的。

顧晚燈把以前儲存的影像放在手機前給他們看。

「這是我以前住的神宮。」

一張全息似的影像鋪展在大家眼前。

【……卧槽？！】

【我靠，絕美，這種宮殿我只在動漫和遊戲建模里見過，這色彩和建築實在太誇張了！】

【這是全息影像嗎？太先進了吧，跟身臨其境一樣。】

顧晚燈又劃過一張：「這是宮殿里的景觀。」

「還有我閉關三百年的山洞。」

「……」

不遠處的賀等昀聽見動靜，回過頭看了一眼。

額角輕微一跳。

他本想開口阻止，但轉念想想……還是算了。

彈幕的氣氛有所緩和，更多人開始對他的事情感到好奇，顧晚燈那個乾坤囊簡直就像哆啦A夢的口袋，什麼都能掏出來。

彈幕很快就開始有人問：【裡面有武器嗎？厲害嗎？】

顧晚燈頓了頓：「有，但很多都不能用了。」

他現在沒有神力，許多法器都廢了。

「不過……我自己做的一些小玩意，裡面本身就儲存了我的力量，大概還能用幾次。」

【試試。】

【rwkk！！】

彈幕看見他掏出來個拇指一樣大的小物件，都覺得不太相信，甚至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提出銀行的玻璃是防彈的，起鬨讓顧晚燈對著玻璃試一試。

【銀行的玻璃特別結實，十台車都碾不碎，就當打著玩，你試試唄！】

「……」顧晚燈看向那層透明的玻璃，起了疑心，「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試試就知道咯！】

……

三秒鐘之後。

一道白光竄過。

銀行的玻璃承受不住重量，轟然破碎了一角！

銀行的自動報警裝置響起，從上自下飛快降落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厚重安全牆，咚地一聲砸下來！！將顧晚燈和賀等昀隔離在了櫃檯外，幾個人包括銀行職員在內，同時懵逼地呆住。

賀等昀：「。」

顧晚燈：「…………」

！！！

再也不信彈幕了！

※※※※※※※※※※※※※※※※※※※※

賀總：給他月租二百的價格讓他住豪宅，等以後他了解了房價以後，一定會感動到哭［計劃通.jpg］

感謝：

讀者「天天睡不醒」,灌溉營養液+1

讀者「半緣君」,灌溉營養液+1

桃夭扔了1個手榴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