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道

三千道

悉悉索索。

衣料摩擦所發出的細碎聲響,穿過屏風與木楞,鑽入君夜朝耳間,令其手中動作稍有停滯。

但很快,她便將心神重新集中於眼前,開始調配靈液。

劍靈的修復,僅靠君夜朝精血溫養可不夠,還得輔以一些特殊靈液。

當然,即便是這樣,往後也得經由煉器師加以鍛造,才能發揮其最佳效力。

靈液配好,君夜朝便重新取出殘劍,將其浸入其中。

「破影這名字以後不可再用,從今日起,便稱你為三千道吧,道法三千,願為萬世開太平。」

低醇磁厚的嗓音,自外間悠悠傳來。

董靈雲系好頸間最後一顆結扣,坐在榻邊,美目落向房門處。

心中極是好奇:江平秋長劍殉主,據說其劍靈也已消散殆盡,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定下靈堂之策,為何君夜朝能夠驅使殘劍?

回想著自己乾坤袋內消失的靈棺,董靈雲面色隨之變得凝重。

她取走江平秋的屍身,不會是想通過什麼秘法來控制殘劍吧?

但很快,董靈雲便打消了這等不切實際的猜測。

魔族修士習武理念與人族不同,兩者之間對於兵刃的偏好其實還蠻大的。

退一萬步講,即便是君夜朝突發其想要挑選兵刃,以她的身份地位,也根本范不著費那麼大的勁跑去江家搶一柄殘劍。

時間飛逝,轉眼已是暮色四合。

門外傳來有節奏的輕叩,君夜朝在房內設下限制,便推門而去。

董靈雲凝神感應良久,確認客房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方才嘗試著摧動靈力,將自己挪到了旁邊的輪椅上。

那輪椅亦是一方器靈,只需朝扶手處的小小凹槽灌注些許靈力,便能控制其行進。

靈力消耗雖然極少,但董靈雲額角仍是沁出一層冷汗。

昨夜在江家山門前突襲而來的靈箭,不僅擊碎了她的膝骨,還在其血肉經脈間留下了毒素。

稍微運轉靈力,其體內都會傳來一陣刀絞般的疼痛。

生生忍著痛楚,董靈雲操控著輪椅來到外間。

相較於寢房絨毯錦被的舒適,外間則布置得相對簡約。

桌椅條凳、文房四寶,看上去更像是一間書房。

中央的木桌之上,放著一個靈玉盆,一截殘劍浸於其內靈液之中,時不時的,還會發出一陣類似於舒暢般的震顫。

瞧著這一幕,董靈雲有些無法理解。

沉默半晌,而後輕啟朱唇:「破影?」

殘劍毫無所動。

略作思忖,董靈雲又再度開口:「三千道?」

這一回,殘劍算是勉勉強強給了對方一丟反應,劍身紫光微泛,迅速明滅,如螢火蟲一般。

董靈雲從旁側尋了燭台,放置於靈玉盆側,美眸仔細打量著靈液浸泡下的劍身,喃喃出聲:「所以你這是要背棄原主了么?」

話音剛落,就被滋了一臉靈液。

三千道舒舒服服地將自己翻了個面,貼於盆壁,擺明了不想再搭理對方。

董靈云:「......」

尚未待她將面頰之上的靈液拭去,屋外便有著腳步聲傳至。

董靈雲心頭一驚,趕緊控制著輪椅,將自己推入裡間,鑽入錦被,開始裝睡。

房門被打開,一前一後有著兩串腳步聲踏入屋內。

蘭萱瞪眼瞧著木桌上的燭台,以及灑了一桌的靈液,正欲說話,卻被君夜朝抬臂阻下。

收好桌面之物,君夜朝徑直去往了裡間。

「董姑娘。」

聽得頭頂上方傳落而下的低磁嗓音,董靈雲面上毫無所動,錦被之下的手掌,卻緊緊絞在一處。

望著榻間之人微有些濕濡的耳邊鬢髮,君夜朝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掩耳盜鈴嗎?

那便看看你能夠忍多久?

倚著床沿側身坐下,君夜朝伸手輕輕碰了碰對方髮絲:「要出發了。」

董靈雲美睫輕顫,脖頸有些僵,卻依然沒有反應。

對方這般急著要走,莫非是江家強者已然搜到鹿水城,若是自己能夠儘可能得拖上一會兒,是否能為人族修士爭取到稍許時間?

正心思念轉著,頸下與雪枕之間,卻徒然鑽入一隻手掌。

掌面輕輕貼於後頸肌膚,作勢便要將自己攬抱而起。

董靈雲大驚,睜開雙目,也顧不得膝腿處傳來的疼痛,撐著胳膊坐直身子。

不曾料到的是,後頸處的掌面也隨之而動,腿彎處伸過一臂,徑直將其整個人提抱而起。

董靈雲險些驚呼出聲。

眸光流轉間,卻是瞧見對方勾唇淺笑的模樣。

對方是故意的!

意識到這一點,董靈雲又是羞惱又是薄怒,正暗想著要不要再嘗試一番銀針偷襲,對方已是將自己穩穩地抱上了輪椅。

也無需自己摧動靈力,輪椅已是開始移動,被對方帶著去往了外間。

蘭萱見狀,趕忙上前,從自家殿下手中接過輪椅後方的木柄,推著那人族女子,率先而行。

君夜朝慢條斯理走在最後,回想著先前那董姑娘黛眉緊蹙的模樣,心中莫有些微妙。

『前身』是正道年輕一輩之標杆,『原身』是一心修行不聞窗外事的武痴。

調戲姑娘這種事,按理說,不應該出現在自己的言行舉止中才是。

正這般想著,一行人已是來到鹿車跟前。

蘭萱提著木柄,將輪椅搬進廂內。

趁此空檔,暗中朝椅中女子傳音道:「俘虜要有俘虜的自覺,不要仗著殿下對你有幾分興緻,便得寸進尺!」

說完,轉身便躍下了車身。

董靈雲面上不予理睬,心中卻是忐忑得厲害。

方才那女將簡簡短短的一句話,足以令她分析出許多信息。

那位傳說中性情乖張的魔皇女,果然是沒安什麼好心,其舉止輕薄,想來應是習以為常。

一想到自己被帶至魔域之後,可能會淪為籠中鳥甚至是玩物般的存在時,董靈雲就感覺脊背一陣發涼。

得尋找機會逃走才是。

董靈雲心中所懼所思,君夜朝自然是不會知道。

帶著對方同行,於她而言,理由其實十分簡單。

剛開始那會是好奇對方與自己『前身』的關係,後來姑娘被人暗算受了傷,她便也無法做到袖手旁觀。

至少,得等到姑娘體內之毒清除完畢,再放人回去吧。

鹿車沿著大道一路前行,尚未出城,隊伍便悄然加入三名家丁扮相的男子。

董靈雲透過窗縫相瞧,發現新加入的三人皆是陌生面孔,但從他們的舉止推斷,應是等階不差的魔衛。

『若是能想法子引他們在城內出手,他們的魔族身份便會暴露無遺。』

正當董靈雲在心中完善著計劃之時,旁側忽有低聲細語傳來:「你最好不要有那些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相處兩日下來,董靈雲也算是認清了自己的處境。

與其抗拒著不開口,倒不如適當交談,從對話言語中探取些信息。

「你又怎知我在想什麼?」

聽得對方開口,君夜朝抬眸望了過去:「董姑娘自然是在想,如何出逃。」

對方會猜到這一點,董靈雲絲毫也不為之奇怪,不甘示弱地盯著對方一雙墨眸,再度開口:「那你覺得,我會想出怎樣的法子脫離此境?」

君夜朝想了想,而後認真回答:「以你目前狀態而言,成功率較高的,應該只有在人群聚集處引動我的侍衛出手這一個法子。」

董靈雲沉默一陣,直接跳過先前的話題,問:「你會將靈棺歸還於江氏么?」

聽聞此言,君夜朝微有所愣。

她全然沒有料到,對方竟會向自己問出這個問題。

「會,這段時間你若順從於我,日後,我將靈棺交給你,由你帶去江氏歸還,可好?」君夜朝的回答很是真誠。

董靈雲沒有接話,面頰青一陣、白一陣,看了對方一眼,便側過腦袋,看向了別處。

君夜朝半眯著眸,瞧著對方那略有些緊繃的俏臉及唇角,心中騰起一絲迷惘。

她知道董姑娘好像又生氣了,但至於對方因何而氣,有些費思量。

沒人再開口說話,廂內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

相較於車廂內莫名的沉默,車外倒是一派其樂融融。

鐵延帶著兩名小隊長尋著蘭萱留下的標記,偷潛入鹿水城,成功與自家殿下車輦匯合。

鹿車通體灰撲撲,外挑的燈籠還缺了一角。

而圍繞在車畔的一眾『家奴』,看起來老的老、弱的弱。

就連一些依靠打家劫舍為生的綠林修士,也生不出太大搶劫的慾望,整個車隊,看上去也就只有拉車的那兩頭靈鹿有些價值。

當然,也慶幸於綠林修士們的眼拙,才令得自身保得一命。

否則的話,一旦動手,車畔的『老弱家奴』隨便出來一個,也能將他們捶出屎來。

「鐵延統領,咱殿下搶個人族小妞幹啥呢?」

行進途中,魔衛小隊長悄然發問。

「連這個你都不明白?以後對外可別說與我認識!」

鐵延先是將其兜頭吼了一頓,而後便偷偷去找了蘭萱。

「蘭萱妹子,那小妞長得水靈靈的,咱殿下該不會要將其納入房中吧?」

聽罷此番言語,蘭萱甚至都顧不上計較對方的稱謂問題,柳眉立即倒豎而起:「呸!瞎說什麼?殿下怎會做那樣的事!」

鐵延撓著脖子嘟噥:「這有啥?太子殿下不也養了許多男寵與歌姬的么。」

蘭萱:「殿下是殿下,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怎可混為一談!」

鐵延:「哦,那你說說看,殿下將其帶在身邊,不圖那小妞美色,圖個啥?」

蘭萱認真思索半晌,而後掄起拳頭開始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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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之光穿成魔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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