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阿鼻地獄的孟婆婆
觥籌交錯間的歡笑聲,夾雜著絲竹之樂,從面前這扇朱紅大門後傳來。
這嘈雜的聲音讓孟白隱藏在斗篷下的瘦弱身軀微微發抖,把當年的那個煉獄又重新拉回到她的腦海中。
「動手吧。」她深吸一口氣,抬頭望望天邊皎潔的月牙,命令道。
話音一落,數道黑影越過高牆,潛入了大宅。
絲竹聲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呼喝,以及數不清的慘叫,仿若阿鼻地獄里罪人們正在受刑。而這對於孟白來說,是十分熟悉的。
吱呀!朱紅大門被敞開,兩個黑衣人恭敬地站在門內,說道:「婆婆,妥當了。」
「蟲子,」孟白說,「你和象去找密室。」
「嗯!」
「是!」
一個青衣少年與一個虎背熊腰的男子,作了作揖,瞬間消失在了門后。
孟白跨步邁進大門。
這個學士府可真宏偉啊。她邊走邊感慨,入得府門,是讓人驚嘆的花園,滿是奇石異草,略一炷香的時間方能逛完,隨後是前堂。
孟白停住了腳步,站在堂前的青石磚道,腳下汩汩流淌著紅色小溪。
「大學士今日五十華誕,老太婆特來討杯水酒。」她微微作揖,朝堂內中間的男子說道。
粗糙嘶啞的聲音,一時間如石子丟入鏡湖,驚起一片波瀾。
「孟老太婆!」男子被黑衣人按跪在地上,邊掙扎邊叫囂道,「你好大的膽子!區區一個江湖人,竟敢闖我學士府,殺我護院,綁本官及家眷!」
「殺的只是護院嗎?」孟白問學士身後的黑衣人。
「稟婆婆,」黑衣人說,「護院共73人,六成伏誅,其餘皆被俘。賓客及其隨從、護衛,共計32人,除少數人反抗,已被我等截殺,其他人被關在耳房。家僕、奴才、樂師等,無傷亡,已被看管起來。」
「賓客?你們竟然還殺賓客!」大學士掙扎得越發激烈,「你可知今日宴席上來的都是什麼人嗎?不是皇親國戚,就是一品、二品大員!孟老太婆,你殺我朝官員,皇上他是不會放過你的!」
孟白冷笑著回答:「大學士務須為老身擔心。慶皇陛下明理,若知老身今日來此的目的,或許向老身道謝也說不定。」
大學士愣了愣,說:「你,什麼意思?」
孟白沒有回答,踏著血水繼續往前走,雙足染血,站定在大學士的面前。
「大學士,」她居高臨下問道,「閻王,現在何處啊?」
大學士心頭一驚,冷汗直流,但仍死撐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作為閻王府在慶國朝內的得力內應之一,大學士,你會不知道閻王在哪兒?」
大學士扭頭不語。
而周遭的人此刻仍沒有聽明白二人所言之意。
這是自然了。現下在廳堂內的,只有大學士及其家眷。婦孺之輩怎會聽懂閻王府的含義呢?
但是,單「閻王」二字就已讓人膽戰心驚,更何況還有面前這群殺人不眨眼的黑衣人,以及他們的首領,這個全身黑衣、只露出一雙寒目、聲音嘶啞的老太婆。
大學士的髮妻,穿著華麗,此刻坐在側座首位,努力維持著自己主母的形象,眼中雖流露出膽怯,但脖子仍高昂著,臉上些許害怕的表情都沒有。
見丈夫不言語,她站起身,對孟白說:「這位老人家,你今日殺入我們府中,必有所圖。何不直言呢?」
孟白看向她,讚許她的勇氣,說道:「大夫人,爽快。老身今日前來,有兩樁事要向大學士討教。」
「請講。」學士夫人說道。
「這第一樁,便是剛剛的問題。」孟白看看大學士緊閉的嘴,「看來大學士是不願講了,那我們就直接來談第二樁吧。」
「不管是兩樁,二十樁,還是兩百樁。我都不會告訴你的!」大學士拒絕道。
「老爺!」學士夫人既不解又氣惱,責怪道,「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說這些話?我們一家子的性命都在她手上啊。」
「夫人,你不懂。」大學士怎會不知這層利害關係,但他又不能與其明說。
「我不懂,我不懂什麼?」學士夫人越發不解,耳邊傳來大學士最小的兒子哭鬧聲,其母,學士的五姨夫人連忙捂住他的嘴,好言哄著。
但是黃口小兒哪見過這樣的陣勢,怎麼哄都哄不好,越哭越大聲。而周遭其他女眷與孩童,也越發害怕,紛紛抽泣起來。
耳邊是妻兒的哭聲,膝下護院、朋友的鮮血尚未乾涸,脖子上鋼刀發著寒光。說不害怕,不擔心,是假的。
但是大學士緊咬著牙關,就是不開口。
「老爺,你這是為那般啊?」大夫人的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她有一種預感,他們一家老小是過不了今晚了。
「大夫人,」僵持不下之時,一個白色身影從旁邊的耳房走出,「請容民女為大學士辯解一番吧。」
「素娥姑娘。」白衣女子翩翩來至廳堂,竟無人阻攔。
素娥朝廳內眾人福了福身,說道:「大夫人,您錯怪學士大人了。」
「此話何解?」大夫人疑惑之餘,也佩服這個女子。
不過轉念一想,素娥這個小女子,畢竟是吳月樓的慶國花魁,見多識廣,這樣的場面說不定她也不是第一次遇見了。
「大夫人貴體,每日忙於學士府家事,必然不知道江湖上那些骯髒事。您一定沒有聽說過『閻王府』。』」
大夫人皺眉,越發不解,說道:「難道幾位口中的『閻王府』與我們所知的不同嗎?」
「正是,」素娥看向大學士說道,「孟婆婆所指的『閻王府』乃是近十年內江湖上興起的一個神秘門派,手段毒辣陰狠,其首領被稱為『索命閻王』。」
「這……老爺,你怎會摻和到江湖爭鬥中去的?」
「江湖爭鬥?」孟白冷笑著說,「夫人對大學士知之甚少啊。」
大夫人轉頭看向這個嗓音如砂紙的老人,請求道:「這位老人家,不管你與拙夫有何恩怨,稚子無辜,還請你手下留情,放過孩子們。」
「稚子無辜?」
這四個字,忽然將另一個地獄拉回到孟白的腦海中。
不見天日的陰冷石洞中,爬滿蟻蟲蠍子,小到才斷奶的娃娃,大到七八歲的孩童,擠在角落裡,相互取暖。年紀小的,小聲抽泣著,因為已經餓得連大聲哭泣的力氣都沒有。年紀大的,雙目盯著洞口,關注著那扇隨時會被打開的門,等著搶得第一口飯食。
「婆婆,」早先奉命尋找密室的青衣少年從後院跑了過來,「找到了!找到了!」
少年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手裡卻握著寒光閃閃的匕首。
「稚子無辜,這個詞,大夫人還是問問你的夫君吧。」孟白邊說,邊朝少年招手。
少年歡脫地蹦了過來,隨行的壯漢也跟在身後。
「既然已經找到密室,」孟白瞧了瞧少年手上的匕首,對大學士說,「大學士又不肯說出閻王所在,對老身來說,大學士已無任何用處了。」
此話何意,在場除了黃口小兒,其他人都聽懂了。女眷們哭得越發起勁,孩童們也跟著母親發聲大哭。
這哭聲於孟白,稀鬆平常,她聽過比這凄厲百倍、千倍的。但大夫人不是,她被哭得心煩意亂,大聲喝止道:「哭什麼?老爺還沒死呢!」
主母發怒,女眷們自是嚇得連忙壓低了聲音。
「夫人放心,」孟白說,「今日是大學士壽宴,老身不會讓大學士血濺於此的。」
大夫人放心了,但大學士聽到此話,瞬間臉色煞白,雙目驚恐,看向孟白說:「孟老太婆,你要麼現在就殺了我,否則,閻王一定會……」
話還未說完,便被身後的黑衣人扼住了喉嚨。
黑衣人單手掐住大學士的脖子,將其提領了起來,另一隻手伸進他的口中,將其舌頭揪出,用力一扽,大學士的舌頭便躺在了他的手中。
深閨中的女子哪見過這血淋淋的場面,紛紛大叫起來,更有甚者直接暈倒在地。
大夫人也是嚇得雙腿發軟,站都站不起來。
「孟婆婆這是又要做人鰍了嗎?」素娥問道。
「人鰍?」大夫人轉頭看她,她竟然面不改色。
素娥解釋說:「大夫人,這位孟婆婆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若是她盯上的府邸,一夜間人去樓空,只留下一地死屍。至於府中主人及其家眷無處可尋。離國曾有位將軍,也是這般不見了,離皇震怒,命監察御史親自查找,才在離國皇城的郊外一處水稻田裡尋得了那位大人。找到時,那位大人雙目失明,口舌難言,四肢經脈盡斷,仿若泥鰍一般撲在稻田中,食泥水苟延殘喘。故而世人稱婆婆此招為『人鰍』。」
聽到這裡,大夫人支撐著身體的雙手一軟,整個人癱軟在圈椅中,這等手段若施在自己身上,她想都不敢想,還不如一刀斃命來得痛快。
「老爺,」但是大夫人不甘心啊,她作為家中主母,怎麼也得為家中留下點血脈,「我們也就罷了,夫妻一場,必是生同衾死同穴。但你的這些孩子,你忍心讓他們遭這樣的罪嗎?」
「啊,啊,啊。」大學士此刻早已無法言語,趴在地上悔不當初。
「給大學士尋個好地方。」孟白說。
黑衣人得令,將大學士提領了出去。
「我不做人鰍,我不要死!」三姨夫人忽然站起來,瞅准空隙,試圖逃走。
她腳還未邁出廳堂,便被青衣少年一腳踢中腹部,口吐鮮血倒在了地上。經此一事,其他人哪還敢動彈,僵在原地哆嗦著。
「各位夫人放心,」孟白背手站在門口,「老身要的只是閻王府和閻王,不會傷及無辜。」
「那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們?」大夫人不相信她會輕易放過她們。
「象,」孟白吩咐那名壯漢,「帶夫人們去瞧瞧大學士的密室,然後按老規矩辦。」
「是!」象與其他黑衣人一同將府內家眷押去了後院。
廳堂內,僅剩孟白、青衣少年和素娥三人。
「婆婆辛苦了,」素娥道,「折騰了一晚上,必是累了。不如讓素娥……」
「貴妃娘娘讓你來的?」孟白毫不客氣地打斷她。
「正是。」
「來做什麼?」
「讓屬下來瞧瞧這個賣國賊的下場。」
「哼!」孟白冷笑一聲,說道,「我還以為讓你來監督我呢。」
「婆婆,瞧您說的。貴妃娘娘信不過誰,也不會信不過您啊。」
「咳咳,」孟白還想說話,忽然血氣上涌,咳嗽了幾聲,口中嘗到了一絲血味,「那是,老身的性命都拽在皇上和娘娘的手中。老身怎會不乖乖聽話?」
素娥只笑不語。
「還有何事?」孟白問。
素娥剛想回答,便聽得後院傳來尖叫聲,她宛然一笑說道:「婆婆真是心善。就是死,也要讓她們死個明白。」
「總歸要知道自己是為何送命的。不然到了地府,見著閻王爺,一問三不知,便是我的不是了。」
「是,所以婆婆雖然手段厲害,但江湖上敬您的人也不少。」素娥走近幾步說,「貴妃娘娘想請教您點事情,請婆婆明日回吳月樓。」
「知道了。」孟白說完,轉身而去。
吳月樓,初次聽到這個名字時,孟白以為是取來笑話自己的,後來想想,這樓的年紀比自己還大,分明是巧合罷了。
孟白少眠,早早地起身,在自己的小院二樓沏了一壺香片,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任由初升的太陽將陽光撒在自己身上。如此暖洋洋的,她甚是喜歡。
喧囂了一晚上的吳月樓,此刻很是安靜。姑娘們還在熟睡,小廝、丫鬟們也還未起。只有幾個姑娘豢養的金絲雀嘰嘰喳喳地唱著歌。
孟白最喜這樣的早晨,安靜,溫暖,但又有生氣,讓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還活著,自己已經從地獄中活了過來。
「婆婆。」青衣少年吧嗒吧嗒跑上樓,手裡拿著一盤糕點。
「蟲子啊,」孟白對他說,「待會兒漂亮姐姐要來,你要乖,不可以吵。」
「好!」蟲子撿了個牆角,席地而坐,狼吞虎咽吃起了糕點。除了吃東西的咀嚼聲,其他聲音他一點都沒再發出。
二人,一個喝茶,一個吃食,這樣默默地坐著,直到蟲子吃東西的聲音嘎然而止。
蟲子嗅了嗅,說道:「漂亮姐姐來了。」
他的鼻子是最靈的,不一會兒,便聽得噠噠、噠噠的腳步聲。
孟白起身迎向走進來的女子。
女子臉上帶著笑,眼中卻平靜如水,身著一件水色絲綢長裙,外著白色輕紗罩衫,優雅地走了進來。
「娘娘好早啊。」孟白伸手,請她坐下。
葉儂依入座,理了理鬢角的散發,她今日便裝出宮,髮髻上只別了支玉簪,顯得格外淡雅。
「你不是更早嘛,老孟?」她笑著說,隨手從袖中拿出一盒胭脂,放在孟白的面前,「下個月的份。」
孟白默默地將胭脂收了起來,問道:「娘娘一早出宮,不怕皇后發難嗎?」
葉儂依理了理衣袖說道:「皇後娘娘主理後宮,為皇上免去後顧之憂。她又怎會為難我呢?」
「說的也是,」孟白奉上茶水,「娘娘為皇上分憂,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又無子嗣會威脅到皇後娘娘嫡出太子的地位。她又怎會費神難為你呢?」
葉儂依嘴角動了動,問道:「怎麼,王家有別的心思了?」
「王太尉老人家自是安分守己,不過皇後娘娘的胞弟,王都尉就……」
「哼!」葉儂依冷哼一聲,說道,「王晉野心大著呢,他可不滿足於只做國舅爺。」
「看來娘娘對王都尉關注已久。」
對孟白的猜測,葉儂依不置可否,她淡淡地笑了笑說:「老孟,皇上要見你。」
孟白倒茶的手停了下來,抬頭問:「你露餡了?」
葉儂依捂著嘴輕笑,說道:「是吳月樓最近功績卓著,皇上想要褒獎你而已。」
「我能不去嗎?」
「那反而會引起懷疑。」
孟白點點頭,確實如此,她說:「你今日是來警告我的?」
「我不擔心。皇上攏共見過老孟沒幾回,每次也是遠遠地說上幾句不咸不淡的話,他看不出來的。」
不擔心還特地跑過來?孟白不相信,推測說:「這次皇上肯定不是說幾句不咸不淡的話,這麼簡單。」
「所以說,我不擔心,」葉儂依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你這麼聰明,根本不會被他看出來。我只是事先透露一下他想知道的事情,你好早做準備。」
「可是末都之事?」
葉儂依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便消失了,她贊道:「不愧是老孟。」
孟白並不覺著這有什麼可驕傲的。
慶皇頭疼的事很多,但若說到要找野路子吳月樓老孟商量的,估計也就是近日慶國邊疆小鎮末都,有士兵進犯玉圭國的衝突了。
找她商量作甚?孟白拖著重重的長袍,踏著青石磚前行。
無非就是想讓吳月樓調查事情原委而已。孟白並不擔心在慶皇面前露餡,她擔心的是,末都一事並沒有表面那麼簡單。
「老臣參見皇上。」入得偏殿,她站定在離御座七八米遠的地方,跪拜行禮。
「不必多禮,」前方傳來一個好聽的男子嗓音,「平身吧,孟婆婆。」
孟白起身,站在原地,頭低垂著,目光停留在腳下前方一塊青磚石上。
慶皇輕笑,上半身微微前傾,臉從陰暗處露出來,說道:「老孟啊,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小心謹慎。」
「這是老臣的本分。小心謹慎,方能為皇上辦好事。」
「但是,」慶皇劍眉微擰,問道,「末都的事,你可沒辦好啊。」
末都表面看來是邊疆士兵不受管制,貿然進犯闖下的大禍,但慶皇卻不這麼認為。負責末都兵務的是他欽點的驃騎大將軍,更是他的親表弟。他這個表弟的性情,自己很清楚,雖只會舞刀弄槍,對兵法一知半解,但治軍嚴明,絕不會發生此等惡性事件。
「皇上恕罪,」孟白內心感慨,看來慶皇早已看破,「末都一事,是老臣疏忽,未能及時查明離國陰謀,致使我朝與玉圭國心生嫌隙。」
「果然是離國啊。」慶皇沒有半點不悅,對孟白迅速查明事實的能力表示滿意。
「是。老臣已查明,那些士兵乃是離國人假扮,故意滋擾玉圭國邊境,以此離間我國與玉圭關係。」孟白在得知覲見皇帝消息后,立刻讓人整理了所有末都的情報而得出的結論。
「老孟,」慶皇沉默片刻后,問道,「你可知冷清風這個人?」
「冷清風」三個字剛從他口中說出,便狠狠地抽痛了孟白內心深處某個柔軟的地方。面罩后的孟白,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又立刻恢復原樣。
她回答說:「老臣知道。冷清風是離國太子的首席幕僚,也是離國朔月公主的未來夫婿。」
慶皇點點頭,說道:「朕認為,此次末都一事,乃是冷清風的計謀。」
慶皇看得很透徹。
孟白心中不禁暗暗讚歎慶皇的眼力,她說道:「皇上英明。老臣也是這麼認為的。」
「哦?那你倒說說他為何建議離國太子如此為之?」
「一年前玉圭國邊境的玲瓏鎮,發現稀有鐵礦,可鑄神兵。可惜玉圭國一無開挖技術,二無鑄造神兵之力,始終未善加利用。而玲瓏鎮正好與慶、離兩國皆有接壤,故而玉圭國王想到了與兩國合作。」
「但朕不想與離國合作。」
「如此神礦,若讓離國分得一杯羹,皇上一統天下的大計必會多一分阻礙。」
慶皇嘴角微揚,心想:這個孟白,說話越來越不客氣,卻越發深得他意了。
「慶國與玉圭國的合作,已漸入佳境。」孟白繼續說道,「離國必是眼紅,才出此下策,離間兩國關係,阻撓合作。」
慶皇點點頭,他也是如此猜測的,問道:「合作進度絕不能被破壞。老孟,末都一事,朕要你出馬擺平。」
「皇上的意思是?」
「朕聽說,冷清風即將到伊布,必是代表離國太子與駐紮在玲瓏鎮的玉圭國使臣接觸。」慶皇眼中露出殺意,「這個人不能留,殺了他。」
孟白低垂的雙目動了動,回答說:「皇上,請恕老臣直言。此人暫時不能除。」
「哦?」慶皇感到很意外,「這是你第一次勸朕不要殺一個人。朕想聽聽你的理由。」
「回稟皇上,若冷清風只是離國太子的幕僚和他未來的妹婿,老臣自然可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伊布消失。但是,皇上您別忘了,冷清風還是盤陽老人最得意的弟子。若他失蹤,盤陽老人斷不會善罷甘休。」
孟白知道,要說服慶皇暫不動冷清風,必須搬出盤陽老人。
果不其然,慶皇嘆了口氣說:「說的沒錯啊。盤陽老人對這個徒弟甚是喜愛,他的徒子徒孫遍布天下,若他的得意門生被害,老人家必然動天下之力為其報仇。這可不是你老孟能對付得了的。」
「冷清風在與玉圭國洽談鐵礦合作一事時被害,慶國便是第一懷疑對象。屆時,盤陽老人必然動用所有的資源針對皇上您,這豈不是給皇上您憑白添了不少政敵嗎?」
「但是朕絕不允許離國拿到鐵礦合作。」
「皇上,」孟白跪下說道,「老臣願前往末都,破壞此次離國與玉圭的合作談判。」
或許慶皇要的就是這句話吧。
他聽完后滿意地點點頭說:「老孟,那朕就全靠你了。」
「老臣定當竭盡全力為皇上效命。」
慶皇聽后,輕笑了幾聲說:「老孟,你好像變了。」
孟白愣了愣,回答說:「皇上何出此言呢?」
「姜越老越辣,人越老越沉穩。老孟,你卻是越老越有激情了。」
孟白動了動眼瞼,回答說:「皇上,老臣是半截身子埋進黃土的人,沒幾日可活了。想著臨了,總得給主子把事辦好,免得身後落個辦事不力的罵名。」
「哈哈哈~~~~」慶皇大笑起來,「罵名?老孟,你如今也計較起這個來了。」
「那是那是,老太婆不想日後睡在棺材里,還得聽地面上的人罵我。睡得也不安穩。」
慶皇的笑聲漸止,說道:「好。那就勞你跑趟末都了。」
「老臣領命。」孟白作了作揖,退出了偏殿。
偏殿大門在她退出后,自動關上。慶皇對殿內一個黑暗的角落說道:「無用,你覺著如何?」
那個黑暗的角落裡,一個頭髮灰白、但面部光潔沒有一絲皺紋的青年男子,緩緩走出來,拱手說道:「奴才以為,這個孟白更年輕。」
慶皇點點頭說:「雖然聲音、走路皆如老嫗,但腦子更靈活,心思更縝密,不像是個只會打打殺殺的江湖人。」
「皇上可要向貴妃娘娘進一步查證?」
慶皇搖搖頭說:「儂依如此安排,必然有其用意。只要孟白能把事辦好,沒有二心,朕不會計較這些。」
「奴才這就派人看著她。」男子說完便消失了。
殿內僅剩慶皇一人,他坐在御座之上,打開手邊的一份密報,上書道:
「孟婆已死,孟白身份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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