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談（下）

「你這個臭小子，白天在外面惹了這麼大的麻煩，害的我替你擋刀，被那群老東西追著吵了半天，我還不能來找你了？」

在任行那張嚴肅莊重的面龐上，不帶一絲一毫的憤怒之色，口中說著無比嚴厲的訓斥之言，卻慈愛得伸出寬大的手掌，親昵得揉了揉任逍遙的腦袋，任逍遙挨了訓，不躲閃，也不反抗，任由父親將自己的頭髮，揉得一團糟，溫熱的大手掌在頭頂上來回磨蹭，將任逍遙原本束好的頭髮給弄亂了，就像是個亂糟糟的鳥窩一樣。

兩個人就這樣傻愣愣得站在門口，任行好久沒有這樣跟自己的兒子這般胡鬧了，作為父親的他曾一度消沉，終日里飲酒不問事，缺少了對兒子的愛，導致原本乖巧的任逍遙，一度性情大變，這一切的原因在他看來都是他的錯，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不知道如何再與任逍遙進行父子之間的深入交流，這是一次契機，他不想要再次錯過。

可能因為長時間的生疏，任行急切的想要拉近感情，所以哪怕他自認為滿懷善意的愛撫，最後演變成了任行再次尬住的局面，不知所措，他在興起揉了一陣后，似乎注意到這樣的舉動並不好，把兒子的頭髮弄得亂七八糟的，像是個不知道打理的小乞丐，最後尷尬得笑著，伸回了自己的手。

任逍遙，像是一個想要表現愛意的孩子手中的玩偶，雖然頭髮被弄亂，十分難受，但他望著父親變得有些滄桑的面龐，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自己也只能尬尬的笑了兩聲，許久無言的兩人，最終還是走進房內關上門，坐到了房間內擺放著的兩把紅木圓椅上。

寬敞的房間內，彷彿時間禁止了一般兩父子坐在椅子上，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四目相對了一陣，一時無言，最終還是由作為父親的任行，再度先開口說話。

「時間過的真快，再過些日子，你就要滿十六周歲了，家族上下將為你舉辦成人禮。」任行望著任逍遙的臉，往日的回憶翻湧，歷歷在目，好像就在昨天，以前的那個孩子也終於要長大了，十六載的光陰如梭。

「在你的成人禮上，作為父親的我，提前為你準備了一份大禮，相信你一定會喜歡這份禮物的，但暫時先容我賣個關子。」

任行雖然年紀不小了，卻依舊不老，像個頑皮的孩子一樣，跟自己的兒子擠著眉弄著眼，給任逍遙眼色，瘋狂得暗示：自己準備了一份特別大禮。

雖然任逍遙很想吐槽父親的舉動，但他更多感受到的是，來自內心深處的那份如冬日暖陽般的溫度，這就是家人間最真摯的愛，哪怕他在胡鬧，行為乖張，也會包容愛護他。

雖然很多人在踏上修行之路后，沉心於修鍊，不問世事，自以為脫俗可以臨凡，得到超脫，覺得情愛之類的感情，不過是過眼雲煙，只會成為修行道路上的累贅，阻礙修行的速度，甚至嚴重的還有可能會導致修行途中產生破綻，在突破大境界時遭遇恐怖的心魔劫，死於天地之罰。

任逍遙是一名修行者，修行數載，感受過世間的冷暖與真愛親情，深知世間最可怕的是孤獨，作為修行者如果絕情絕義，拋棄所有的情感，自然可以省去諸多煩心事，但天地大道走到盡頭又是何處呢，不斷的變強又是為了誰？為了能夠獨自一人站在屍山血海上，感受世界之巔的刺骨寒風，君臨天下，天下無敵，望盡一切之後，剩下的就只有世間的萬般孤獨。

任逍遙感覺到自己的鼻子有點酸，想要抽泣，但他忍住了，這幾年來他一直表現得很強硬，讓別人都怕他，不敢招惹自己，怕是對方是大人，他也寸步不讓，他漸漸不知道，如何去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情，去跟誰訴說，他回應自己父親的只有那彆扭的尬笑，與無處安防的小手，只能撓撓頭。

任行見任逍遙這般，他便知道自己的意思，已經準確的傳達到了，緊接著他的態度一變，變得不再嬉皮笑臉，就連說話的口吻都開始嚴肅起來，而任逍遙也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收斂表情。

任行擺出這副模樣，看來是要說正事了，「在這一次你的成人禮上，家族為了重新分配各系之間的資源分配，同時發掘家族內被埋沒的人才，家族的長老會決定在你的成人禮上擺擂台，角逐出一位優勝者代表家族參與兩年後的西部大選，同時根據各系年輕一輩的表現，各系重新排次，而我希望你參加，同時還要獲勝。」

任行在說著，最後的幾個字的時候，聲音充滿了威嚴，如斬釘截鐵一般，不容任何人拒絕，這時候的他才像是一位大家族的族長，消沉多年的他又回來了。

雖然多年沒有與任行深入談過心了，但任逍遙從小就知道自己父親的性格，他表情嚴肅的時候，對自己說的話，都有他的原因所在。

任逍遙望著自己父親嚴肅的臉，甚至連想都沒有想，便鄭重得點了點頭。

「哈哈，果然是我的好兒子，我就知道你不會拒絕的！」

任行同樣望向任逍遙，他從兒子那裡得到的，雖然沒有準確的回復話語，但兒子認真的表情與態度就已經足夠了，此時的他內心笑開了花。

一下子又恢復了原樣，但他說話的口吻卻還是略帶嚴肅，「家族這些年來發展迅速，各系之間開始開始互相爭鬥奪權，搶佔家族資源分配份額，剛開始我作為族長還壓得住他們，可自從你母親前幾年去世后，我的心就亂了，這幾年裡我不再過問族中之事，任由那幾個老傢伙明爭暗鬥。」

「家族內雖然仍是由我掌權，但明顯我的話語權已經變弱了，在族內的長老會上，差不多有超過半數的長老，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開始把手伸向不該伸向的地方，同時暗地裡還與其他家族與勢力增強了聯繫。」說到這裡，任逍遙明顯能從父親的眼中，看到那燃起的熊熊烈火，家族之內的爭鬥是自家的事，可一旦牽扯到外人，那就變味了。

「在芸兒走後，你性情大變，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我也一度失落低谷，疏忽了對你的管束，你開始變得紈絝，不知收斂，但我知道你並沒有落下修行，就連我都有些看不透你現在的深淺...，你的事我也不會過問，但我需要你在擂台戰上，殺殺他們的士氣！」

任行好多年沒有像這樣，和任逍遙說過心裡話了，自從愛妻去世后，他曾一度酗酒度日，差點變成一個麻木的廢人，但他最終還是振作了起來，他也相信自己的兒子，不會被過往給壓倒。

「接著，這是給你的！」

任行催動戴在右手中指上的空間戒指，扔出了一卷閃爍著灰色光芒的捲軸，而任逍遙對這種東西也不會陌生——武技捲軸，任逍遙趕忙伸出手，接住扔過來的武技捲軸。

「這卷武技捲軸，是我在那群老東西不知道的情況下，偷摸著買下來的，希望你能在不久之後，給那些老東西一個驚喜！」

「哈哈哈——！」

任行說完，便站起身來，拍了拍任逍遙的肩膀，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色，隨後便打開房門，仰天長笑而去，外面的天此時黑了，只有幾顆稀疏的星掛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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