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五章】
好不容易溫度降下去了，燒得通紅的臉色恢復正常，龍翊給鳳清鉻餵了點水，渾身疲憊的鳳清鉻就在龍翊的懷中安穩地睡了過去。
龍翊鬆了一口氣，抱著溫軟身體一動不動，深情地凝視懷中日思夜想的鳳清鉻，外人面前冰冷得如同冬日暴風雪的眼神此刻溢滿了溫柔和愛意。
身體很累，眼睛很酸澀，太陽穴也因為缺少休息一陣陣的刺痛，但是龍翊捨不得閉上眼睛睡覺，捨不得錯過這段時間。
當鳳清鉻在睡夢中感覺到了視線醒過來的時候，睜眼就對上了龍翊灼灼的眼神。
「陛下！？」鳳清鉻詫異地睜大眼睛，陛下怎麼會在這裡？
「是我鬧醒你了嗎？」龍翊想起來鳳清鉻哪怕是在睡著的時候對於視線也是格外敏感的，先前是燒得糊塗了，直接燒昏過去了，所以才對外界沒有什麼反應。
身體恢復之後肯定習慣就會回來，她該記得的，這下好好的安穩覺就被她鬧醒了。
鳳清鉻沉默地垂眸，不和龍翊的眼神對上。
龍翊知道鳳清鉻總是想太多，絲毫不掩蓋自己的親昵，在鳳清鉻的臉頰落下一個輕吻，鳳清鉻反應了兩秒，猛地抬頭，滿眸驚訝中又看到龍翊湊近，在臉頰上又落下一個吻，鳳清鉻更呆了。
誰能來告訴她，她眼前的這個龍翊到底是何方妖魔鬼怪？
「熱度剛才才降下來，清鉻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閉上眼睛睡吧，別想太多，先把身體養好。」龍翊無意和鳳清鉻講太多事情，哪怕知道鳳清鉻肯定滿肚子疑惑，但是現在休息是最最最重要的。
鳳清鉻向來柔和的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龍翊，惹得龍翊既是歡喜又是無奈，幾次勸解無效，乾脆直接伸手捂住鳳清鉻的眼睛。
「乖乖睡覺了，醫師們都是強調了你現在最主要的就是睡眠時間和休息時間，切忌想太多、心情波動太大。」
龍翊聲音柔得似乎能滴出水來一樣，若是旁的人在，恐怕會被嚇呆，任誰也不敢想平日一向冰面的龍皇還能有這麼溫柔的一面。
鳳清鉻眼睛眨了眨，像是喪失了說話的能力一樣，一直沉默著。
龍翊感受著手掌心眼睫毛劃過的瘙癢，只覺心裡也跟著痒痒，拍著鳳清鉻的後背，「我知道你有很多想知道、想問的，但是今天太晚了，你大病初癒，我們就先休息好不好？」
「……好。」
鳳清鉻聲音很輕、很輕。
「那閉上眼睛了。」龍翊又在鳳清鉻的臉頰落下一個輕吻，鳳清鉻立刻就乖乖閉上眼睛了，然而根本沒有放鬆的手證明了鳳清鉻無意睡眠。
鳳清鉻覺得現在自己可能是在夢中，她不想睡過去，怕睡過去了眼前的一切就消失了，不管是難得和從前一樣溫柔的龍翊也好、這難得的溫馨時間也好，還是剛才三次落在臉頰的吻也好……
這些都太美好了，美好到讓鳳清鉻甘願永遠沉醉。
龍翊不知道鳳清鉻已經認定現在就是一個美夢，懲罰地點了點鳳清鉻的鼻尖，語氣寵溺又無奈，「小鳳凰，只是閉上眼睛這可不算是睡覺哦。」
小鳳凰……
鳳清鉻睜開眼睛看著龍翊，眼中淚光流轉，龍翊不知道多久沒有這樣子叫過她了。
「哎呀，你看你，又睜開眼睛了。」龍翊拿鳳清鉻沒辦法，後知後覺也反應過來可能是那一聲『小鳳凰』惹得鳳清鉻勾起了回憶。
「……龍翊……」
鳳清鉻聲音顫抖，喚出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單單不過兩個字而已，鳳清鉻卻覺得自己是耗盡了所有的氣力，用盡了全部的勇氣去喚。
這一次，換做是龍翊愣住了。
鳳清鉻有多久沒有喊過這兩個字，龍翊就有多久沒有聽鳳清鉻喊過她的名字。
不是喊陛下，不是喊龍皇，而是喊她——龍翊。
很久了，太久了，久到龍翊都已經忘卻了上一次鳳清鉻這樣喊她是在什麼時候。
龍翊想過，鳳清鉻是怪她的、怨她的，所以哪怕到了最後了，鳳清鉻都沒有喊過她的名字，讓她獨自度過的那一百年中再如何奢望也無法在夢中聽到鳳清鉻喚她一聲『龍翊』。
所有人都不知道，鳳清鉻離開之後，龍翊獨自活在世上的一百年，她是陛下，是龍皇，卻再也不是龍翊了。
因為所有人都把她當成了陛下、當成了龍皇，所有人都希望她是陛下、是龍皇，卻……
再沒有人希望她只是龍翊。
龍翊遲遲沒有反應，鳳清鉻原先一顆滿是期待的心便重重落到了谷底，垂下眸，語氣低落，「陛下，是清鉻逾越了。」
「不會！」龍翊連連搖頭，用力眨了眨眼睛把眼眶裡的淚水憋回去，卻掩蓋不了聲音的顫抖，「你能這樣叫我，我很開心，清鉻，我真的很開心。」
「陛下？」鳳清鉻聽出了龍翊聲音的不對，剛要抬頭望過去卻被龍翊再一次捂住了雙眼，下意識皺眉，語氣著急，「你怎麼了？」
「別叫我陛下，清鉻，我想聽你叫我龍翊。」
「……龍翊。」
鳳清鉻有些乾裂的嘴唇微啟，喚出了令人心動的聲調。
視覺被剝奪，龍翊的情況又好像不太對，這讓鳳清鉻不是很放心，伸手握住龍翊的手腕，想把龍翊捂住她眼睛的手拿開，但是有動作之前還是先問了龍翊，「我想看看你……」
「清鉻先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哪怕鳳清鉻現在看不到，龍翊卻還是揚起一個微笑，既然立馬休息睡覺已是不可能，那就先解決隔閡在她們之間的問題吧。
鳳清鉻有些不甘心，不過最後還是應了一聲『好』。
「首先，清鉻，你要記住，這不是夢。」
沒有人比龍翊更加清楚鳳清鉻現在的心裡感受，一切美好得就像夢一樣，清鉻肯定也會認為現在就是在美夢中。
不是夢……現在的一切都不是夢。
「再就是關於我們父母的事情……」
談到這個沉重的話題，鳳清鉻和龍翊都在挂念著對方的感受，鳳清鉻擔心龍翊提起這件事情會不會勾起難過的回憶，龍翊擔心鳳清鉻會不會自責。
「鳳乾和鳳漪做的事情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清鉻根本就不用為此心懷愧疚自責，你本就沒有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來。」
「再者鳳乾和鳳漪對你一點也不好，對你的身體情況甚至沒有我了解，根本就不配說是你的父母，你又何必用所謂，父母的錯子女償這種理念束縛你自己？你根本就不用為不負責任的父母犯下的錯承擔所謂的責任。」
「先前父母的離世給我太大的衝擊了，整個人就有些極端了，對你說了那些話都是沒有經過腦子的，不瞞你說，說完那些話的那晚我就後悔了，後悔自己沒有冷靜一些，後悔說那些話傷了你的心……」
「對不起清鉻，明明起誓過永遠會讓你開心快樂的，但是我還是讓你傷心了。」
不僅僅只是讓清鉻傷心了，更是負了清鉻一世。
龍翊不明白上一世的自己為什麼沒能把這麼簡單的事情想清楚，為什麼不能腦子清醒一點多想想清鉻的處境，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才知道設身處地站在清鉻的角度想想。
鳳清鉻很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這和上一世太不一樣了，上一世到死她們都不曾和解，這一世卻……
鳳清鉻沉默著沒反應，龍翊體貼地安靜等待，給鳳清鉻緩衝的時間。
「陛下……」
「我說過的，我不想聽你叫我陛下。」
龍翊已經厭煩了陛下和龍皇這兩個稱謂，這總是會讓龍翊回想起上一世，上一世充滿了太多太多痛苦的回憶。
「……龍翊，你真的不怪我了嗎？」鳳清鉻輕聲問道，緊握的雙手卻透出了她的緊張，根本就沒有聲音聽的那樣鎮定。
她還是覺得不敢相信。
龍翊很愛她的父皇母后，小時候因為她渾身力量還不知道如何控制，強大到母后沒有辦法靠近，無法照顧她，但是龍翊的記憶中她的一日三餐、衣食住行處處都有母后的痕迹，父皇不善言辭但是愛都是體現在了點點滴滴的生活細節里的。
所以在得知父皇母后被鳳清鉻的父母殺害的時候，龍翊第一時間就化成龍形飛去了鳳族，質問鳳清鉻是不是早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鳳清鉻是怎麼回應的……
龍翊記不清楚了，她當時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腦子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只有憤怒和恨，一點理智都不剩。
龍翊不記得了，可是鳳清鉻卻記得清楚，那一天龍翊的字字句句都成了糾纏鳳清鉻一生的噩夢。
「我從來就不該怪你的，是我當初昏了頭，讓你受到了那麼大的傷害，對不起清鉻……真的對不起。」
龍翊知道自己多少的道歉都不夠，多少的道歉都沒有辦法彌補清鉻因為自己不理智的話所受到的傷害。
然後就看見鳳清鉻唇角微揚，聽到鳳清鉻輕柔的聲音說——
「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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