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像一塊滾石（1）

下午，程曉羽繼續趁著下課時間做他的同學錄問卷調查，等到第三節課下課的時候，他跟夏紗沫說了聲幫她去給章老師請假，便走出了教室。

雖然已經到了高一、高二放學的時間，掛在斜上方的太陽依舊照的人頭暈目眩，程曉羽看到走廊對面的教室人流正在向自來水一樣的湧出來，下意識的就放緩了腳步，在人群中搜索自己那個冰山妹妹的蹤跡。

說起來也奇怪，自從那天在她的琴房裡說過幾句話之後，他們縱使每天一起上學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程曉羽能看得懂這個年紀所有的孩子，卻怎麼也看不透蘇虞兮在想什麼。他也未嘗沒有緩解一下兩人之間冷漠的關係的想法，可瞥見她冰冷的雙眸，程曉羽便會懷疑眼前的女孩只是一具沒有感情的完美軀殼。

程曉羽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抱著無所謂的態度，甚至因為穿越的身份有種居高臨下的俯視感，可每次面對蘇虞兮，卻總有種異樣的情緒在心底的作祟，就像是自己的一切在她那裡都不值一提。

也不知道自卑還是自尊，讓他始終也開不了口。

樓梯里響著嘈雜的腳步聲和歡快的聊天聲，沒有看到蘇虞兮程曉羽加快了腳步，越過了樓梯口，走到了屬於高二教室的走道，他強忍住向裡面探視的衝動，準備快速穿過樓梯口這邊的第一間教室，沒有料到就在高二（1）班的前門和蘇虞兮碰了個正著。

瞳孔里蘇虞兮那張沁涼美麗的面龐在放大，感覺就像是在盛夏天氣突然遭遇了裹著雪花的冷風。

程曉羽的身形凝固了一下，在眾目睽睽之下低頭假裝沒有看見蘇虞兮，與她擦身而過。走了好幾步他才情不自禁的低聲自言自語，「哇，程曉羽你連笑都不敢笑一下，還是人家哥哥......唉~~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別人才沒有把當......」

眼見已經到了辦公室的門口，程曉羽停止了自言自語，就在轉身之際，看到身旁有個熟悉的身影，他扭過頭去看了眼，頓時嚇了一跳，沒想到蘇虞兮竟然一直都在他身後。

他內心忐忑，埋怨著蘇虞兮跟鬼一樣走路沒有聲音，身法就跟差不多兩百斤的章老師一樣離譜，經常神出鬼沒的就出現在教室的最後面檢查課堂紀律。同時懊惱自己幹嘛要嘴賤，蘇虞兮不理他就不理他，他也當對方是空氣就好。

「怎麼每次都會在辦公室遇到？」程曉羽閉了下眼睛，收斂糟糕的情緒，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喊道：「報告！」也不管有沒有老師應聲，他不等蘇虞兮走到對半虛掩的大門處，便稍稍推開門走了進去。

晃眼程曉羽找到了章老師的辦公桌，徑直走了過去。辦公室是個大開間，大部分高二和一部分高三的老師在這裡辦公，下課的時候辦公桌前面幾乎都坐了人，辦公桌擺的也沒有什麼規律，加上堆滿了試卷和書本，看上去有些凌亂。

此刻頂上的吊扇在不遺餘力的扇著，空調也在運作，艷陽照著銀色的鋁合金窗戶，背後傳來了親切的呼聲「蘇虞兮來了啊！」，「喲！蘇虞兮稀客啊！」.......

程曉羽心想蘇虞兮在復禮是多受寵，簡直是所有學生崇拜的偶像，所有老師的心頭肉。

不過仔細想也是，這樣一個長得如此萬眾矚目，成績又如此出類拔萃，家世更是不同凡俗的女生，怎麼可能不受老師喜歡，就算是脾氣再爛，怕也會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程曉羽腦中腹誹，走到了窗邊的章老師的辦公桌前，此時章老師正在和對面的老師看著蘇虞兮的方向說笑，完全沒有注意程曉羽的到來，他只好喊了聲：「章老師。」

章老師立刻停止了說話，轉頭看見是程曉羽，很是意外的說：「程曉羽，有事情嗎？」

「章老師，您不是讓夏紗沫和我負責文藝匯演選拔的事情嗎？」

「嗯~怎麼了？」

「是這樣的，我和夏紗沫需要練習時間，我想幫夏紗沫請個假。」

「請假？」章老師斜靠在了椅子上，橡木桶般的身體擠在黑色電腦椅中，大餅臉上也擠滿了皺紋，那表情和肢體都有種無形的威懾，她表情不悅的問，「請第四節自習課的假嗎？」

程曉羽點頭說：「是。」

章老師揮了下手說道：「你就算了，夏紗沫我看你還是要耽誤人家學習吧？」

程曉羽假裝愣住了，目瞪口呆的說：「不是您讓夏紗沫和我負責文藝匯演選拔的嗎？」

章老師也愣了一下，思索了須臾，蹙著眉頭搖著頭很是無奈的說道：「行吧！行吧！反正你們也過不了選拔！」

程曉羽微笑道：「謝謝章老師。」

章老師扭頭繼續想要和對面的眼鏡老師聊天，程曉羽卻任然站在原地沒有動，低聲說道：「章老師......」

章老師略微不滿的轉頭問：「還有什麼事？」

程曉羽語氣謙卑的說道：「那個.....能不能請您讓陳浩然配合一下我們一起練習。」

「陳浩然？」章老師立刻直起了身體，「你找人家陳浩然幹什麼？」

「我當時在班會上不是說想要弄個樂隊嘛，陳浩然會架子鼓，剛好搞樂隊架子鼓是必不可少的.......」

章老師將電腦椅轉了過來，面對著程曉羽，嚴肅的說道：「我說程曉羽啊！你是要考藝考吧？」

程曉羽點頭，「是。」

「所以我就不說你了，反正你對文化成績的要求不高，當然，就你的家世，成績好不好也無所謂，你總是有學上。可人家陳浩然和夏紗沫可是要正兒八經通過高考考大學的，你拉上他們兩個幹什麼？他們有時間跟你耗嗎？」章老師敲了敲桌子，沒好氣的說，「夏紗沫也就算了，她是文藝委員，這也算是她的責任。可陳浩然人家沒有這種想法，你就不要耽誤人家考清華北大了好不好？」

要是換成別人肯定不敢再說話，但程曉羽可沒那麼容易死心，小聲的據理力爭，「學習也要講個勞逸結合，陳浩然和夏紗沫都是那種勤勉有餘，休息不足的好學生，您看他們兩個都為了學習瘦成那樣了，您這個時候就應該多勸勸他們注意休息，工作學習都是長時間、高強度、費精力的事情，這個時候尤其需要注意生理和情緒上調節，睡眠、運動還有情感激勵都是我們在工作和學習上必不可少東西。這個我想您應該理解。具體到音樂上，我跟您說，它對學習是特別有好處的，同時通過運動和情緒兩方面來促進多巴胺的分泌，多巴胺能讓人快樂，同時極大的緩解緊繃的情緒，令人身心放鬆，這樣身體和情緒都會成為我們學習道路上的友軍......」

「喲！」章老師打量了一下程曉羽，用一種刮目相看的語氣說道，「黃主任說你能說會道，我還不信，現在看來你還真是令我喜出望外啊！」

程曉羽笑了一下，認真的說道：「只要您支持我們，我保證讓節目過篩選，為校爭光！」

章老師也笑了一下，看向了辦公室的另一側，大聲說道：「譚老師，崔老師，我看你們也不用勸蘇虞兮了，我們班的程曉羽說他能為校爭光！」

「程曉羽」的名字一響，頓時剛才還算安靜的辦公室一下就熱鬧了起來，所有老師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朝著程曉羽看了過來。蘇虞兮自然比程曉羽引人矚目，可程曉羽這個盛名在外的網紅「復禮紈絝」不少老師還沒有見過，眼下更讓老師好奇。

程曉羽也沒有在怕的，頂著眾多獵奇的探視看向了蘇虞兮的方向，亭亭玉立的蘇虞兮正站在辦公室的另一側。璀璨的陽光在玻璃窗外閃耀出煩悶的灼熱，綠色的吊扇葉片在白色的屋頂旋轉，辦公桌上的作業本被吹開翻動了一頁又一頁，她站在那裡像是遙遠而靜謐的雪山。

一旁的崔媛媛有些詫異的抬起了頭，看著程曉羽說道：「程曉羽，你也要參加文藝匯演選拔嗎？」

看樣子是崔老師和高二（1）的班主任一起勸蘇虞兮參加文藝匯演，程曉羽也沒有想到會如此巧。見蘇虞兮並沒有轉頭看向他，他有些後悔剛才沒有及時止損，應該等明天再來跟章老師請假的。

後悔自然是毫無意義，慫也毫無意義，程曉羽微笑了一下，說道：「是的，崔老師，我想試試。」

崔媛媛看了看身旁的蘇虞兮，又瞧了瞧程曉羽，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是打算表演什麼節目？」

程曉羽還沒有說話，章老師就略帶嘲諷的說道：「他啊！想要搞樂隊！搖滾樂隊！你們說高中生又不是那些紋身、打耳洞、留長發的盲流子，搞什麼樂隊嘛！沒格調.....」

其他的老師也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也不是所有的搖滾樂隊都是那個樣子的，崔建不也是唱搖滾的。」

「也就崔建還行吧！其他的都是些什麼牛鬼蛇神，都是只會在台上鬼哭狼嚎的頑主。」

「何止是大喊大叫，還有那些不著調的歌詞，極度浮誇和不端正，一點也符合我們復禮的氣質！」

「國內的還算好，你是沒有見過國外的，又一次電視台放外國樂隊的表演，那妝化得更鬼一樣，腦袋像是神經病一樣的在台上甩，反正這種音樂我是欣賞不來......」

...................

崔媛媛也搖了搖頭說道：「程曉羽，我知道在鎂國，搖滾樂是很主流的音樂，但在我們華夏它還是比較地下的音樂形式，不太適合拿到比較嚴肅的場合的表演。你這個想法不太成熟，還是放棄吧！」

程曉羽清楚搖滾樂在這個時候在華夏確實不算什麼正經音樂，卻沒有料到老一輩不止是不喜，甚至可以說是反感。他想解釋搖滾樂只是一種體裁，只要內容正能量，搖滾樂同樣也可以正能量，比如說是《夜空中最亮的星》這種，可這個時代沒有「逃跑計劃」這支樂隊，也沒有他熟悉的音樂能舉例子。

章老師看向了程曉羽說道：「程曉羽，你看也不是我一個反對你搞樂隊吧？連負責節目篩選的崔老師也反對，你就別節外生枝了。我也不指望你真搞出什麼個好節目，過篩選，為校爭光，你只要好好學習，能讓成績達到藝考的錄取分數線，我就哦米豆腐了！」

「章老師.......」

章老師擺了擺手阻止程曉羽繼續說話，「夏紗沫的假我准了，陳浩然，你可別打擾人家學習！你趕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