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表妹且嬌且妖》
晚來風徐/文
第十三章
姚黃一咬牙。也罷,今兒就豁出去了。自己的小命雖值錢,但自己收著點兒勁,死是不會死的,大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因此哽咽了一聲,正色對景成帝道:「家父對君忠心耿耿,為國鞠躬盡瘁,為民兢兢業業,不敢有任何的辜負。姚黃願意以死證明他們清白……」
說罷猛的站起身,朝著一側的盤龍楠木頂柱撞去。
姚黃還是挺惜命的,私心裡想著,景成帝到底是個男人,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這麼個含苞待放的小姑娘就這麼香消玉殞吧?
只要他稍微動點兒惻隱之心,隨隨便便的攔一下,她就不會死。
可惜她錯估了景成帝的鐵石心腸,他是真的能眼睜睜的看著姚黃去撞柱的。
一頭撞上去,姚黃腦子忽悠了一下,不誇張的說,真的像是豆腐腦翻了鍋。
她覺得自己的腦袋就是一口鍋,容量不夠大,豆腐腦又翻湧得太厲害,有點兒要往外溢的感覺。
如果不是手臂實在抬不起來,她都想伸手把腦袋扶穩了,好讓它別那麼晃。
腦中鈸、鐃、鼓、鍾齊鳴,亂糟糟直刺耳膜。眼前天地倒懸,整個世界都像風車一樣瘋狂的旋轉。
姚黃控制不住這種天懸地轉的感覺,她噁心的直想吐。
除此,她就是感覺到木、漲,乏力,好像身體不是她自己的了。
有人將姚黃扶起來。
姚黃睜著怎麼也閉不上的眼皮子,看見那人一臉的焦急,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什麼,她耳邊轟隆作響,一個字也聽不清。
姚黃自嘲的想:她這回犧牲的可夠大的,可既然都犧牲了,就不能白犧牲?
她張嘴,竭力的發出聲音:「阿爹……清……白……」
她想說,這回能證明我阿爹清白了吧?
可惜喉嚨里一熱一涌,多說一個字都不能,最後只能竭力大睜著眼睛,木木怔怔的盯著對方,就怕自己會就此暈過去。卻不知落在那人眼中,很有幾分死不瞑目的悲絕。
姚黃撞柱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
誰也沒想到這麼個小姑娘居然有這樣的狠心和決心。
反倒是景成帝最先反應過來,伸手去扶姚黃。可她四肢發軟,沒有力氣,像是被抽掉了筋骨一樣,整個人直往下癱。
剛才還鮮活的一個姑娘,這會兒額頭一片血污,面若淡金,連嫣紅的唇都蒼白了顏色,不用太醫,他也瞧出姚黃這一撞傷得著實不輕。
他的心裡忽悠了一下子,說不出是遺憾還是懊悔,總之五味雜陳,實在是不爽。
一連叫了幾聲「姚黃」,姚黃卻目光獃滯,只對著他喊了一聲「阿爹」。
景成帝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他一腳踢開上前要接姚黃的駱太監,沉著臉道:「去請太醫。」
又急急的囑咐了一句:「叫梁宗實來。」
駱太監不敢怠慢,忙打發了小太監飛奔一樣趕往太醫院。
景成帝低頭看姚黃,問:「姚黃,你覺得怎麼樣?」
姚黃意識不清,雙目無神,瞳仁都不怎麼動了,隱隱察覺到有人捏著自己肩膀。說不上來多疼,就是有點兒難受。
她張了張嘴,道:「別……碰……我……」
腦中很多不堪的記憶走馬燈一樣的晃,她眼淚淌下來,自以為憤怒實則虛弱無力的斥責:「走……開……」她不喜歡這種無力的感受,弱得好像誰都可以乘人之危。
景成帝目光沉沉的從趙侍中、魏太傅臉上掠過,冷笑一聲道:「兩位愛卿,姚將軍無詔回京的事可還要查嗎?無端對個女眷動刑,還要動嗎?」
國事繁冗蕪雜,他們的心思不往正道兒上使,反倒在這種雞零狗碎上耗費這麼多的心血和謀算,還真是很有臉。
趙侍中再沒先前事不關己的悠閑。說到底,姚黃觸柱是被趙妢逼的,他這做祖父的難辭其咎。
姚闊再有罪,但沒抓著現形,沒個遷怒無辜,就此草菅人命的道理。
趙侍中一輩子最好清名,豈肯因此而令自己聲名受損?因此他誠惶誠恐的伏地請罪。
趙妢和徐三也嚇壞了,咬著手指,大氣都不敢喘。
小姑娘家家,平日里太過嬌慣,何曾見過這樣的陣仗?
看見姚黃額頭上奔流的鮮血,她二人只覺得頸子都要被人扼住了,根本呼吸不上來。
魏太傅則在心裡暗嘆一聲。
誰都知道陛下在姚闊這件事兒上是恂了私的,所以朝臣們合縱聯橫,既是要給姚闊一個教訓——能把他拉下來最好,正好換上自己的人。要是拉不下來,起碼也能給這對君臣之間添添噁心。所有的疑心都是從最不起眼的小事開始的,尤其忠心這東西,更禁不起考驗——同時他們也是想逼一逼陛下,看看陛下和姚闊君臣之間的底線在哪兒。
可誰想鬧到這個地步。
他和趙昂隔空對視了一眼,若有似無的搖了搖頭。
原先或可和陛下一爭,這會兒姚黃當庭觸柱,哪個還能再往下追查?一幫活了大把年紀的朝臣逼死一個小姑娘,這是豁出去臉不要了要和姚闊為敵么?
真要逼得姚闊起兵造反,呵,朝中還真沒有人能與之為敵。
更重要的,如今陛下仍有重用姚闊之心,與姚闊為敵,便是與陛下為敵。雖說平日里政事堂對陛下多有牽制,可前提是景成肯「法祖先例」。
真要他任性起來,管你是侍中還是中書令?喝令推出去斬了,他們一介文人書生又能如何?姚黃這一舉動,不管私心如何,倒的確是給陛下解了圍。這一場君臣博弈,竟然被一個小小的姑娘給破了局。著實是令人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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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成帝見他們都當起了鵪鶉,不屑的冷笑一聲,抱起姚黃去了後殿。
趙侍中和魏太傅老臉掛不住,但這事兒尚無定論,他二人沒敢走。本應該趕緊商量個對策出來,可這會兒時機不合適,只能互相看了好幾眼。
趙昂猶豫了下,跟著進了後殿。
景成帝正僵硬的抬著手,手裡舉了乾淨的帕子,和了上好的白葯,看意思是想替姚黃的額頭止血。
他何曾服侍過人?說的誇張點兒,他連同情別人是疼是苦的心氣兒都沒有。
天生尊貴,又錦繡堆里嬌慣著長大,心機謀算是一等一的好,身體上卻從沒受過一點兒苛待,連油皮都不曾破,就是被梳頭女官不小心拽下一根頭髮,都要被拉下去打板子小懲大戒。自然下手沒輕沒重。
姚黃疼得一激靈,手指胡亂抓握,一把拽住了景成帝的袖子。她面色慘白,秀眉卻絞在一處,可因為疼的直咬唇,那唇更添幾分櫻色。
她喃喃:「疼。」
景成帝的手就不由得頓了下。
擦,老臉都丟盡了。
趙昂上前施了一禮道:「父皇是萬乘之軀,這點兒小事還是由兒臣代勞吧。」
景成帝越發不得勁。他當然不稀罕伺候一個嬌氣的小姑娘,可這種因自己之過而讓小姑娘吃疼的感覺還是不那麼好受。
有一種白費了心思卻不被領情的挫敗。
他擲了帕子,唔了一聲,道:「也好。」
外頭趙侍中和魏太傅還在呢,他得趁熱打鐵,不能讓他們有反撲的機會。
哪兒有多餘的心思管姚黃?
可才要起身,就發現自己的寬大的袖子一角牢牢的被姚黃攥在手裡。
「……」景成帝垂眸,視線落在姚黃那綳得極緊的手上。她皮膚白晰,因用力過度,青色血管便格外分明。可越發襯得她柔弱、可憐。
趙昂順著他的視線也注意到了此節。
景成帝猶豫了一下,不易察覺的抻了下自己的袖子。他想的是,要是姚黃就此鬆手,這事便權當沒發生。
可姚黃的手臂順著他的力道跟著抻了一下,還是沒松,反倒又用了幾分蠻勁兒。
趙昂上前欲給他解圍:「父皇,兒臣來吧。」
「不用。」景成帝是可以硬掰的。不說他本是成年人,又是男人,力氣肯定比姚黃大得多,掰她的手指簡直不要太容易。
但他沒有,只伸手握住了姚黃的手。他手寬大,姚黃的手則軟嫩纖小,這一握便將她的手牢牢籠在手心。
姚黃似是覺察到了他的無害和溫暖,手竟然鬆開了。
景成帝抽出自己的袖子,龍行虎步的出了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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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太醫直到進了殿門,才知道要診治的不是陛下,而是姚黃。打老遠看了一回那血淋淋的額頭,說什麼不肯診脈。
他一臉苦相的向太子請罪:「殿下,傳召微臣只怕沒多大效用,微臣如今早已經黔驢技窮,您還是趕緊請秦太醫來吧?」
趙昂比景成帝強不到哪兒去,本就厭惡姚黃,偏今日的事又讓他大受衝擊,更覺得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女人招惹不得。
動不動就以死相逼,硌應誰呢?
是以不太耐煩,只胡亂的往她額頭上灑了藥粉。
可惜姚黃意識錯亂,失手掙扎間,藥粉沒敷到傷口,全讓她給打翻了。
趙昂又氣又怒,就等著太醫來了他好脫身,萬想不到梁宗實居然敢推託。
他皺眉問梁太醫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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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少了一段,和上章聯不上。
居然也沒人提醒我,哈哈。
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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