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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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生「證明自己身份」的方法很簡單,就是根據自己在軍事雜誌上看到的關於美國弗吉尼亞軍事學院的介紹,來了一次背誦而已。
當聽說李安生是當年赴美勞工後代,家中靠著經商在美國立下腳跟,並讓李安生能夠進入弗吉尼亞軍事學院學習,想要學成后報效祖國,劉峻連聲讚歎。
再加上聽到李安生父親病故前留下遺言,將骨灰送回山東老家,而李安生祖上恰恰是第一代闖關東的山東人之後,同為山東人的劉峻不由得對李安生生出了幾許親近。
「家父早有意葉落歸根,奈何學生學業未完,這次學生學成,故遵從父母臨終遺願。這次前來關外,乃是想看看家父出生之地,也想領略祖國大好河山。卻不料遭了搶匪,又患了重病,所幸得了胭脂溝春桃等人相救,否則,此刻哪有與大人說話的機會。」
「我臨行前,聽剛入院的幾位同胞談起國內境況,知悉如今袁大人行開明之治,手下能人志士無數,特意推薦學生拜訪袁大人。只可惜學生不得門路,也無親人故舊,索性遊歷一番再談其他,卻不料有這等事故。」
劉峻是跟著袁世凱的老人,也知道從今年起,弗吉尼亞軍事學院開始允許招收華人,今年更是有幾位在美的學子被允許轉入弗吉尼亞軍事學院就讀,李安生所說,正對的上號。
此刻劉峻基本已經相信李安生所說,想著對方所學正是軍事,而自己早晚要重建護礦營,眼下就是個便宜人才。
考慮再三,謹慎的他還是決定先觀察一下對方再說,於是和煦的問了些在胭脂溝的起居,以及回國后的經歷,又關切的安慰了一番,讓左右取了些錢鈔絹帛,算是禮賢下士。
劉二癩見劉峻有招攬李安生之意,不由慌了神,忙不迭的說道:「大人,大人啊,他說留洋回來的,那便是了?也沒聽見他說幾句鳥語。」
王飛雄等人也在旁應聲,心想這小白臉疑點重重,只怕真是革命黨,留洋倒是未必。
李安生淡然一笑,說道:「鳥語我是不會說的,美利堅英語倒是勉強能識,劉大人此行若是有用的著得地方,不才倒是能獻醜一番。」
劉峻開懷一笑,讓隨從取出礦上新購美利堅所產機器之英文說明書,讓李安生觀看。
隨機器而來的說明書固然有翻譯過的,但劉峻與手下卻是看不太明白,所以特意挑出了這一份。
李安生清楚後世的許多進口機械說明書或者手冊都直白翻譯,許多地方都不是簡潔能懂,加上國人的文化水平層次,此時劉峻等人應該遇到了同樣問題。
剛畢業沒回鄉的那段日子,他做個幾份工作,其中一家就是在機械廠做銷售與售後服務,對此輕車熟路,細細思索前後對照了,便試著用通俗易懂的詞句來簡單翻譯這份說明書,有不懂的就暫時跳過。
殊不知,劉峻等人需要的就是這種通俗易懂的說明書,先上手操作,然後再慢慢摸索才是正經,劉峻一聽便對路。
此時李安生落落大方的表現已經得到了劉峻的認可,加上事務繁多,正是缺得力人手的時候,劉峻愛才之心一起,便熱切起來。
王飛雄與劉二癩等人卻是在旁邊哭喪著臉,知道今日反而便宜了李安生,說不定還會得劉峻的重用,那可真真要命了。
「不知賢侄往後可有安排?有什麼打算,但說無妨。」
劉峻倒是對李安生生出幾許好感,出了愛才心切,還有幾分欣賞,對方並沒有這個時代所謂留洋精英的激進與夸夸其談,也沒有陳腐之氣。
李安生此時要再不識抬舉,也知道順著杆子往上爬:「病體未愈,想著先在胭脂溝養好病再說。加上這些時日,多虧有春桃姑娘以及趙大叔、丁大叔等幾位街坊悉心照料,救命之恩不能不報。若能為胭脂溝做些事,讓大夥過的好些,也能償還這些恩情。」
劉峻欣然點頭,暗道是個有情義的,更是信任幾分。
想他遵從袁世凱之命前來接手胭脂溝,已經料到有艱難波折,卻不料剛來幾天所見,便讓他有些食不下咽。
胭脂溝苦寒之地,又是極北的偏遠荒涼之地,正需要群心協力,他也急需助力,來擺脫眼前的困境,李安生此舉倒讓他頗為讚賞,無形中對春桃等人的觀感也強了幾分。
「方接手此地,俄人留下弊病無數,不知賢侄可願暫留此地相助,我倒是求賢若渴,不知意下如何?」
李安生頗為感動,這位劉大人並沒有言必稱本官,也沒有擺出上位者的架子,在這個時代是頗為不容易的,倒跟他開明的紳士形象極為符合,在這樣的官員手下做事,倒也是件好事。
「劉大人言重,若能略盡綿薄之力,但請差遣。」
劉峻讚賞道:「好,好,好,就請暫任文書一職,等礦上略理順些,便請袁大人上摺子准許重建護礦營,到時還望賢侄考慮在胭脂溝多留些日子。」
他話也不說死,畢竟李安生若是真有才能,胭脂溝是留不住他的,況且也不想羈絆他。
再說他也打算先讓對方任一陣文書觀察一陣,確認能放心任用才能用人不疑,若真是有才能的,護礦營重建倒可以提前列入日程。
「可不要小看這金礦文書,品階不低,到時轉任外地,你便知道這其中的好處。可曾聽聞過東清鐵路交涉局總辦宋友梅(宋小濂)大人,早年追隨李金鏞大人左右便是金礦文書,如今地位大為不同。」
為了安撫李安生,不讓他生出不被重視的心思,劉峻特意提起了宋小濂這個例子。
這當然只能忽悠李安生這個官場菜鳥,黑龍江苦寒之地的確少有人願意來做官,一般做官品階都較中原繁華之地要高的多,要求也不是那麼的嚴格,但真要能轉任外地卻是千難萬難,在黑龍江當個知府,到江浙繁華之地想要當個大縣的縣官都成問題。
除非上面有人,比如宋小濂這個傳奇人物便得到了黑龍江將軍程德全的賞識,而程德全則更是一個傳奇人物,他是太后老佛爺賞識的人,據說有望調到南方富省當一省督撫,那可真真是傳奇了。
就這樣,官場菜鳥李安生就這麼的被近代版趙本山給忽悠了去,一迭聲的應了,美滋滋的準備當他的文書去了。
甚至強忍著沒有開口向劉二癩討厭那隻被搶去的表,想來劉峻是個見多識廣的,要是給他看出端倪,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想來也不錯呢,畢竟自己還沒有能夠給自己確立一個明確的目標,或者說在這個時代如何發展自己人生的路線圖。
即便穿越來到這個時代,也應該要有些抱負,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身邊的這些人。
「喏,這是春桃姐給你趕的衣服哩,好歹也要當官了,總要體面些。」
小雀兒言簡意賅,卻沒了過往的那些尖刻,顯然是為了李安生能夠做官而高興,做官可是出人頭地呢。
李安生有些感動,他向來沒跟小雀兒較真,她常常數落著自己,百無一用是書生,不正是希望自己跟那些礦丁們要不一樣,要有些出息么?
鐵匠大叔與丁大叔赤著膊,在雄雄的火苗下勞作著,叮叮噹噹的捶打聲多了些平時沒有的韻律,顯然兩人的心情不錯哩。
這是在給李安生打一把腰刀,丁大叔已經做了刀鞘的樣,老趙頭正在做著收尾工作。
他想不明白當個文書為何要佩個腰刀,想不通鐵匠大叔等人的邏輯,難道做官的都要掛個刀才顯得威風?古裝劇看多了?
雖然他沒有那個膽量將這把還未成形的腰刀帶出去招搖,但更加不想打擊眾人的積極性。
看著在旁幫襯著滿臉是黑灰與汗水的鐵遠,看著神情專註一臉緊張的黑子,他的心裡彷彿有股暖流在流淌著。
鐵匠大叔說要打一把真正的寶刀,這是他多年的心愿,他的爺爺當年被稱為寶刀羅,他一直想要重現他爺爺當年的絕技。
李安生這才知道鐵匠大叔原來姓羅,當年的寶刀羅因家鄉惡霸魚肉鄉里,憤然出手,用手中寶刀斬下了一十九枚首級,隱姓埋名潛逃到了關外,這便是鐵匠大叔最大的秘密,此時卻毫無保留的全盤托出。
這不跟洪老六一樣的經歷么,洪老六跟著林虎等人一同回的胭脂溝,此刻一聲不發的倚著門,將手籠在袖子里,定定的望著這邊。
李安生並不覺得他此刻的形象有些冷厲,反而覺得他似乎多了些鋒芒,這是血性的回歸么?
洪老六即將成為自己的刀術教頭,這又是一件讓自己蛋疼的事情,鐵匠大叔等人煞有介事的替自己決定,彷彿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李安生不時地掃過那把正在逐漸成形的刀,心想著,自己能有那個力氣拿的起來么?
「今日定要飲個痛快,王大叔可是將他店裡的珍藏都拿了出來,若不是他店裡忙,只怕要親自趕過來整治幾個下酒菜。」
林虎大踏步的進來,手中拎著兩壇酒,後面跟著兩個彪形大漢,手中亦捧著大包的熟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