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子哥
產屋敷千穗用結實的細紅繩,將深紫色的「卵」做成兩個吊墜項鏈,等菜菜子兩姐妹放學回來,就挨個給她們繫上,並叮囑她們輕易不可取下。
菜菜子低著頭,眉頭擰得死緊,苦大仇深地望著脖子的吊墜。
美美子驚喜於收到禮物,她握著吊墜上冰冰涼的珠子,乖巧地沖她道謝:「謝謝千穗,這個很漂亮,我跟姐姐都很喜歡。」
「嗯,你們喜歡就好。」產屋敷千穗也很高興,她們沒問緣由,自己也就省了說的必要。如此,事情這麼輕鬆就解決了,她也終於可以徹底放下心來。
回到房間,她們翻開課本,認真寫作業。
須臾,菜菜子忍不住停下手中的筆,戳戳妹妹:「你說,她是不是知道了?」
「嗯?」
「我總覺得她這段時間奇怪得很,突然之間,好像我們成了很重要的人,如果不是身體實在不好,她都恨不得跟我們一起去上學!可她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之前夏油爸爸在的時候,她分明什麼都不關心,現在卻恨不得將眼睛黏在我們身上,這太反常了!」
美美子歪頭思量片刻,搖頭:「不應該。她那樣信任且依賴著夏油爸爸,如果她知道夏油爸爸不在了,肯定會非常傷心,我們不可能一點都察覺不到。」
菜菜子嘴巴咬著筆杆子,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可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也許,是覺得寂寞了吧。」
美美子垂下頭,聲音很小,「自從她來到這個家,就從來沒有跟夏油爸爸分開這麼久過……」
菜菜子臉色一僵,嘴唇翕動,想要說什麼,最後卻放棄了,低下頭,眼神黯淡。
是啊。
不僅千穗,她們也從沒有離開夏油爸爸這麼久過。
產屋敷千穗。
她是在三年前的一個雨夜,突然被夏油爸爸帶回來的。
那時候的她,性子遠比現在來到要沉默,她很安靜,同時拒絕跟任何人說話,如果不是她會給予夏油爸爸回應,大家一度都覺得她是啞巴。
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只願意呆在夏油爸爸身邊。明明她那樣黏人,還嚴重拖累了夏油爸爸的工作進程,偏生夏油爸爸耐性十足,總是縱容著她,以至於到了後來,她連睡覺時也要睡在夏油爸爸身邊——即使被安置在其他房間,半夜也會偷偷跑回去。
這種情況,直到她跟夏油爸爸締結婚約才逐漸好轉。
雖然有些吃味她後來者居上,但實際上,她卻是有些理解千穗的。
最初的最初,她們被夏油爸爸從地獄一般的村子拯救出來,也是一步不離的跟在他身邊,片刻也不想同他分開。
「美美子,我們這樣瞞著她,會不會不太好?」推己及人,菜菜子突然有些後悔了。
美美子頓了頓:「……就算要告訴她,至少也要先找到夏油爸爸的屍體,不然,她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菜菜子皺緊眉頭:「說起來,現在的盤星教總讓人感覺不太對勁,不僅拒絕歸還夏油爸爸的屍體,還拒絕我們見他一面的要求。還有拉魯也是,離開盤星教就不說了,竟然也拒絕幫我奪回夏油爸爸。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夏油爸爸的家人,想要安葬他,是什麼過分的事嗎?」
「『這種事你們就不要管了,安心過你們的生活,這才是小傑的願望』,拉魯說得倒輕鬆,可無法確定夏油爸爸已經得到死後安寧,我們要如何過好自己的生活?這完全不可能的啊!」菜菜子越說越氣,將筆頭咬得嘎吱嘎吱。
「他們都不幫忙,我們就自己來。」
美美子抬頭看她,語氣緩慢而堅定,「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都不能打擾夏油爸爸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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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見陰刀提醒后,產屋敷千穗才突然意識到,菜菜子姐妹倆是要上高中的,至於選擇上哪個高中則是得慎重考慮的事。
所幸,人見陰刀是個很有責任心的好老師,憑藉他對各所學校的了解,產屋敷千穗最後將五所高中納入考慮範圍。而現在時間還算充裕,她可以慢慢考察,慢慢找出最好、最合適姐妹倆的高中!
淫雨霏霏,枝頭盛極的櫻花早已不堪雨水重負,不見了往日葳蕤,只剩下殘花三兩朵,稀稀拉拉夾在新紅的嫩葉間。而曾經紛紛揚揚的花瓣,靜靜躺了一層又一層,在道路上、草坪上、溪流上。
水霧與粉白色的櫻花在眼前交織,空氣中瀰漫著幽長清淡的氣味。
下了車,產屋敷千穗撐開深色直柄竹骨傘,纖細的身形逐漸隱沒於籠罩天地的水霧,她避過學校保安耳目,輕而易舉進入到宮城縣杉澤第三高中。
教學樓,體育館,圖書館,食堂……第三高中的各種硬體設施,可以說是她考察的這幾所高中里最完善的。而且,正如人見陰刀所說,這裡不僅師資力量最雄厚,就連師生關係也是出了名的友善。
其實,印證到這裡,產屋敷千穗大概就有了決斷。
「傑哥從來沒強迫她們學習成績要如何如何出眾,也沒有要求她們必須取得什麼樣的成績,那麼對我來說,她們成績什麼的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們的校園生活能過得開心快樂。老師和善,同學友愛,離家近,這樣就夠了。」
產屋敷千穗在校園裡慢慢轉悠,不多時就來到操場。
織絲一般的細雨中,隱約可見偌大的操場被劃分為數個不同區域,當做不同的體育教學課所用。她圍著鐵絲柵欄大致看了一圈,覺得菜菜子她們應該會很喜歡這裡,於是內心的決斷更加堅決了!
她抖了抖雨傘上的水珠,心滿意足準備離開。
「媽媽,那裡有東西。」一直趴在雨傘上充當隱形幕簾的小八突然出聲,它伸出腕足,指了向體育館後方。
「嗯?」
「就,就很奇怪?」小八描述不出來自己的心情,急得八隻腕足上下翻飛。
「別急,我們去看看好了。」產屋敷千穗笑著安撫,這是它第一次表達出「好奇」的念頭,她自然不會無理拒絕,左右現在已經辦完了重要之事,空閑得很。
於是,她順著小八指出的方向,踩著濕漉漉的草坪,轉上小路,來到體育館後面。
四周空蕩蕩的,除了枝葉掩映的綠化樹,就只有一個木質百葉箱立在草坪上。
「就在那裡面!」小八細長的腕足急切的指向百葉箱,如果不是顧忌著要保護她,恨不得現在立刻撲上去不下來。
產屋敷千穗走上前,先上下打量了百葉箱一通,可不管怎麼看,它都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箱子。
就在她奇怪的時候,小八已經急不可耐伸出腕足,先她一步強行扭開箱鎖,然而,還不等它拽開箱門,只聽得利刃裂空而來的嘯聲,小八腕足應聲斷裂。
產屋敷千穗只覺眼前白光一閃,接著就是小八吃痛的慘叫,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就被小八腕足裹住腰肢,躍出攻擊範圍。
小八後撤的動作過於粗暴,猝不及防之下,產屋敷千穗撐著的雨傘直接脫手而出,眼睜睜看著它滾飛出去老遠,沾上地上的泥水,最後停在一個學生模樣的少年身邊。
那是個很年輕的男孩子。
看起來十四五左右,面容俊秀,身材清瘦,穿著千穗從沒有見過的白色制服,似乎是某校在讀高中生。
細雨如織,少年冷漠地站在雨幕中,黑髮短髮被雨水打濕。他微微揚起頭,露出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睛,只是那雙眼睛里似乎有著異樣的壓力,越過濃重的水汽直刺而來,一如他手中握著的出鞘武、士刀,給人一種心神震顫的驚懼感!
不小心四目相對的瞬間,產屋敷千穗只覺自己像是被猛獸盯上的獵物,根本無法移開視線,整個人瑟瑟站在原地,後背寒毛悚立,渾身冰涼!
即使重新踩到結實的地面,境況也沒有絲毫改善。
空氣中瀰漫的危險氣息如此明顯,這讓產屋敷千穗完全不知所措。
她獃獃站在原地,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以至於緩和氣氛的話都無從說起,只小心謹慎站在原地,不敢妄動,唯恐觸怒對方。
而在看清闖入者的瞬間,擺出禦敵姿勢的乙骨憂太也大吃一驚。
他震驚地睜大眼睛。
完全沒料到自己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跟她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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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武、士刀為啥也成了和諧辭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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