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0章 河與老人

修行者的高級宮殿，內里大多都是另有一番天地的。像是前面那幾個用來試煉的道宮，妖族甚至往裡面搬了個小宇宙。

虞雪兒的居所也一樣，裡面被劃分成了很多個不同的空間，有靜坐室，有煉丹室，還有一片範圍不小、靈氣氤氳的壯麗山河。

寧明隨虞雪兒走進其中。

至於顧小秋，她本以為寧明來到萬妖宮就會立馬發起挑戰，衝擊那幾位妖族聖子的記錄，搞點精彩的，結果對方卻要先調整一下狀態。

於是顧小秋就道別離開，「那行吧，你就先休息一晚。等明天了我再過來帶你了解一下萬妖宮更細緻的地方，還要去見幾位長輩。」

唰！

同時，寧明隨手扔給虞雪兒一個物品。

虞雪兒接住后，驚訝了下，見到居然是個類似蘋果一樣的紅色靈果。

「喀嚓」

寧明自己也掏出了一個，一口清脆地咬下果肉，含糊著說道，「路上採到的，挺好吃的。」

虞雪兒抿了抿櫻唇，然後也小小地咬了口。

「呼~總算是可以安靜地休息一會兒了。」

寧明一邊吃著靈果，一邊走到一處較為平坦的草地上，然後坐下。

這裡是一處小空間，方圓能有百里之廣，有山有水，景色還算是讓人賞心悅目。

最主要的是，這裡沒什麼動靜，就只有自己和那個狐族聖女。

寧明卸下一身的疲憊，盤坐在地上，這就要開始闔眼打坐了。

一旁，虞雪兒眨巴了下明眸。

她穿著一身拖在地面的白色抹胸長裙，肌膚潔白晶瑩，面龐上的五官很精緻，眸子夢幻，帶著一些迷幻性的薄霧，秀髮飄舞間有淡淡的誘人香味，整個人骨子裡的媚意又加深了很多。

「嗯？」

忽然間，寧明注意到虞雪兒還站在原地，便睜開眼問道，「還有事？」

「你現在很勞累嗎？我有點事...」

「說吧。」

很簡短的語氣。

虞雪兒深吸了口氣，然後用柔荑扶了一下裙擺，也坐下在寧明旁邊。

「寧夜，首先，我要感謝你。」虞雪兒說道，「上次幽冥天下的戰役，我族因你也收穫了不小的功勛，尤其是我都還被保送進了萬妖宮中...」

「嗯。」

寧明點頭。

「妖族內如今混元仙尊可謂是權傾朝野，他又有心要抓你，麒麟族默不作聲，也就只有我天狐族能勉強庇護你。」虞雪兒又說道。

「這些我都明白，其實也不用虞姑娘你說的。」寧明的口吻有些冷淡。

這種話也太直白了點，什麼叫你天狐族才能庇護我？寧明不知為何，非常的反感、厭惡。

感受到寧明充滿了冰冷，虞雪兒的眸光閃過一縷失落。

她心思玲瓏，猜到對方這大概是因為那個蘇仙的事，所以才對自己一族失望透頂了。

也是。

寧明當初不管怎麼說，都出色完成了任務，最後還在戰場上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結果，他的同伴滿懷誠意地前來找上妖族，妖族卻根本不鳥蘇仙的，真的太涼薄了。

換作任何一個正常生靈，說不心寒都是不可能的。

「對了，寧夜，我以前一直沒怎麼問過你，你家鄉宇宙的事。」

虞雪兒忽然看向寧明，並露出一副感興趣的模樣，想要了解對方的故事。

寧明皺了下眉，看著此女瑩白動人的容顏。

怎麼感覺虞雪兒有些奇怪呢？

大家都是修行者，有什麼說什麼就是了，何必像普通人那樣套近乎？

「咦？你到道源境了？」

突然間，寧明看出了虞雪兒的變化，對方本就媚骨天成，如今那種誘惑人心的感覺還更強烈了。

不知為何，說起這個，虞雪兒的臉頰緋紅了下。

「...嗯。」

面對寧明的視線，虞雪兒低下螓首，看著青翠的草地，聲若蚊鳴，「我在半年前突破的道源境。」

寧明眉頭緊鎖。

境界突破，這不是好事嗎？對方怎麼突然就害羞了起來？

很快，寧明就想明白了，這句話對於天狐族的聖女來說，應該和對一個少女說你成年了差不多。

早在前面寧明就聽說，黃金戰猿族的閻光喜歡虞雪兒，當然不是真的喜歡，而是盯上了虞雪兒體內的元陰。

而等到道源境，大道融合肉身以後，對方的元陰也就算是完全成熟了。

寧明一番思索，然後猜到了虞雪兒的心中所想。

「閻光也在萬妖宮中是吧？」寧明語氣平淡，開口道，「你可以放心，寧某還是並非無情無義之輩，記得是你當初將我從人族聖城帶來的妖族，包括當初對你說的那些話，我也一直都記得。」

「閻光？」

虞雪兒一愣。

對方怎麼突然又把話頭聊到了閻光身上？

不過，虞雪兒還是點了下腦袋，「嗯，閻光現在也在萬妖宮。」

「雖然說是上次和閻光他們一起經歷過生死任務...但你是知道我的，要是他敢主動來找茬，我就直接斬了他！」寧明說道。

「別！」虞雪兒嚇了一大跳，「這裡可是萬妖宮。」

「萬妖宮又如何？」寧明道，「我只是讓你不用擔心。我來了，不管是閻光還是什麼巫瑒，包括那個雙道果位的君無道，我都無懼於他們任何一個。」

聽著這樣的話，虞雪兒抿唇笑了一下。

別的不說，寧明該有的氣概與擔當還是有的。有的時候是喜歡說一些大話，但起碼讓身邊人聽了安心點。

「好了，虞姑娘，你的意思在下都明白，寧某人又不是那種腦子簡單的自私之輩，能幫你的一定會幫。而我現在需要調理了。」

寧明又下起了謝客令。

虞雪兒忽然莞爾道，「你明白什麼了？況且，這是我的宮殿哎，你這人還真是大男子主義，居然反客為主了起來。」

寧明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妖女是沒完沒了了？

自己也欠不了你天狐族太多吧，還想留在我身邊說些什麼這樣那樣的話？

見寧明的表情都不耐了起來，虞雪兒識趣地站起身，「好了，你這人可真是...一刻也不忘修鍊。好心提醒一句，那位萬妖宮中的老前輩告誡過我們，大道境界固然重要，煉心也很重要，追逐力量，到頭來卻迷失在力量當中，這樣的例子挺多的。」

「那位老前輩又是什麼境界的強者？」寧明突然反問道，「他靠著強大力量站在了諸天之巔，轉過頭來又告誡後來者，不要去追逐力量，這樣子的話，你不覺得可笑嗎？」

虞雪兒聞言怔了一下。

寧明也怔了下，隨後快速反應過來，止語道，「是我執妄了。」

「沒什麼，看得出來，你確實很需要力量來拯救你的家鄉，還有那麼多傢伙在一直打壓你...」虞雪兒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很能體貼對方的歷程。

「我就先離開了，你今晚就安靜地在這裡休息吧。」

然後，她揮了揮手，就此遠去。

等到虞雪兒離開后，寧明的內心莫名有些沉重，並沒有第一時間就調整狀態，想著拿取萬妖宮中的白帝劍與各種造化。

「你在想什麼？」

忌神的聲音忽然響起，「本神知道，寧明，你真的和你那個皇叔是兩個反面，你還是受小時候的大明侯和那個李正影響太深了。你這樣，很容易讓你後面的那些人產生懷疑和失望的。」

寧明沉默不語。

忌神繼續說道，「少反省自己，更不要用那個大明侯和李正的道德觀與世界觀來看一位站在世界之上的帝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力量就是一切！」

「那就給我閉嘴！你這是在對誰說教？」

寧明突然冰冷一語。

忌神陰惻惻地笑了幾下。

與此同時，天黑了下來，夜幕降臨了。

......

天外天。

三清宮中，一位身著綵衣、烏黑頭髮上插著根鳳簪的中年女性正安靜地跪坐在地面。

在其四周，共擺放有八個香爐，裡面都點著雲夢仙鯨的涎液，那是一種已經滅絕了十幾萬年的妖獸，到了現在，用一滴就少一滴，也就只有天機宮或是萬妖宮才拿得出來。

「時辰到了。」

突然間，那個中年女性開口。

她取出一枚金丹，看了一下，然後眼中露出決絕之色，一口服下。

轟~

一顆金丹入體，她整個人立馬像是羽化飛仙了般，大道不受控制，大道異象直接一層層地擴張了出來，嘴角也溢出了鮮血。

砰！

她猛地一掌拍擊下方的地面，剎那間，地面浮現出了千百萬條紋絡，靈力運轉，構建出一個玄奧無窮的大陣。

那八個香爐也一併綻光，其中雲夢仙鯨的涎液迅速蒸騰，飄散出大量的濃郁煙霧。

霧氣越聚越多，最後，這個空間已經達到了如夢似幻的程度，如同夢裡的蓬萊仙境。

「雲夢長老，辛苦了。」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那名中年女性強忍著大道破碎的劇痛，苦苦支撐運行這個法陣，咬牙道，「人生一場虛空大夢...為了天機宮而殉道，我死得其所！」

「放心，接下來的，就交給老夫吧。」

隨著說話聲，

一個身材足有兩米高，白色道袍獵獵的高大老人，大步邁出，走進了那個霧氣瀰漫的法陣中，憑空消失不再。

......

萬妖宮，虞雪兒的居所中。

已經是深夜時分，寧明花費了一些時間，眼下算是調整好了狀態。

主要是壓制住了前面吃進肚子里的混沌雞的神華，要不然，稍有不慎，自己就有可能會和火山爆發一樣，神力發生井噴。

「宿命珠？」期間，寧明又在心中呼喚了好幾次。

但宿命珠一直都沒有回應，像是已經消失掉了。

「藏著呢，本神記得冥府中的那個滄元鬼是不是說過，它在你身上就還是感受到了宿命珠的氣息。」忌神冷冷地說道。

寧明本要對此事思忖一下的。

結果，不知為何，他忽然打了個哈欠，居然產生了一絲睡意。

對於修士而言，睡眠其實也是有大用的。

畢竟，身體可以亂糟蹋，但精神必須需要放鬆的時間。一直緊繃的話，容易走火入魔，產生偏執的念頭等等後患。

「也是該休息一下，明天再去萬妖宮看看那幾個試煉之地如何吧...」

寧明倒在柔軟的草地上，晚風拂面，四周靜謐的像是嬰兒的搖籃。

他緩緩合上眼皮。

......

......

嘩啦~

一陣大風刮來，伴隨著水浪的拍打，天地正在起伏，還有類似千軍萬馬咆哮的怒濤聲。

寧明驚詫地睜開眼，被眼前的一幕所震驚到，接著又有幾滴水珠拍打在了自己的臉上。

冰涼涼的感覺...

這裡是哪兒？

寧明環望四周，見到天地昏暗，烏雲像是汪洋般洶湧，偶爾還夾雜著電閃雷鳴。

狂風呼嘯，波濤洶湧。

這是一支航行在河面上的小船，木質結構，並不大，就只容得下不到五個人而已。

「我記得...我入睡了，然後，虞雪兒對我動了什麼手腳？還是萬妖宮中的特殊試煉？」寧明迅速鎮定了下來，腦子裡立馬閃過諸多個念頭。

而就在這時——

「你愣著幹什麼？船後面破了一個洞，快去補上啊！」一道憤怒的大吼聲傳來。

寧明表情錯愕。

前方居然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老者，穿著蓑衣，他正在面對狂風暴雨，任憑雨水胡亂地拍打在軀體上，那雙蒼老而又有力的大手牢牢掌著舵，在劇烈起伏的河床上竭力保持著平衡。

「小子，你是被嚇傻了嗎？快去補上船後面的那個洞，要不然我們今天都得死在這裡！」那個老者猛地轉過頭，在暴風雨中，像是頭蒼老地獅子沖寧明咆哮，吼得寧明心神劇烈搖顫。

寧明滿臉茫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來不及多想，

他回頭望去，發現船底果然破了一個大洞，像是撞上了什麼，大量的河水正瘋狂地往裡面涌。

更加糟糕的是，寧明還發現自己失去了力量，淪為了一個普通凡人，此刻身體被冰寒的雨水沖洗得都在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