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船將傾
生活是有層次的，圈子也有高低。
此刻，寧明站在二樓的區域，眺望遠方，和甲板上的人群就形成了鮮明對比。
在其身後。
林語嫣坐在金絲楠木椅上，品嘗著從東海采來的天星貝，肉質鮮美，口味無可挑剔。
一個天星貝就價值十兩白銀，抵得過普通人一個月的開銷。
這不禁令人感嘆，世上從無公平可言。有人天生為王，有人只能落草為寇。
「江明，你去神都是找你的父親嗎？」
林語嫣忽然看著寧明的背影，問道，「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多謝好意了。」
寧明並沒有轉頭。
他對於林語嫣，其實並無太大的接觸欲。
畢竟，這會兒的思緒已經足夠亂了。
自身的身世、武伯侯、大明侯、再加上妹妹的體質隱患、以及那枚詭異的小黑石...
寧明感覺自己就像是在一個遄急的旋渦當中。
「這小子還算識時務。」
後方，胖子張秋語坐到了柳長慶的桌子上。
「身世查明了？」
柳長慶瞥了眼這個昔日的師弟。
張秋語輕蔑道，「西嶺是什麼地方？一個普通的野小子罷了。」
柳長慶也不再關注，只提醒道，「那後面加緊防備就是，別再讓你家小姐逃了。」
張秋語的大臉露出了苦瓜色，「別說了。小姐她從回來到現在，就沒和我說過一句話。」
「這趟差事...害！遭罪！」
張秋語像是豬八戒吃人蔘果一樣，一口喝掉了茶水。
與此同時。
寧明也結束了思緒，轉身準備離開。
林語嫣見他都沒停留，甚至都不看自己一眼，心裡升起了一些莫名的情緒。
於是，林語嫣也沒開口挽留。
寧明就這樣一步步地離開了。
「識時務，這小子還算懂的抬舉。」
見狀，張秋語心情大好，還以為是自己剛才的那番話語起了作用。
柳長慶只笑而不語。
這個圈子，要麼靠背景，要麼靠實力。至於想靠某個小機緣就擠進來？那就是真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話說，柳師兄你這次護送那口棺材回天樞院，怕也有一波功勞吧？」
張秋語也恰到適宜地說道，「等你什麼時候破了四品真一境，我就把我深藏多年的黃梅辣酒挖出來！」
「哈哈哈！」柳長慶發出了暢懷的笑聲，「那我也借張師弟吉言了。」
聽著這些場面話，
不遠處，林語嫣原本愛笑的臉蛋，此刻卻布滿了憂愁。
少女抬起頭，看著一隻翱翔在天空的飛鳥，目光中充滿了羨慕。
神都就是一個圈子，有人想擠進去，有人想逃出來。
還有人...想要打破！
譬如此刻。
甲板上就有著幾個沒被注意的黑袍人。
他們行跡神秘，上船后更是全程沒說過一句話，只在此刻來到甲板上，眺望著遠處的河面。
「柳長慶，天樞院五品境高手，記憶深刻啊...」
其中，一個黑袍人正隱蔽地窺望著高處的老人，雙眼微眯。
「那個胖子是張秋語，林家的人，六品境的修士。」
旁邊，同伴沙啞地說出了第一句話，「兩個中三品的精銳...」
「看樣子，不出意外的話，我北原的天甲金棺就在這艘船上。」
話音落下。
這幾個黑袍人看了眼彼此，眼中竟升起了視死如歸的壯烈之色。
「為了大荒。」
「為了大荒！」
「為了大荒...」
......
......
撲~
剛回到房間。
寧明就猛然倒在柔軟的大床上，享受這一刻的寧靜。
不得不說，人永遠都有煩惱。
在一樓的糟糕環境中，渴望能上二樓，而等到上了二樓，各種事又會接踵而來。
「武伯侯...大明侯...」
寧明喃喃念著，「兩個大周王朝的猴子嗎...小爺我就來當那個齊天大聖！」
正在這時——
寧媱忽然問了句，「你說要給我帶的吃的呢？」
「你不是只哼了一聲嗎？」寧明詫異地看向少女。
寧媱氣得只說了一句話，「真是個蠢材。」
頓時，寧明就感到了一些不對勁。
林左道他們以前當謎語人也就罷了，媱媱你怎麼也故弄玄虛了起來？
不對！
女人與生俱來就會這一套，喜歡讓男人去猜她們的心思。
寧媱也沒在這個點上深究，很快就躺在床上，「我睡了。有什麼事叫醒我，別想一個人偷偷做事。」
「我一個人偷偷幹什麼？」
寧明一愣，他發現自己越來越跟不上妹妹的思路了。
「哼！」
對此，寧媱又嬌哼了聲，然後又一聲不吭地闔上了雙眼。
「莫名其妙。」
寧明說著，然後才反應了過來。
妹妹指的應該是林語嫣，不想自己又和對方摻上關係。
寧明忽然說道，「媱媱，你有的時候說我早熟。其實，我感覺你好像比我更成熟...」
「別想說我老。」
寧媱突然睜開烏黑分明的眸子，認真道，「我才十四歲！」
「噗——」
寧明被逗得噗嗤一笑。
一時無話。
寧媱之前是一天一夜都沒休息，因此昨晚才會睡覺。不過，她還是會在白天入睡。
寧明坐到了靠窗戶的座位上，取出那枚紫玉麒麟玉佩，左看右看。
「麒麟...尊貴...」
寧明看著陽光下澄澈的玉質，心中頗有猜料，「難道說，我的爹娘至少也是大周王朝的侯爺？」
他有著一個比較成熟的靈魂，會通過一些蛛絲馬跡來找尋線索。
時間逐漸流逝，外面的天色又已經晚了。
而就在這時——
咔...
房間中的某一處突然傳出了異響。
寧明瞬間收起麒麟玉佩，並順著看去，然後大為驚訝。
只見，
上方的一處通風管道，那個身著淡黃色衣裙的少女，居然又從裡面鑽了出來。
林語嫣跳了下來。
她似乎是爬過了一個充滿灰塵的地帶，此刻蓬頭垢面，但那雙眸子卻無比的明亮。
「你怎麼又逃出來了！？」
寧明匪夷所思地看著這個少女。
那個胖子怎麼連個人都照管不了？
「我有我爹留給我的保命底牌，遁字元，只有三張，現在已經用了兩張...」
林語嫣彷彿很激動，甚至將自己的底牌都掏了出來，露給寧明看。
寧明不說話了，感到了一股不妙的預感。
果然！
下一刻，林語嫣就看著寧明，心跳前所未有的劇烈，「江明，你能帶我逃走嗎？我...我現在只能找你幫忙了。」
寧明緊皺起了眉頭。
林語嫣輕咬著嘴唇，再一次地說道，「我不想回神都，我想到一個沒人知道我的地方。我以後可以跟你生活在一起，給你洗衣服，做飯...」
「只要能生活，我...我只吃白米飯都可以！」
此刻，她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大膽，就像是在進行著孤注一擲的豪賭...
看著這個天真單純的少女，
寧明逐漸平靜了下來。
好吧。
這才是正常的花季少女。
她們的世界很簡單，可以為了夢想付出一切，而看不到夢想與現實中存在的問題。
「我就是要去神都的。」寧明盡量委婉地說道，「我的世界就是神都。」
瞬間，林語嫣陡然一怔，然後眼睛里出現了水霧。
「那...那我怎麼辦...」
她哀求似的看著寧明，連話都說不完整了，「我...我家裡人要我嫁給某個人...可我都沒見過他...我根本不想嫁...我怎麼辦啊我！？」
你問我幹嘛？
寧明很想吐槽。
自己進到二樓，有了一個不錯的環境，目地就已經達到了。
不用寧媱多說，寧明其實都不會再多管閑事。
以至於，
他此刻的心境都沒半點波動。
村長曾說過：在這個世界上，活著就已經很難了。自己還照顧著妹妹的生存，這就更難了。
「抱歉。」
寧明說著，往後退了一步，「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小的九品境修士。」
「你不是說過，你喜歡助人為樂，願意幫助其他人的嗎？」
林語嫣是真的沒了辦法。
在這艘船上，她找不到其他人了，唯一的也就之前那個在鍋爐房裡將自己護在臂膀中的少年。
「問題是我幫不了啊。」
寧明聳了聳肩，表情很是無奈。
「那我怎麼辦？」
林語嫣像是都快哭了一樣，眼眶紅紅的，像是小兔子。。
如此大膽做出的決定，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氣說出的一番話，結果卻落得這樣的結果，實在是難以接受。
正在這時——
「我說你，就從不考慮其他人的感受嗎？」
床上，寧媱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這是我哥哥，與你沒有關係吧。就因為他幫過你一次，你就又要找他冒著風險幫忙？好人還真是難做。」
頓時，林語嫣如遭雷轟，俏臉迅速蒼白了下去。
「媱媱...」
寧明看了眼寧媱，沒想到少女的話會如此直接、傷人。
「我...我知道了...對不起...」
林語嫣很快就低下了腦袋，聲音充滿了歉意與低落。
她孤身一人，落寞地轉過身，像是要走入茫茫一片的迷霧當中。
寧明只嘆了口氣。
自己的事就已經足夠複雜了，至於這種大家族裡的小姐，大部分也都面臨過這樣的情況。
封建的古代王朝可不會講人權，皇家公主都會被許配給那些蠻夷之人，換取利益...
可就在這時——
「小姐又不見了！？」
先是伴隨著一道震驚不已的聲音，連同走道中大量的跑動聲。
然後...
轟！！！！！！
一道無比突兀的爆炸聲突然至大船底部炸起。
船體劇烈地搖晃了下，宛如發生了大地震。
地面甚至開始向右側傾斜，房間中的各種雜物全都滾動在了地上。
林語嫣「撲通」一聲地摔在了地上，水霧霧的眼睛里，布滿了震愕之色。
「發生了什麼？張胖子？」
林語嫣喃喃，還以為是那個胖子為了抓自己，施展出了什麼神通。
可寧明卻內心一跳，眼瞳忽然被窗外的火光所照亮。
「不好！」
這一刻，他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發出了警告聲。
......
若是站在外界，
便會看到，
漆黑的夜裡，一艘龐大的巨船，底部彷彿炸開了一團煙花，河水瘋狂地傾灌了進去。
大船正在傾覆當中！
火光、爆炸聲、柳長慶等人的憤怒聲，乘客的恐慌聲、黑暗中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聲...
這所有的一切，在此刻混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