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第 96 章

秋雨紛紛,殘菊孤潔。

趴在窗戶上數南飛大雁的阿弗一隻眼睛都已經快合上了。

聽見急促的腳步聲,謝依涵抱著一堆紙跑進來:「阿弗,你快過來瞧瞧,少暄哥哥陞官了。」

阿弗嘿呀一聲,從凳子上跳下去,搶過謝依涵手中的紙一看,還真是。

謝依涵摸她的頭:「此次少暄哥哥協助三殿下平定倭寇一事有功,陛下晉他為正一品朝廷命官,還賞賜了好多古玩字畫,噢,太后又賞了城區一套大宅子,以後少暄哥哥就有自己的府邸了。」

「哇~好厲害啊。」

不管聽沒聽明白,反正先哇就是了,一定不會錯到哪裡去。

謝依涵知道她聽不明白,氣得敲她的腦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跟你說哦,放眼整個永安,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一輩中,還沒有人能有過如此恩尚。當年陸伯伯,也是在成家之後,先帝才賞的房子。」

說這話時,她滿是驕傲。

這下阿弗差不多能聽明白了,反正很厲害就是了,關健是陸執還這麼年輕。

阿弗又拿過謝依涵手中他人抄寫的聖旨看了看。

謝依涵坐下倒了杯茶水:「到時候我們就要準備禮物去祝賀少暄哥哥喬遷之喜了,興許還要在裡面住一陣子呢。」

說到后話時她的情緒不太高。

阿弗跑過去笑:「少暄哥哥有了房子,依涵不也有了房子嗎?」

謝依涵臉蛋紅了,上手去揪阿弗:「你又胡說了。」

「本來就是嘛。」阿弗邊樂邊多,跑到柱子後面,喘了口氣:「謝昭儀說,你以後是要嫁給少暄哥哥的,就跟娘親與陸爹爹一樣,一輩子都得住一起,那不就是他的房子就是你的房子,他的錢就是你的錢嘍?」

謝依涵體力不行,追不上阿弗,只能氣急敗壞的讓她閉嘴,最後實在是制止不住,就使出殺手鐧:「阿弗,你再胡說,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說完,背過身。

謝依涵向來脾氣好,要真說這種話,那應該不是開玩笑的,阿弗連忙過去哄她:「好了嘛,阿弗再也不說了,可是,阿弗就想不明白吶,為什麼你明明看上去很喜歡少暄哥哥,可就是不願意跟他在一起呢?」

這些話謝依涵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講過,她願意跟阿弗講,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聽懂,她希望阿弗能聽懂又希望她不能。

「阿弗,崇拜與喜歡,它不一樣。」

「說實話,我很崇拜很崇拜少暄哥哥,每次看到他得到陛下的誇讚與賞賜,我打心眼裡比任何人都開心,我比任何人都要相信他可以所向披靡。可是,一想到,我以後要嫁給他,我就害怕,這種感覺說了你也聽不懂。」

阿弗是真的聽不懂了。

明明很喜歡,為什麼又不喜歡?

「他那麼優秀,而我什麼都不是。」

這一句話阿弗聽懂了。

阿弗語出驚人又直白的講:「你該不會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吧?」

謝依涵微愣,然後點點頭。

不是吧?連依涵都要自卑!這個世界還讓不讓人活?不像小廢物阿弗,明明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行,每天樂得跟個猴子似的上躥下跳。

謝依涵樂了:「這一點,我確實是要向阿弗學習。」

一時間阿弗竟然不知道這句話是在誇自己還是在損自己了!

不過,只要有可以供人學習的地方,她就很開心很知足了,人生在世短短几個秋,瀟洒一點也是活,鬱鬱寡歡也是一輩子,選一個讓自己最舒快的,才不枉在這人世間走一遭啊。

近來宮中培植出幾株綠菊,都放在謝昭儀的芷蘿宮裡。

謝依涵下課後帶著阿弗去瞧,路過御花園時偶然看見了正在小亭里與皇帝議論朝政的三殿下,只是匆匆一眼,她便瞧見了三殿下腰上佩戴的荷包。

阿弗心急,想去看菊,拉著她就跑。

一陣風過去,引來不少注意。

皇帝樂:「這個阿弗啊,在宮裡,把依涵都給帶壞了。」

三殿下盯著二人離去的方向淺淺勾唇。

陸執隨著太監入御花園時,余光中瞟見一具極其熟悉的身影,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太監心思敏銳:「陸大人這是怎麼了?」

陸執問:「方才過去的是何人?」

太監沒用心瞧,自然不知陸執說的是誰了,不過就算沒看見,他差不多也能推斷出陸執指的是誰了,一甩拂塵,他講:「大抵是阿弗小姐吧,宮裡除了她,還有人敢在御花園裡跑。」

陸執斂下眉目:「原來如此。」

太監多嘴說了一句:「近來宮裡培育出幾株綠菊,陛下全賞給了謝昭儀,陸大人若是有興趣,不妨去瞧一瞧,比人腦袋還大的綠菊難得一見吶。」

陸執禮貌性的勾唇。

與皇帝議論完正事,陸執與三殿下一起出去,三殿下自言自語的念叨著:「你才回來,父皇又給了你差事,看來你這一年到頭,有的忙啊。」

陸執不在意的笑:「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三殿下嘆氣:「到底還是沒娶妻啊!」

陸執盯了許久三殿下腰上的荷包,忍不住一笑:「誰給的?」

三殿下指他:「我瞧著你盯我這麼老半天,父皇同你說話都心不在焉的,感情心思全放我身上了?」

陸執連連搖頭:「你好事要來了。」

三殿下沒聽懂:「什麼意思?」

二人離開后,陛下想著三殿下腰間的荷包發了會神,忽然又問身邊太監的意見:「三殿下腰上的荷包你們都瞧見了嗎?」

「瞧見了。」

「你們說他這是幾個意思?」

「……呃。」

陛下響指一打:「朕得跟謝昭儀聊聊這事了,也是時候給阿哲選個妻子了。」

「……」

走了一段路后,三殿下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一扯陸執的手,眼睛瞪得老大:「你的意思是父皇會給我張羅婚事?不會吧,二哥都沒娶妻,不可能輪到我。」

陸執笑他天真:「原本是不會,可今日之後就不是了。」

皇帝膝下一共有六個兒子,五殿下早年夭折,大皇子早已娶妻,四殿下雖為娶妻可良妾眾多,如今也就二殿下、三殿下、以及六殿下尚未娶妻。

按理說也輪不到三殿下。

這不是他自己給人家送上門來了嘛。

沒有荷包一事,陛下也不會想起他還沒有妻妾,就算是想起來,那也是先從二殿下著手,可荷包一事後,陛下只會以為他心中已有人選,自然要為他張羅。

「到時候陛下來問,你心中有無傾心之人,你若說沒有,陛下必然親自為你挑選;如果你說有,那這個人選你可得好好回答了。」

陸執說得明明白白。

三殿下一副被自己給坑慘了的模樣。

他不過就是想秀一下。

沒想到捅出這麼大幺蛾子。

三殿下思來想去說:「到時候我就說是謝依涵,我才不願意娶其他人呢。」

陸執笑:「是嗎?」

三殿下:「那當然。」

陸執捏他肩膀:「你這是要搶我的未婚妻啊!」

三殿下:「……」

他是真想罵人了。

謝依涵如今是陸執的未婚妻,若他與陛下說那樣一番話,豈不是當著滿城文武的面讓陸家下不來台。

陸執不會同他計較此事,可外人難免會多嘴多舌。

難辦!

太難辦了!

陸執含笑拍他的臉。

三殿下又氣又惱的往柱子上砸了一拳。

他原本還打算著去芷蘿宮賞菊偶遇個謝依涵的呢,如今哪兒還有這心思,恨不得時光倒流,他一定要給那個有了東西就要臭顯擺的自己一巴掌。

陸執倒是繞有興趣的靠在柱子上抱胸看他。

三殿下一衝動,拉著陸執就說:「你去跟父皇說,那婚事你不要了。」

陸執笑著搖頭:「這麼得罪人的事我可做不出來。」

「我……」

他被陸執這幅態度氣得幾乎要原地爆炸。

-

芷蘿宮。

眼下中宮之位空缺,謝昭儀待行皇后職責,忙起政務來絲毫沒空多管閑事,謝依涵與阿弗只能自個在外面玩。

這綠菊開得甚好,腦袋大的花簇團擁,有花開並蒂的,也有一株獨立寒秋。

反正謝依涵閑著也是閑著,見到如此美麗的景色,難免勾起了心中的雅緻,從殿內取來一把古箏,琴弦扣動,如泉音潺動。

「妙,妙,妙啊……」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眾人紛紛探去腦袋。

只見芷蘿宮的大殿門外露出一寸寶藍色雲紋華服。

「誰啊?」

阿弗恨不得把眼珠子飛過去。

謝依涵的琴聲也隨著這一句話斷了。

那男子手搖金扇,在手心一合,用扇端往琴上一指:「接著彈啊。」

阿弗離開永安多年,早已不記得很多人,眼下見此人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到底在哪裡見過。

謝依涵那邊見到人連忙起身捻著裙擺往他方向過去行禮:「請四殿下的安。」

原來是四殿下!

這四殿下打小就皮,常愛捉弄阿弗,每每都要把人搞哭了才甘心,於是阿弗對他的印象並不好。

四殿下笑著過去扶起謝依涵,赤/裸裸的眼神在她身上調戲:「許久不見,妹妹的琴藝見長啊。」

前些日子四殿下的生母亡故,為盡孝道,他就去皇陵之中守了三個月的靈,昨日方歸。

眼下朝中的大臣大都分為四殿下與三殿下一派。四殿下呢,天性風流,沒少惹出桃色醜聞,只是他的母家強大,又有太后姑姑撐腰,在奪嫡一戰中勝算不小;而三殿下,雖然出生卑微,生母早亡,可自身本事過硬,又憑藉著直爽正氣的性格收穫了一眾大臣的青睞。

謝依涵不動聲色的抽回手,頷首往後退避:「四殿下說笑了。」

四殿下知道她膽小,又怕物極必反,笑了笑說:「本宮聽說皇宮裡養了幾株大綠菊,特意過來瞧瞧,綠菊呢?」

「在這裡。」

阿弗指引方向。

其實只要四殿下稍微放低些視線就能瞧見了。

宮裡怎麼突然來了這麼個小孩?

四殿下睨她:「這小孩誰啊?」

宮女們回:「回殿下的話,這位是二公主的女兒阿弗小姐。」

「是阿弗啊。」

四殿下瞬間變臉,與方才目中無人的模樣大相徑庭。

「許久沒見都長這麼高了,快過來讓四哥好好瞧瞧。」

雖然不怎麼喜歡他,可阿弗這點禮貌還是有的,任由四殿下抓著她的肩膀看了又看。

謝依涵小步過來,請拽阿弗的肩膀:「四殿下既然是來賞菊的,那我們就不在這裡打擾了,阿弗,我們回去吧。」

阿弗乖乖牽過謝依涵的手。

四殿下腳步微挪,便用扇面擋住了路,他挑起謝依涵的下巴,面露不悅:「依涵妹妹,本宮可是惹著你了?怎滴這樣不待見本宮,嗯?」

謝依涵想要躲開他挑逗自己的扇尖,只是未能如願,她便掀眸直勾勾的盯著四殿下,完全沒有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反而帶著幾分尖銳:「殿下說笑了,依涵怎敢。」

「既然不敢,那就留下來陪本宮賞菊。」四殿下彎腰抓住謝依涵的手,沒想到竟抓了個空。

謝依涵雙手交疊放在腹前,禮貌而疏離的往後退一步:「依涵怎麼說也是以客卿身份住在宮中的,讓人隨隨便便使喚就來陪賞菊恐怕是打了陛下的臉。」

四殿下眼裡稍稍冒紅,極力壓制著心裡的怒火。

謝依涵拉著阿弗簡單行禮告辭。

一出芷蘿宮,阿弗就問了:「四哥怎麼惹你了?」

謝依涵這才鬆了一口氣,她趕緊拉著阿弗往小路里走,把她之前的經歷如數告知:「你不知,我初到永安時的小年夜,因喝了點酒腦袋昏昏沉沉,半路上遇見他,他就對我毛手毛腳的,若不是三殿下正巧經過,後果恐怕……此事我記得,係數與姑姑講了,姑姑就再也不許我飲酒了,皇上還為了我罰了四殿下一頓,他一定記恨著我。」

「四哥人怎麼這樣?」

謝依涵搖頭:「人心難測。」

阿弗突然問:「那依涵你覺得我三哥人怎樣?」

一聽到三殿下的名諱,謝依涵瞬間紅了耳根,身子微微一側彷彿是在掩飾什麼:「怎麼好端端的提他?」

阿弗盯著她脖子那塊的紅。

謝依涵偷偷瞄她,耳根上又紅了一層,燒得渾身滾燙,她往前走了幾步,站在綠竹下:「三殿下與四殿下大不相同,他是個正人君子,那日他把我從四殿下手中救下之後,為了避免輕薄了我,他折了一支雪梅,叫我抓著一頭,他牽著那頭。」

阿弗都不信:「我三哥這麼細心?」

謝依涵微微一笑:「自然也有腳下路滑的時候,不過他也是脫了身上的大氅給我披著,如此一來也沒有碰到我的手。」

阿弗戳了戳嘴唇:「那三哥人確實挺好的。」

謝依涵一笑,稍顯苦澀:「是呢。」

「哎?」阿弗突然冒出個主意:「不然你嫁我三哥吧?」

謝依涵嚇得失色:「你在胡說什麼?」

阿弗沒講覺得自己有說錯啊,她認真的講:「你不想嫁給我少暄哥哥,可是阿弗好想讓你當我嫂子,你嫁給三哥也是一樣啊,也是阿弗的嫂嫂。」

謝依涵瞬間羞紅,用拳頭捶她:「誰要做你嫂嫂啊!」

阿弗嘿嘿嘿嘿的邊樂邊逃:「噢,依涵是阿弗嫂嫂了,不管你嫁給少暄哥哥還是三哥,都是阿弗的嫂嫂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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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廢物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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