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獨觀前塵2(已修)
轉過街角后,柳知故順著他小狐狸跑過的路線追了過去,可一轉街角就失了方向。
正躊躇間,上方傳來爪子刮擦的響聲,柳知故抬眼看去,只見那隻小狐狸的兩條後腿在屋檐上打著滑,拚命往上蹬腿,可它的腿似乎不夠長,扒拉了半天還是后爪一滑,倏地從屋檐上掉了下來。
柳知故瞳孔微縮,雙臂張開快步跑到屋檐下,正正好接住了掉下來的一團毛茸茸。
小狐狸落入一個懷抱,傳來微微的暖意,柳知故對上那雙紅眸,有一瞬怔楞,後知後覺地伸出手碰了碰小狐狸的耳朵。
可小狐狸在驚恐之下爪子也絲毫不慢,帶著勁風掃過來的爪子在柳知故的脖子上留下了三道血痕。
頸間傳來一陣火辣辣的感覺,卻並不怎麼痛,趁著柳知故愣神之時,小狐狸從懷中用力掙脫出來,一躍而下,拖著尾巴跑遠了。
如果小狐狸回頭看一眼就會發現,方才還愣神的柳知故此時已經緊跟了上來。
柳知故這次隱藏地很好,只是默默地跟著,小狐狸果然未曾察覺。
他跟著小狐狸來到皇家的圍場,此時的圍場人煙稀少,被封閉了起來。
可柳知故從小到大不知來過多少次,他靈活地進入圍場,看著小狐狸停在懸崖邊,腦袋往下探了探,毫無準備地一躍而下。
柳知故心一沉,要去抓卻已經來不及了。
他慌亂地趴在懸崖邊,往下張望,這才發現原來懸崖下還有一處未經人發現的平地,柳知故吁了口氣,放下心來。
他瞧著耷拉在外面的紅尾巴,看著毛茸茸的尾巴在野草叢中左右輕擺,輕輕笑了一聲,沒再驚擾那隻驚弓之狐。
懸崖上方長著一顆大樹,樹榦纖細卻肆無忌憚地不斷生長,柳知故凝視著那根伸出來的樹枝,眼中閃著微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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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亭想起系統的話——完成副本后即可完善部分劇情。
這大概就是系統所指的部分劇情了。
眼前的師尊盤腿坐在地上,懷裡抱著一隻爪子亂揮的狐狸。
柳知故握起小狐狸肉肉的爪子,爪子中的利勾瞬間從絨毛中鑽了出來。
可小狐狸的利勾一張一合就是碰不到柳知故。
「我殿中有一張很舒服的床,」柳知故溫聲道,「你若是願意跟我回去,那張床你可以隨便滾。」
宋亭之前很是好奇師尊這突如其來、近乎瘋狂的執念。他剛穿過來的時候猜想因為是師尊曾失去過九尾一次才會如此,現在看來,這份偏執,大抵是從娘胎裡帶來的。
小狐狸掙扎半晌終於裝死一般呆在柳知故懷裡不動彈了。
柳知故笑著輕颳了下小狐狸的鼻子,小狐狸原本假寐的雙眼忽地掀開一條縫,無語地瞪著面前痴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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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在上面急得跳腳,護衛忙帶著人手下去尋找,很快在一棵樹下找到了太子,滿地的落葉,太子眉眼帶笑逗著一隻狐狸,狐狸豎著兩隻耳朵,眯著眼睛,無奈地時不時抖兩下耳朵算是給個回應。
「太子殿下。」護衛心中一輕,上前拱手道。
柳知故聞言偏頭,眼中的熱度在一點一點下降。
柳知故將小狐狸帶回了宮中。
宋亭看著眼前布滿毛茸茸坐墊的寢殿,瞬間明白師尊對小狐狸如此偏執的原因。
原來師尊竟是對毛茸茸的東西情有獨鍾,這種定論一旦在宋亭腦中出現,師尊的行為就都有了解釋,且在他腦中,那張面對旁人冷淡的表情也染上了層可愛的淺粉。
宋亭本想出宮尋陸邪,可這個回憶似乎要將他困在宮中,或者,更確切地說是要將他困在不知是誰的記憶中。
他只好每天呆在東宮,有時坐在門前,有時躺在房樑上,有時在塌上睡覺,只要他離開宮門一步,回憶就會立刻將他送回宮中,最後宋亭也放棄了,每天看著師尊和原主九尾的小打小鬧。
自柳知故將小狐狸抱回來后,他便發現這張柔軟的大床似乎讓他的寶貝狐狸睡得不大舒服,半夜小狐狸總會睡著就睡到了地上。
地上涼,柳知故每日早晨都會心疼地將他抱回床上。
有一日,柳知故半夜醒來,發現他的寶貝狐狸並非是不喜歡這張大床,而是他根本在這張床上呆不住。
柳知故光著腳下床,將小狐狸又抱回了床上,過了一個時辰再看,小狐狸又滾到了地上。
小狐狸睡覺不老實,柳知故第二日便連夜給它在床邊做了個窩,窩裡塞了許多棉絮,表面用天蠶絲包裹著,用竹子編織成一個搖籃狀的窩。
柳知故點著燈做窩時宋亭就坐在旁邊,撐著臉看著那指節分明的手穿織、打結。
豆大的燭光映在柳知故的側臉,因為全神貫注而微微皺著的眉頭都跟著溫柔了起來。
宋亭出神地想著,原主九尾與師尊之間應當有很多故事吧?他能感覺出來,師尊對九尾是痴迷的愛戀,而九尾對師尊亦是無限的眷戀。
雙眼逐漸沉重,夢中卻都是師尊看著成品那微微彎起的眉眼。
翌日,當小狐狸睜開眼時驚訝地發現他有了自己的小窩,雙眸閃著光,爪子試探地拍在窩中軟軟的墊子上,看著那凹陷下去的一塊。
每天晚上小狐狸都會在柳知故枕邊入睡,柳知故總是將枕邊的小傢伙安頓好才會閉上眼。
一日,柳知故出宮后小狐狸照常踱步到御花園中,找到那棵熟悉的大樹,輕車熟路地爬上去小憩。
宋亭發現小狐狸很愛睡覺,柳知故送他的那個窩,他也很喜歡。
小狐狸留宮中再也沒有出去過,他越來越享受這裡的安靜和舒適,對柳知故的戒備也逐漸土崩瓦解。
小狐狸在樹上翻了個身,一隻狸貓踏著悠閑的步子踱到樹下,沖樹上背對著它的小狐狸「喵喵」叫了幾聲。
小狐狸睡得死沉,壓根兒沒聽見,連耳朵都沒抖一下。
「喵喵......」狸貓沒有放棄。
小狐狸的耳朵終於抖了一下,他沒動身子,只是偏了偏頭向下瞟了一眼,看見是一隻沒見過的狸貓便扭過頭繼續睡。
狸貓鍥而不捨,繼而攀上了那棵大樹,只是它爬樹的技術不甚嫻熟,爪子在樹榦上留了幾道痕迹后便滑了下來。
小狐狸的耳朵似乎留意著下面的動靜,他扭過頭來,盯著那奮鬥的身影半晌,然後躍到了樹下。
狸貓向後退了一步,小狐狸在樹下轉了一圈,又四爪並用地爬上了樹,在樹上看著下面抬著頭的狸貓,好像在示意它上來。
狸貓試著攀上去,可還是半路就掉了下來。
「在做什麼?」柳知故知道小狐狸的習慣,回到宮中后直接來到了御花園中。
柳知故眼角帶著笑意,道:「快些下來,回去了。」
小狐狸直接從樹上躍到了柳知故懷裡,柳知故伸手抱住了他,又低下身子摸了摸狸貓,帶著小狐狸走遠了。
小狐狸在柳知故懷中回頭看著狸貓,狸貓也回看著他,半晌耷拉著尾巴轉身遠去,那小小的身影在深秋時節有些寂寞。
宋亭在宮中呆了幾天,從宮中各處聽說了許多故事。
聽聞南苑宮中有一個從小長在江南的郡主,是皇帝故去的妹妹的女兒,前年郡主的父親病故后便被接到了宮,可她前幾日死在了池塘中,宮人發現她時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
又聽聞五皇子在外面養了個男寵,皇帝知道了后大發雷霆,五皇子是個性情烈的,雖不敢頂撞自己的父皇,可也終究不肯認錯,最後被皇帝罰了禁足。五皇子安靜了幾日,第七天的時候他殿中的宮人發現五皇子再次偷溜了出去,皇帝拍桌子摔椅子喊著要護衛把五皇子逮回來。
這麼一個每天都有許多歡喜憂愁的事情發生的地方,宋亭忽然就對這裡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這裡是師尊從小長大的地方,他貴為太子,年少飛升,風光一輩子的人怎麼會落得個謫仙下場?那雙眼睛又是如何沒的?這中間的故事宋亭很好奇,可又又有些不敢好奇。
宋亭不知道那份熟悉感是他的錯覺還是原主九尾的感覺。
但要說起各種各樣的故事,宋亭竟然從零星的傳言中拼湊出了些許關於師尊的事情。
據說師尊的生母,也就是當今的皇后曾有一個皇子,可惜那個皇子在很小便夭折了,往後的幾年裡皇后再也沒有得過孩子,因此當皇后常去安國寺中念經祈福,皇天不負有心人,最後皇后總算是得了一個皇子,但皇後身子弱,皇帝便允許她帶著剛出生的皇子住進了安國寺,那裡清凈養人,皇后這一住就是兩年。
回宮后,皇子已經快三歲了,在小皇子滿三歲后,皇帝便下令冊封其為太子。
如此看來,柳知故是皇帝和皇后好不容易得來的嫡皇子。
夜間,宋亭總會看見師尊側卧在榻上,一手執書,一手輕撫著小狐狸,勾著嘴角,眉眼儘是放鬆的神態。
師尊好像只會在毛茸茸的東西上露出一些表情,其他時候都是冷麵待人,宮中的人也大都知曉太子的性子。
這時滇國邊境的情況已經有了崩潰的前兆,皇帝和皇后皆為此憂心忡忡,柳知故見父皇母后如此憂心,心情自然也不大好。
一日,柳知故執著毛筆,在案上發著呆,剛剛掭墨的毛筆滴下一滴墨水,在宣紙上暈開一潭深黑的池水。
小狐狸趴在窗前,尾巴慢悠悠地掃著案上的宣紙,宣紙被微風揚起,帶起一陣嘩啦啦的輕響。
小狐狸眯著雙眼看著發獃的柳知故,他踱步上前,將一隻前爪按在了宣紙上。
視線忽然多了一隻絨絨的爪子,柳知故終於從沉思中醒過神來。
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順手抱起小狐狸。
「父皇母后最近很是憂心,」柳知故聲音沉沉的,「我作為太子理應為他們分憂,可我卻......什麼也做不了。」
小狐狸眨巴著眼睛,柳知故見他這副呆萌的樣子,面上的愁雲總算是散開了些。
「小傢伙,我可能得出趟遠門。」柳知故輕聲說道。
小狐狸的耳朵抖了兩下,稍稍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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