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泄陰符

有強叔的照應，事情進展得也十分順利。

第二天一大早，用罷早飯後，強叔就把所有工人都召集了起來。

為了避免引起恐慌，也沒有和他們說實情。

只是說，因為他們動工，觸怒了土地神，所以工程才進行不下去。

想要繼續幹下去，就得讓他們幫忙做一場法事才行。

強叔這話一出來，當即引來哄堂大笑。不少人都在揶揄著，說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搞封建迷信這套，強叔這是病急亂投醫。

看他們這完全不相信的樣子，強叔也有些犯愁。索性一咬牙，直接開價，所有參與的人，每人可得一百辛苦費。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強叔那套說辭，他們興許不會相信，但能真金白銀拿到手，誰還管他是真是假。

當即，就有十幾個人舉手報名參加。有人帶頭，其餘人也不願吃虧。不多時，所有人都動員了起來。

我清點著人數，又把幾個不合適的挑了出來，還剩四十來個。

估摸著泄陰符的規模，應該也足夠了，便讓他們先到河邊待命。

「小張，你到底有沒有把握的？」強叔苦瓜著臉，湊到我身邊：「這回，我可是下了血本。要是沒用的話，我可跟你沒完。」

「放心，絕對沒問題。」我拍著胸膛作著保證，但我心裡也實在沒什麼底氣。

我也是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啊。本來只是想試試那本古書的真假，誰知道還要破財……

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了，反問一聲道：「對了，讓你準備的大公雞，買了沒有？」

「都給你備妥了。」強叔指著角落裡的雞籠：「兩隻公雞，還有紙寶蠟燭，東西全在那邊。」

我檢查了一遍強叔買回來的東西，確認無誤后，再將公雞抓了出來。

在強叔的幫忙下，割喉放血。準備好一切，再端著一碗雞血，提著大包東西，往古橋那邊趕去。

等我們趕到河邊時，那群工人都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現在這些人，可都是我的爺。想要完成泄陰符，少不了他們幫忙。

安撫了他們幾句，讓他們稍安勿躁。我也不敢再耽誤下去，當即便下到了河床，走到橋尾橋墩邊上。

現在青天白日的，這對童男童女還算老實，不敢出來害人。

我圍著打生樁繞了幾圈，將六個方位確定下來。

古書上說，凡是墳冢必有六位，分別是罡陽位、素骱位、雲棲位、探泉位、高詫位、散昌位。

泄陰符，需得在這六個位置的基礎上架設，才能起到真正的作用。

以橋尾墩柱為參照物，再根據書上的解釋，很快我就順利找出了這六個位置。

緊接著，再用樹枝，順著六個位置，在地上畫出一個超大號的泄陰符。

這一番折騰下來，已經忙活了大半個小時。不少工人都已經顯得不耐煩了，不停地催促著。

我也不敢再耽擱，當即便指揮著在場工人，讓他們站在我畫的泄陰符上，每隔一步就站一人。

所有人都已就位，我端著雞血，在人群中穿梭著，再檢查最後一遍。

「小張，你真會搞什麼法事？」

「你哪兒學的這些道道，當真管用么？」

這些工人中，有的好奇，有的覺得好玩。借著機會，揶揄著我。

泄陰符已經到了最後一步，容不得半分馬虎，我也沒心情跟他們打趣，只讓他們站著別動，也別交頭接耳。

再次站在橋尾墩柱上，我深呼一口氣，穩了穩心神。毛筆沾上雞血，動筆之前，回首沉聲警告所有人：「等會不管發生什麼事，誰都不許動。動一步，大夥一起玩完！！」

「小張，等會會有什麼事啊？」離我最近我強叔，估計是被我這認真的程度給嚇到了，一臉驚慌地問道。

「別問，總之別動就是了。」我厲聲回了一句，不讓他們再作聲。

但到底會發生什麼，其實我也不知道，書上又沒寫……

看場上沒人退出，我暗暗吐出一口濁氣，穩住氣息，用公雞血在墩柱上緩緩畫出一個小號的泄陰符。

這叫引符，通俗來講，就相當於一個開關。通過引符，將積攢在墩柱里的陰怨之氣引出，再經由大號的泄陰符疏導出去。

當最後一筆落下，平地無端掀起一股冷風，順著人牆吹拂而過。

不多時，溫度陡然下降。大夏天正午的太陽火辣辣地頂在頭上，我卻恍如站在寒冬臘月的北風中，讓我又一次體會到了那股冰涼徹體的寒意。

旋即，陰怨之氣傾斜而出。站在最前面的我，首當其衝。

衝擊出來的怨氣，如同潮水般向我湧來，不停地沖刷著我的身體。

此刻的我，便如同是波濤洶湧的海面上，一艘隨時都有可能被吞噬的小船。

陰風穿過衣物，透過皮膚，深入肌理。寒意似是自骨髓里發出來一般，叫人止不住的發顫。

而且，被冷風吹襲著，帶走的不僅僅是體溫，就連我的體力，也在一點一點地流失。

正當我覺得將要堅持不住，馬上就要被吞噬的一剎那。後腦勺發出的暖意，又一次為我驅散了寒意，溫暖了軀幹。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風勢才漸漸變弱，最終一切從歸於平靜。

緩過神來，場上立刻傳來了陣陣哀怨嘆息聲。

轉身回望，見那群工人也像是脫力了一般，跌坐在地上呼呼喘著粗氣。

「小張，你搞的什麼鬼？」

「站著一小會，比我干一天的活還要累。」

工人們癱坐在地上，紛紛抱怨著。

「你們這群憨貨，塊頭比我大，體能比我好，怎麼連我都不如。」我看著那群工友，忍不住揶揄一句。

說來也怪，影響最大的應當是我，怎麼他們反而顯得比我還吃不消。

興許……想到這裡，我忽然記了起來，莫不是與我後腦勺那股暖流有關？

「小張，好了么？」沒等我想出個所以然來，身邊的強叔喘著氣問道。

強叔是這些人中年紀最大的人，體力也更差些。跟我說話時，臉色都白了。

「還不行。」我指著另一邊道：「這不是，還有橋頭那邊沒處理么。」

看他們這模樣，一時半會是不願動彈了，便讓他們在原地休息一會，我哼哧哼哧地跑到了橋頭那邊，準備下一個泄陰符。

有了剛才的經驗，這次就輕車熟路了。不到半小時，就確定好了六位，在地上畫出了泄陰符。

讓恢復了些許力氣的工友再次站在符陣上，組成泄陰符。

畫引符、泄陰氣，一氣呵成。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次反倒沒方才那麼慌張，進展得相當順利。

只是，一連處理兩座打生樁。就連我也覺得雙腿發軟，有些站立不住了，

我的那群工友，就更是誇張。當橋頭墩柱也處理完成時，直接癱軟在了地上，連埋怨的力氣都沒了。

「這下……總可以了吧？」強叔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喘著粗氣問道。

「可以了。」我點頭應道：「一會，你再給他們燒點紙錢，讓他們別再給搗亂就行了。」

陰怨之氣已然去傾斜一空，想必，他們的怨念也沒那麼重了。再給他們燒點紙錢，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到了這會，已經不著急了。強叔歇足了力氣，才慢吞吞地拎著紙寶蠟燭，到橋頭上燒了起來，還一邊碎碎念著，不知道在說什麼。

我心裡覺得好奇，便從悄悄從後面湊了過去，只見強叔一邊燒著紙錢一邊嘀咕著：「兩位小朋友，在那萬惡的，吃人不吐骨頭的舊社會裡，有這種遭遇，我也很同情你們。但你們也不必過於執著，若有來世，希望你們能活在充滿陽光的文明民主新社會。」

「伯伯現在給你們燒點紙錢，改天再找幾個和尚道士，將你們重新安葬，念經超度。伯伯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哦，不要再妨礙伯伯工作了，不然就不是好孩子了哦。」

我在後面聽著，只覺得好笑。但一想到那兩個被活埋在橋墩底下的苦命童男童女，心頭不由得一沉。

正當我唏噓不已之時，只聽前方傳來咔嚓一聲。抬眼望去，只見橋墩上已經出現了一條手臂長的裂縫，而且那裂縫還在不停延伸著。

橋要塌了！！

我心下一驚，往前看去，那群工友還躺在橋底下休息。

「快跑！！」我歇斯底里地高聲吼叫著：「快跑！！橋要塌了！！」

話音未落，只聽轟的一聲巨響，橋尾墩柱終於經受不住壓力，徹底粉碎，橋面坍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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