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提烏蘇尋找盜賊
奧德修斯——不,應該稱呼為佩琉蒂,在很久以前曾經從一個吟遊詩人那裡聽說過《奧德賽》的故事,故事中的主人公就叫奧德修斯,特洛伊英雄之一。
奧德修斯在拉丁姆文中是尤利西斯,不管是奧德修斯還是有尤利西斯都顯然是男性的稱呼,而絕不會是女性的稱呼,這種名字放在這樣的一個女孩身上讓別人聽了大抵也會覺得十分古怪。在特洛伊英雄中,奧德修斯雖然不是最出名的那一個,但起碼也是出名的英雄之一,尤其以因他的智慧作為特洛伊英雄們的軍師而著名,但奧德修斯最出名的故事卻是在贏得戰勝后回到故鄉的旅途。
不知何時,她在旅程中用起了這個名字作為自己的「俠名」,而曾經由乞兒們稱呼的「佩琉蒂」就這樣被埋葬在她的心底。
佩琉蒂並不覺得自己聰明,更不盼望成為奧德修斯那樣的人物,但讓她決定採用這個名字該是因為奧德修斯回鄉之旅的故事。自她出生開始,她就沒有一個家,向來都是跟乞兒們共同相處,若非後來發生了命運般的人生轉變,想來她現在也會在那群乞兒中,或者作為一名亞該亞妓女在討好男人吧。
正如眼前的諾格蘭鎮民們因自己的家人被殺、家園被毀而傷心難過一樣,這又讓她想起了那個叫做奧德修斯的特洛伊英雄想盡辦法回到故鄉的那趟旅程了。故鄉,家園,親人,這些字眼是多麼讓她覺得陌生而茫然,人人都有自己的故鄉和家人,那她的故鄉和家人又在哪裡呢?她又該如何去尋找自己的故鄉呢?初聽到這個故事的她是不是也幻想著自己就是奧德修斯,在旅途中與各種妖魔鬼怪對戰,最終千辛萬苦回到故鄉,回到家人的身邊?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也記不清自己是否有過這樣的幻想。
那些被掛在一扇扇窗戶上的鈴鐺被風吹響時,她不禁想到,竟然就連亡者都有可以返鄉的故鄉,可她居然沒有?她,一個活人,會連一個故鄉都沒有?
第二天即將出發時,有十幾個人已經整裝待發了,他們在自己身上掛好或拿好菜刀、鐵鍋、木棍等等武器,多數都是成年男人,但也有少年和婦女;佩琉蒂並不想因為他們的年齡或性別而說三道四,說到底即使沒有人會跟著去她也會自顧自前往,因為這是她的生意,但她卻在人群里看見了那個文質彬彬的青年身影,他腰間挎著帶著刀鞘的短刀,看樣子頗為精緻,該是比較值錢的東西。
她心想,到時候如果他跟不上來的話,就乾脆撇下他好了,免得成為隊里的累贅。當然,到時候他也就不用面對那群兇殘的盜賊了。
這個憑著一群烏合之眾湊起來的團隊就這樣出發了,除了作為冒險者的領頭人外其他人哪怕在單挑下都不是任意一個盜賊的對手,他們似乎也知道這一去可能就回不來了,但還是選擇前去,仇恨和奪回家人的決心已經塞滿了他們的內心了。
在那之前,諾格蘭鎮民們都不選擇主動討伐盜賊團,因為他們無法得知盜賊團的具體行蹤和藏匿地點,可這次卻截然不同。就在幾天前發生在諾格蘭鎮的這場災難剛剛過去后,那個被鎮民們稱作紅鼻子的流浪漢忽然說他知道盜賊們的藏匿地點,他可以告訴他們,但前提是給錢。
一個流浪漢居然會知道盜賊們的行蹤?這簡直可以說是不可思議了,但紅鼻子卻坦然承認是自己一直以來給盜賊團的人提供鎮上的情報,於是乎他當場就被人們毆打了,若不是他還有這個帶路的用處,否則早就被打死了。說來這也是十分古怪,一般人在出賣了自己人後應該是千方百計隱瞞的,他倒好,不僅主動提出,還竟然理所當然地張口要錢。除了腦子壞掉外,人們想不出別的答案,於是只當這個流浪漢喝酒灌壞了腦子。
在所有人都備好武器的情況下,只有紅鼻子仍然拎著自己隨身的酒袋,這安心的大醉樣好似不是去盜賊團的大本營而是去郊外,就是因為他的做法過於古怪,人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跟盜賊們商量好設套,將剩下的戰力引過去一鍋端掉。
作為帶路人的紅鼻子身體搖搖晃晃著走在人群最後面,只有當隊伍要偏離路線的時候他才會大叫著「走錯路啦,是那邊,那邊」;提烏蘇也因為身上帶傷的緣故跟不上其他人,落在隊伍最後方,跟紅鼻子並肩而行,走著走著,他多多少少還感到背部的傷口在隱隱作痛著,折磨著他的神經。
紅鼻子彷彿將他看做自己的同伴一樣,一邊往自己的嘴巴里不停灌酒一邊看著前邊的人們咧嘴笑道:「你看這兩群人真的蠻有意思的不是么,那邊打來這邊,這邊打來那邊,整天打個沒完,明明其實一無所有,但只要心裡存著別的東西,就會以為那東西是自己的,於是乎就會拚命去搶去爭,不管是那邊也好,不管是這邊也好......大概也沒什麼不一樣的吧。嚯,嚯,為什麼要為了壓根兒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而拚命呢,財富也好,生命也好,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也不屬於自己,是天地的饋贈,但是卻都把這些東西看作是自己的......」
曾經在世界最高等學府進修過的提烏蘇對這番話無動於衷,他只是斜著眼瞅了一下同樣蹣跚前行的醉漢,皺著眉頭,繼續咬著牙堅持著前進。
他們從一大早就開始出發了,儘管夜晚行動會更加隱蔽,但他們也知道夜晚對盜賊們來說說不定更加有利,所以才選擇白天行動。
他們正要翻過一座山坡時,坡頂上漸漸展現了一群不善來者的身影,這群人彷彿早已預料到他們的到來似的,得意洋洋地等待著他們,人人手上都拎著挎著刀劍標槍,這跟拿著家庭用具的一群烏合之眾來說截然不同。
對面當先的蒙格洛爾大笑道:「我就猜到你們會過來的,就是沒想到讓我們等了這麼久,天天派人盯哨。既然你們這麼不知死活,那今天就乾脆給你們一個了斷吧。」
然而話音剛落,提烏蘇他們那邊竟然有一個婦女發了瘋般狂叫著手持菜刀不顧一切衝過去,就連其他人都沒能反應過來將她攔住。蒙格洛爾輕輕勾起嘴角,臉上展露出一個十分冷酷而不屑的笑容,他朝前伸出右手一揮,一陣狂風驀然降臨,將那衝過來的癲狂婦女卷了起來。她的慘叫聲在暴風中響徹,些許布片順著暴風的旋渦捲起,最後整個人被帶著跌下了山坡去,提烏蘇他們回頭看去時,只見到一個軀體在山坡下不斷翻滾,直到消失在他們的視野內。
盜賊們看到這般慘狀反而熱烈地歡呼起來,蒙格洛爾仍然維持著那得意而冷酷的笑容,但他的視線只是落在對面的白髮的女孩身上,顯然眼裡的對手只有她一人,儘管如此,他也沒有怎麼放在眼內。
「上一次被你僥倖逃脫,這次又來自尋死路,外鄉人啊,那我就讓你永遠在這裡長眠吧。」
佩琉蒂沒有說話,只是解開了自己的粗斗篷扔開,暴露在空氣中的是穿著便於旅行的遊俠打扮,貼身的羊毛襯衣和長褲,沾滿泥土的破舊靴子,背部掛著一個雙口刀鞘,左右兩邊分別凸出一把短刀的刀鞘。
她抿緊嘴兒,彷彿不願意讓它在接下來的戰鬥中發出痛叫,琥珀色的雙眼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對面的盜賊首領,然後一邊走過去一邊將雙手伸向背後落在兩把刀鞘上,繼而緩緩地拔出來。
經過上次在諾格蘭鎮上的試探后,蒙格洛爾早已知道她的能力和能耐,因而這次也不再掩飾自己的實力,他忽然張開雙臂,仰著腦袋,深呼吸,目光注視著天空中那灼熱的火球:「克瑞斯神啊,請賜予我更多更強的自然之力吧!」
顯而易見,他的神恩來自於掌管自然和四季的女神克瑞斯,儘管這樣的祈求其實毫無用處,但某些神恩者往往對這些祈禱語有著狂熱的迷信。然而念完這句祈禱的蒙格洛爾在此時此地的人們眼中就像是念了咒語的巫師,因為下一刻整個天空霎時間就陰沉了下來,強勁的烈風覆蓋而來,所有人都禁不住舉起雙手護住身體,衣服被吹得獵獵作響。
佩琉蒂的臉色和眼神沒有絲毫的變化,她仍然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敵人,腳步逐漸加快,從小步跑變成了快跑,她雙手反手持著雙刀快速沖了上去。她彷彿能用肉眼看見烈風的襲擊一樣,每每在將要遭受襲擊時便迅速躍開,繼而再迅速奔跑,但每次跟烈風擦肩而過時,她身上都會留下零碎而微小的傷痕,衣衫被劃開一道道極小的口子,臉頰上多了幾道紅線,一縷縷白色的頭髮隨著狂風飛起,但她逐漸接近了敵人。
蒙格洛爾仍然沒有將她放在眼內,對她這些做法只是稍稍更加覺得有意思了起來,他往前伸出雙手猛然一合,那原本四處游掠的烈風往同一個地方聚攏了起來。
「去死吧,臭婊子!」
烈風群將在山坡上奔跑的白髮女孩圍堵住了,便要在下一瞬間將她的身體和衣服完全撕碎,然而驀然間她的身影消失在蒙格洛爾的視野內了,這讓蒙格洛爾臉上的殘忍笑容頓時僵住了。
「怎麼會,消失......」就在他怔住的時候,一陣劇痛忽然被心口傳來,一種難以形容的力氣從背部貫穿了他的心臟,還用力攪拌了幾下,彷彿不將他的心臟攪碎就不會停止。他的意識還沒能反應過來,可緊接著另一陣劇痛已經在他的喉嚨上傳達了過來,鮮血噗的一聲直噴上半空中,彷如魔鬼般的輕柔細語在他耳邊響起。
「你似乎誤會了什麼,你是以為只有自己才是那個隱藏了真正實力的人么,但是你得知道,如果僱主不清楚這個任務有多難多麻煩,他們給錢的時候往往就會不幹脆,甚至不斷拖延,少給錢,所以做生意么就得這樣,先讓要被殺死的目標得意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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