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神秘小僧
短暫的兩天過後,磬石城緊張的氣氛已消失不見,又熱鬧起來。
城中的商賈富人出行,成了平民們平安的風向標,街面雖有軍士巡邏,偶見還有軍士在沖洗街面上零星的血漬,城中心富人區里,幾處府院還冒得黑煙,但卻沒有影響出行的人們。
城門寅時便已開啟,此時多數進出城的是商旅,其中還混雜著想進城的幾名小乞丐。
雖如此,四城守門的軍士比平時要多出許多,過關檢查異常嚴格,各門的城牆上站有滿身彪悍的弓手,拉弓在弦,讓進出的商旅都不敢出聲。
落雁河由燕俠山上游至東向西穿過小茫山,流入盡頭的西漠荒原,是西蠻大陸上重要的水上交通要道,除了連江便是此河了。
荊子云卻沒有聽從老吳的話,也無法聽從,為了完成老吳的死後心愿,還是在車行里做了一天的工,換來了一把鐵鍬和少量的錢銀,以及商行勉為其難的答應用車拉送老吳的屍體。
出了城南走了好幾里才到落雁河,又沿河邊走了幾里才現出一處高坡,高坡後面全是密林,荊子云隨了老吳的心愿,把他葬在高坡上,只是委屈了他,連死後一副棺木也無。
此地到是安靜異常,夏日的夜晚總是那麼短暫,天邊已露出一絲曙光,荊子云站立老吳的墳邊已是一個晝夜,十七歲少年的面孔還稍顯稚嫩,握了握懷中的幾本已變得有點破爛的幾本普通兵書。
心下暗嘆一聲,這是老吳的夢啊,到現在他都不太明白老吳的心思,只是覺得這個老人對自己異乎尋常的關愛,也對自己以後前途有著必定的信心,如親人般守護著自己直到身死。
荊子云暗暗起著誓言,必不負老吳的心愿,亂世命如狗,這兩年來,被家族趕出,一路而來,沿途見到了太多的不幸與慘事,即便老吳的死,對他來說打擊巨大,但一天一夜過後,少年的堅忍的心性卻也挺了過來。
抹了一把最後流出的眼淚,荊子云不想再為老吳的事悲傷了,轉首奇怪的看著坐在老吳墳前的小和尚。
這個和尚半夜時分,突然出現此地,卻是默默的盤坐在墳前口言佛經,似在為死者超度。
不管如何,此時荊子云心下已有定計,老吳生前一直覺得他還小,不讓他出去做任何事,只是不停的要他學著兵書,白日間便去到茶館邊聽著評書和各種世間消息,上次他只是說要參軍,老吳卻沒有同意,只是說在等上兩年,現下卻正是時候了。
「小和尚,謝謝你了」!荊子云充滿感激道。
儘管這個和尚比他還小,而且來得又很詭異,但荊子云還是要感謝他。
「阿彌陀佛!」小和尚聞言,中斷經言,睜開雙眼看向荊子云,口念佛號。
荊子云還是首次見到小和尚的眼睛,只見他的雙目如洞穿世間一切塵埃,又如明鏡般照射著自己,感覺自己的心裡想著什麼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小和尚雙眼微眨之下,又變得靈動起來,肅然道:「施主與佛有緣,為死者超度乃小僧本份之事,佛祖曾言,佛度有緣人,我佛慈悲,只望死者能前往那極樂世界。」
荊子云見他如此變化,心裡說不出的怪異,只好再次感謝道:「還是要感謝你,不過……。」
小和尚卻沒有等他說完,卻又變得笑嘻嘻的:「施主可是想說,就此別過了,我即與你有緣,便是佛與你有緣,怎能別過,我們的緣份還沒有盡呢。」
「那你待如何?」荊子云更加怪異的說道,他可不想出家做和尚。
「同行,當然是同行為好,」小和尚笑語著。
荊子云眉頭輕皺:「這可不行,現在我也沒有去處,想去參軍討一口飯吃,你跟著我,難道也能參軍不成?」
「世間的事又能說得清楚,你我先同行,真的要是你參軍,我自然會離去,」小和尚肯定著。
荊子云感覺很無奈:「好吧,不過我不想回磬石城了,前天城中軍隊廝殺一整天,亂得很,我想去東南邊碰碰運氣,而且一路上我可沒有多餘的錢兩供你吃喝,你想好了方才與我同行。」
他雖才十七歲,性格卻很隨和,心想一路上反正有人陪伴自己,雖是和尚,但年紀相仿,到也在路途上排解寂寞。
小和尚見他同意,到底是年少,臉上露出喜色:「不用,佛家子弟自能解決齋食,只是去東南邊!施主可是要投奔那最近義軍聲望最高,自稱東陵王的軍隊?」
「啊…!你也知道那東陵王的事?」荊子云充滿興趣的問道。
小和尚臉露自信:「小僧平日行走於世間,世間此等大事,當然也略知一二,看你到東南邊,不是投奔東陵王,難道還想投那叛臣浩然公不成?」
荊子云更是驚喜:「小和尚,那你說說,現下哪支義軍更有前途?」
小和尚卻雙眼一閉,口言佛號:「阿彌陀佛!和尚乃佛門子弟,不議俗事。」
荊子云剛勾起興趣,準備與他談論一番,見小和尚又裝起了得道高僧的模樣,不悅道:「那算了,走吧,我們要到城邊才能擺渡過河。」
小和尚聞言睜開雙眼,又嘻嘻道:「小僧法號玄光,小和尚的稱呼很難聽哩!」
走下高坡,來到河邊,就見河下邊叉道的高草里隱著一條小船,這裡本來就偏僻,荊子云昨天傍晚也是好不容易找到這裡來,就是怕有人動了老吳的墳,想不到會有這樣一個物件。
兩人對視一眼,玄光面上還是笑嘻嘻的看不出什麼,荊子云似乎忘記失去老吳的悲痛,歡喜起來,有了這樣的一條小船,卻可以省去兩人的船資。
荊子云跳下水中,把小船推到河邊,玄光跟著荊子云跟著他身邊,慌忙的看了看四周,低聲道:「這可是別人的東西,你如此這般,便是偷竊,還是算了吧!」
荊子云給玄光說得也是很不好意思,也是看了看四周,咕噥著:「又不是偷他的船兒,只是想劃劃而已。」
他拿起來了船槳向空中比畫了一下划行的動作,就跳上船去,興奮道:「小和尚上來,小爺載你遊河。」
玄光頗為無奈的看了一眼荊子云,也跳上船上,說道:「跟你說了,要叫我的玄光。」
想不到和尚一臉的得道的莊嚴相,卻也在這乎這個稱謂。
荊子云現下那裡會理他的話,平生這麼大,還是首次一個人做一樣事,便拿起船槳準備在水中划動。」
就見那密林的上空突然出現許多鳥兒驚慌的四處亂飛,二人好奇不已,還沒有回過神來,林中已衝出一人急速的向這邊奔過來。
荊子云嚇了一跳,急忙擺動船槳,他卻哪裡知道,這划船也要有技巧,只見那船隻在水中不停地打著圈兒。
二人急得不行,卻是怕來人以為他們偷了他的小船。
小船剛轉了一圈,那人已來飛到船上,順手搶過船槳,就划動起來,眼見著小船像箭般快速的順流急行。
荊子云還坐在船上獃滯中,想不明白此人為什麼會這麼快就來到船上,那麼遠的距離,瞬息就到,而且還是飛過來的。
玄光卻已在一邊說著話兒:「這位施主,你受傷了。」
荊子云方才注意到此人背後上插著一支利箭,血還沿著箭口緩緩流出,剛也想出言問候一聲。
只聽此人邊划邊喝道:「羅嗦什麼,再廢話扔你們下河。」
話音剛落,就見他口吐鮮血,卻還是強行地划動著。
二人立時不發一聲,目視著他把船槳擺動的飛快,大概三個時辰左右,小船又轉向一條支流,此人方才輕緩了一口氣,轉首看向二人,原來此人正是在磬石城中跑掉的孟天危,這隻小船也是他們兄弟二人為防萬一早已準備好的。
孟天危把船槳放在一邊,小船順水自行,細看二人後,只是一般年少後生,也不在意,對著荊子云說道:「幫我把後背的箭拔下來「。
荊子云見他雖很狼狽,卻是滿臉煞氣,顯是不久前殺了人,但卻滿臉正氣,也就不是很懼怕,便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雙手放在箭上。
「注意!這樣不能拔,要雙手平放,平行的拔出,」孟天危提醒道。
「哦!」荊子云按他所說,口中言道:「我拔了。」
「噗」的一聲,箭就給拔出,只是那血跟著箭頭噴了出來,把荊子云給噴了一臉,由於用力過大,差點掉下河去,玄光眼尖,急忙抓住了他。
孟天危卻沒有管這麼多,箭頭拔出的剎那,他的臉都快扭曲的變形,顯是疼痛難忍,好半晌才恢復過來,就盤坐船頭行起功來,瞬時他的頭上白霧飄起。
「咦!」玄光心裡驚訝,對著擦洗著臉上血漬的荊子云耳邊低語道:「此人內家功法超強,很是厲害,不過看此人面相,不似惡人,只要我們小心一點應該沒事。」
荊子云雖然小時候在家族裡也偶見族中人練功,只是因他是撿來孤兒,無緣修得武學,在磬石城中聽那評書說著高來高去的武功,一直嚮往的很,老吳也是不懂,所以咋聽小和尚的話,又聯想到此人飛到船上的速度,立時羨慕不已,心想,要是自己也會功夫要有多好,即可防身,也可懲治惡人。
小船漂流到了一地,自動停了下來,原來此地是三面環水,似小島般的陸地。
孟天危也已行功完畢,睜開雙眼,臉色也微微有了些血色,站立起來,看了眼四周,便向小島上行去,邊走邊說:「把小船給我拖到這邊上的樹叢中,然後尋著來見我,別想偷偷的溜走,不然你們知道後果。」
二人面面相覷,知道逃跑無望,玄光忙打眼色給荊子云,意思是不要亂打注意,此人不是我們能對付得了的。
好不容易把小船拖好,二人累得氣喘如牛,隨地躺在地上,你看我,我看你,覺得這種事情也很是驚奇,二人雙目中流露出冒險的意味。
荊子云見小和尚眼中跟他一樣的神情,滋滋的笑道:「我說小和尚,原來你也是個六根未凈之人,剛還跟我一起道貌岸然的裝著得道高僧的樣子,現下卻也現出原形,卻是一個妖孽。」
玄光聞言怒道:「你才是一個妖孽,要不是師父他……。」
荊子云本就等著小和尚跟他爭辯,卻不想突然沒了聲音,見他環顧四周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奇道:「怎麼,你師父他怎麼了?」
玄光站起身來:「懶得跟你多話,走吧!半多那位大俠怕我們走出去,給人發現形蹤,現下只好跟著一起了。」
荊子云也想到了這些,只是看小和尚好心提醒的份上,也就沒有在言語,一起找到正在烤兔肉的孟天危。
「坐下!」孟天危不容置疑的說道。
二人乖巧的坐下身子,荊子云卻是猛吸鼻子,肚中立時咕咕作響,眼神眨都不眨地看著流著油的兔肉。
玄光見他如此,悶哼一聲,不滿的把身子轉到一邊,手念佛珠,輕言起佛經來,肚子卻也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孟天危見二人這般模樣,鬱積的臉色上露出笑容,哈哈一笑,拿起烤好的兔肉,隨手撕開,扔了兩份放在二人身邊,自己大嚼起來。
荊子云也不客氣,抓起兔肉也學得孟天危嚼動著,看小和尚還是那樣在念經,停頓下來,把他的那份拿到自己身邊,又坐到小和尚的近邊,邊嚼邊含糊不清的說著:「好香,真香,好好吃哩!」
玄光念了半天經,聞著兔肉的香味,以及荊子云口中故意發動的嚼動聲,而自己的肚皮更是不爭氣的悶響著,終於不堪忍受,站立開來,口誦佛號,向遠處走去,只是沒有走遠,還是學著剛才的樣子盤坐下來又念起經來。
荊子云見玄光走開,卻沒有再跟著過去,也不想做得過份,坐在那裡呵呵的大笑起來。
孟天危見二人如此,也覺得好笑,跟著笑了起來,就看荊子云特別的順眼,
問道:「小兄弟那裡人氏,不知跟那小和尚在那荒林做甚事情?」
荊子云聞言一怔,剛剛還覺得可口的兔肉,頓時沒了滋味,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
他們在這小島的中心地帶,島上樹木不是很多,遙望遠處,那三條支流小河默默的交匯一點流向那未知的方向,就像自己未知的命運般,剛剛好的心情也忽然變得苦澀起來。
「在那裡埋了我唯一的親人,他說他喜歡清靜,不喜歡在亂葬崗的地方成為孤魂野鬼,可他自己卻不知,在那裡就真的成了孤魂了,」荊子云沉痛的說著。
孟天危想起了大哥為了他的性命,卻死無全屍,,而此刻自己還在亡命天涯,好不容易的笑容也跟著收斂全無。臉色難看無比。
玄光雖在念經,可眼神卻一直注意這邊的情況,見二人這般如此,怕荊子云又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來,惹了這個煞人。
慌忙站起身,來到他們中間:「阿彌陀佛,施主……。」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見孟天危神色一緊,兩手各抓一人,如老鷹抓小雞般,就藏匿到邊上的枝繁葉茂的大樹下。
就聽空中傳來鳥類的嘶鳴聲,二人見孟天危神色緊張的看著天空,也學著他的樣子,傻傻地看著在空中飛翔的大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