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御醫皇后(70)
「劉皇上,」小小頭顱斜斜依偎在他守護的懷中,「嫁給你,其實挺可憐的。」
劉煊宸雙目露出一絲無奈,「那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朝庭局勢已穩,朕會用全部心力守護、呵護、保護心底的那個人。」他溫柔地低下頭,吻了吻她的發心,「你相信嗎?」
「那後宮又要重選女官了?」她輕輕避開他的問題。
「朕已讓國子監準備這事了。」
「劉皇上,我可以向你推薦一個人嗎?」她坐正,很認真地對他說道。
「朕洗耳恭聽。」
「阮妃,也就是現在的安南公主,她才是當之無愧的才女,又誠心向佛。我覺得她做女官很合適,也會很稱職,也會讓她意識到自身的價值,過得開心一點。而且,能為家族爭光,一直是她的心愿,她若做到魏朝第一女官,她會非常感謝你的。」
劉煊宸驚駭她腦筋轉得如此之快,他以為她就只會看病呢,若是把心思放在別的方面,那定然也會有了不得的成就,他不想被她左右,可卻無力反抗了。
愛情本身就是壯麗的紛擾,心智的不平衡,根本不能用常規來分析。
他這一生,真的少不了她了。
「朕若破格讓她做女官,是給你一份人情,朕不是只付出,不索取的人,你怎麼回報朕呢?」
濃濃霧雨中,她雙眸濕潤。他暗啞的嗓音在她耳畔低回,悠悠淡淡,每一個婉轉起伏,都會令她覺得好溫柔。
心,一下子酸澀得如亭外的驟雨。
她突然發覺,不知從何時起,她愛上了劉皇上。
愛如潮水,如此強烈又無法抵擋,她只能閉眼,任其將自己淹沒,然後再咬著牙命令自己要堅強地浮出水面,因為這份情意來得稍晚一點,而劉皇上,不管她是否自由,他都不是她可以去愛的人。
她才懂愛情,便將擦肩而過,這是一件多麼遺憾的事啊!她又悄悄流起眼淚。
伸手拭去她長睫下泛出的淚珠,他調侃地一笑,「看你這麼難回答,不如朕幫你……」
「劉皇上,」她捂住他的嘴,不知這個姿勢有多曖昧,「不要說,不要說……」她悵然地搖頭,懇求地哽咽道。
「傻瓜!」劉煊宸更緊一點地抱住她,不是男女間相互傾慕的那種熱情擁抱,是一種關懷,是一種體貼,他不逼她。她不是別的女子,除非自己想通,不然任何人都強迫不了她的。
他發誓,不管是來明的,還是來暗的,她和杜子彬的婚禮都不會有的。
「真的是個傻瓜就好了。」她嘆道,口氣幽遠、迷茫。
不會相思,學說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她緊緊地回抱著他,心中充滿了惆悵和無力。
亭外的雨漸漸地小了,霧氣消逝,陽光再現,被雨沖洗過的天地,清朗得令人眩目。
「要回太醫院嗎?」劉煊宸輕問道。
懷中的小女子悶著不說話,他低頭一看,才發現她竟然睡著了。醫帽歪在一邊,髮絲散在他胸前,淚眸下,櫻唇微軟,看起來既倔強又脆弱。
「皇上。」羅公公領著一群太監和侍衛走到亭子前。
「噓!」劉煊宸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輕地抱起雲映綠,在眾目睽睽之下,旁若無人地向他的寢殿走去。
六月的皇宮,如沉悶而又平靜的大海,海水下,一股潛流嘶吼著,就欲衝出水面了。
暴雨之後,又是晴空萬里。
是夜,無疑有滿天的繁星,一輪清月,風微微的,難得一個涼爽的夏夜。街頭、巷角,納涼的人多了許多,仰望著星空,議論起馬上快要到來的七夕夜。
祁府,後園,從祁小姐的綉樓中卻傳出「咣當」一聲煞風景的巨響,外面守候的護衛們你看我,我看你,齊齊打了個冷戰。
齊王劉煊羿暴跳如雷地在房中走來走去,毫不在意腳下一地的碎瓷,「祁左相,你……竟然不經本王同意,私自作主辭了祁初聽的官職。」邪魅的雙眸中射出兩束憤怒的火苗。
昨夜,他喝得酩酊大醉,直睡得日上三竿,醒來后,才得知祁左相已經向劉煊宸上交了祁初聽的辭職申請。他不由火冒三丈,白天又不宜出府,好不容易等到晚上,還沒等他上轎,祁府的管家已來到了他的府門外,說是祁左相請王爺過府一敘。
他一進綉樓,房中已有三人,祁左相,還有真正的祁初聽,伶雲閣的大老闆祁公子。
祁初聽一臉梨花帶露,賭氣地背轉身,不看他。
祁公子則一臉冷笑地盯著著他。
祁左相最深沉了,捧著個水煙壺,吱吱地吸著,看不出任何錶情。
劉煊羿一瞧這架勢,就知是祁公子燒了把什麼火。
他可不是看人臉色,任人擺布的人,氣急攻心,一下掀翻了房中的八仙桌,子彈就上了膛,開始狂射。
「王爺,老臣也是為了你好。」祁左相把煙壺放到一邊的條案上,緩緩地抬起眼,神情很漠然,「王爺難道不知刑部杜尚書和皇上都已經盯上你了嗎?若一旦王爺被人在宮中識破身份,王爺這幾年的委屈、前幾年受的病床之辱、老臣的苦心,都將付之東流。一個區區的小女官,王爺有什麼好留戀的。」
「祁左相,你跟本王打什麼官腔,」劉煊羿象只憤怒的獅子衝到他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咆哮如雷,「你以為本王愛扮個女官,對著一群象花痴般的女人說經論道?本王要的是先皇留下的那封手書,沒有一個冠冕堂皇的身份,本王能在後宮自由出入,能進出書庫嗎?事情剛有了點眉目,你卻來此一招,祁左相,你是不是後悔跟了本王呀?」
劉煊羿口氣中的陰冷和殺氣毫不掩飾,祁左聽嚇得止住了哭聲,祁公子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祁左相卻老神在在,依然一臉平和,「王爺,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從老臣決定和王爺在一起后,王爺就離不了老臣,老臣也離不了王爺。」他不想用一根繩子捆著的兩隻螞蚱來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但事實就是如此。」先皇的那封手書,王爺已經探知在何處了,老臣今日也去書庫轉了轉,在王爺描述的那個房間,老臣發現多了幾位侍衛,王爺即使扮成女官,也是取不出來的。那個老臣另想法子,王爺不要擔心。辛苦了這麼多年,突破口就是那手書,老臣怎會不知輕重?」
劉煊宸氣焰的溫度降了些,但怒氣仍然難消,「那左相認為突然讓本王辭去女官,杜子彬和劉煊宸就會打消疑慮了?」
「當然不會,但撲朔迷離的局面,他們找不著證據,又能耐老臣幾何呢?」這也是祁左相想出的以退為進,以動震靜的對策。
「哦?」劉煊羿挑了挑眉,悶悶地坐下,陰陽怪氣地問道,「聽左相的口氣,下一步怎麼走,也想好了?」
祁左相淡淡地扯下嘴角,又捧起了水煙壺,吱吱地吸著,好一會,才開口道:「王爺,那位雲太醫是很有個性,請王爺還是疏遠點好。一動她,就扯上杜尚書和皇上,想低調都難。」
劉煊羿一甩袖,「這是本王的私事,左相操心太多了。」
「王爺現在的一舉一動,都會掀起大的波瀾,早就沒公私之分了。」祁左相入木三分地點醒劉煊羿。他本來不想激怒劉煊羿的,但是真的無法忍受下去了。劉煊羿為了得到雲映綠,不惜拿杜子彬開涮,還在伶雲閣中,這不是不打自招嗎?杜子彬何許人,那是刑部尚書,整天瞪著一雙眼,緊盯著他們的人。杜子彬怎麼會不起疑?
「現在,老臣已經對外宣稱初聽得了怪病,必須要及快成婚,才能痊癒。接下來,老臣就該為初聽操辦婚事,以堵口舌。」
劉煊羿冷漠地翹起腿,「左相為祁小姐找到合適人選了?」
「王爺?」祁初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受傷地盯著他,「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呢?」她伏在椅背上,傷心地嚶嚶哭著。
「兒子,把你妹妹扶到樓上去。」祁左相對祁公子使了個眼色。
祁公子瞪了劉煊羿一眼,扶起極不情願的祁初聽,上了樓。
「王爺,呵,老臣不知王爺當初允下與小女婚約是出於什麼目的,王爺可能不在意,但小女卻入了心,這可怎麼辦呢?」他狀似隨意,眸中犀利的冷光卻令人不敢拒絕。
「左相,本王是誠心想娶祁小姐的,也期盼著能和小姐共享錦繡江山。可你急於要小姐成婚,本王一個外界傳聞奄奄一息之人,怎麼娶妻呢?」
祁左相微微一笑,「好辦,那麼就讓王爺好轉起來、健康起來唄。」
「呃?」
「老臣已經私下和一些曾經竭力想扶持王爺登大寶的官員們接觸下,試探過他們的意思。他們對王爺的忠心沒有變,可是又擔心王爺的身子是個問題。老臣想,王爺你現在該下床了,走出王府,走進皇宮,讓世人瞧瞧齊王爺棒得足以勝任九五之尊,讓擁戴你的臣子們無後顧之憂。王爺,暗鬥已經沒意思了,現在咱們明爭吧!」
「那……目標太明顯,劉煊宸握有大權,咱們鬥不過他的。」劉煊羿被他說得心動,激情四溢,但一冷靜,覺得有些擔憂。
「王爺,你不是有手書嗎?手書一朝示眾,一個冒牌皇上怎麼受百官擁護?」
劉煊羿擰著眉,點了點頭,「說得也是。左相,那本王病了那麼久,怎麼讓世人相信本王好轉呢?」
祁左相微微閉了閉眼,「王爺不是說有位太醫講過醫學奇迹無處不在,那就讓她來創造奇迹吧!」
94,話說猜疑(上)
雲府的日子還是過得很奢華的。
雲府從祖上就開始做珠寶生意,到了雲員外這一輩就是第四代了。祖上本就積下豐厚的家業,雲員外又是個理財高手,這家產是日積月累,比從前,不知上了幾層樓了。雲員外與雲夫人在那個朝代,算是很恩愛的夫妻。雲夫人身子弱,生了雲映綠后,大夫說她不能再承受懷孕的辛苦。兩人便決定不再要孩子,雲員外也沒納妾室,把個雲映綠視若掌上明珠般寵著。
雲員外是個開明的人,這麼大個家業沒人繼承,他也沒長吁短嘆,總是說眼前的日子金貴著,以後的事誰說得清呢!
金貴的日子當然要住得好、吃得好、穿得好。雲員外為僅重新擴建了雲府、多添了幾位傭僕。雲府現在可是東陽城數一數二的大宅院,你在裡面消磨一整天都不厭倦。府中四季的衣衫,也是按時由江南最好的綢緞坊送到府上,至於吃,動輒數十兩熬成的蓮子湯、燕窩粥、參茶,在雲府只當是閑嘴在吃著。
而雲府的早膳就該講究了。
為啥呢?雲府的千金大小姐現在進宮做太醫,只有早膳是正常在府中吃,午膳和晚膳上大部分是在宮中用完了才回府。宮中的御膳房做的御膳,雲員外沒嘗過,但估計只有皇上吃得好,其他人很一般吧。不然他的寶貝女兒怎麼瘦得下巴尖尖得象個棗核呢?
夫婦倆瞧著真是心疼呀,又勸慰不了女兒辭職,只得在早膳上下功夫。雖說現在是六月底,天氣熱得呼吸一下,都能喘出一身的汗,人很少有好的胃口,但云府的早膳桌上還是會琳琅滿目地擺上二十多個品種,各式的開胃小菜、涼糕、小粥,冰湯,那是應有盡有。
可雲家大小姐卻不太領情。
「映綠,嘗嘗這個,果仁糕,用冰冰過的,又涼又甜,非常好吃的。」雲夫人愛憐地夾了塊涼糕放在女兒盤子中,「不要一直喝水,要多吃點實在的東西。」
雲映綠扯扯醫袍的衣領,拭了淚汗,搖搖頭,站起身,「娘親,我吃不下。」
「不行,宮裡的午膳不知啥時候才有,早膳不吃飽,怎麼做事?」雲夫人不依,按著雲映綠坐下。
「娘親,我真的不餓。」雲映綠是很懂養生之道的,但最近沒了心思理這些,心情象跌進了谷底,做什麼都不帶勁,吃什麼都無味。
「映綠,你要讓娘親傷心嗎?」雲夫人不得不拉下臉,採取高壓政策。
「爹爹……」雲映綠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雲員外投去求救的眼神,眼角的餘光看到門倌領著秦府的總管走了過來。
「小的見過雲員外、雲夫人、雲小姐。」總管恭恭敬敬地施禮,從懷中掏出一個紅色的小包。
雲員外和雲夫人神情一下緊繃起來,對視了一眼,屏氣凝神地站起身。那小包是當初裝著映綠生辰八字,訂婚那夜,由雲員外遞到秦員外手中的。
「這個……是我家員外和夫人讓小的還給雲員外,說我家公子才疏學淺,配不上雲小姐的慧黠蘭心。」總管面帶憂色,斷斷續續地說道。
秦論終於想通,同意退婚了?
雲員外和雲夫人心中一喜,這僵持的局面算是緩解了。不過,在聽到這個消息的一刻,夫妻倆還是覺得對不住秦論,秦公子是有情有義,始亂終棄之人是他們的女兒。
但姻緣一事,誰能作主呢?
「說哪裡話,是小女與秦公子無緣。夫人,你去把秦公子的八字取來。總管,進來用點早膳吧!」雲員外客氣地對總管笑了笑。
總管搖搖頭,「不,員外和夫人還在等著小的回信呢!」他怯怯地瞥了眼雲映綠,又慌忙挪開眼神,眼中寫滿了悲哀和絕望。
雲映綠感到很意外,沒想到秦論會如此爽快,這不太象秦論的作風。他那天在伶雲閣說的話是真的?
那天,秦論的話和表情都非常詭異,不會有什麼事發生吧?她擰起了秀眉。
雲夫人從箱底把秦論的生辰八字找出來,交給總管,雲員外又賞了一錠大銀給總管,總管謝絕了,再次行個禮,便告辭出府。
「總管,」雲映綠不放心地追上去,喊住總管。
總管低下頭,定定地看著地面,「雲小姐,你還有什麼吩咐嗎?」
「你家公子的身體最近還好嗎?」離上次義診又過去五六日了,秦論那個脈象一直困擾著她。
總管驚訝地抬起眼,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匆匆點了下頭,便急急往外走去。
「怎麼了?」雲映綠心下生疑,扯住總管的袖子。
「雲小姐,既然兩家已退了婚,以後,我家公子好與壞都與小姐無關了。不過,小的在此說句不敬的話,這婚是退遲了,或者根本沒有這婚約,該有多好。」
總管丟下這麼一句震撼莫名的話,走了。
雲映綠立在原地,愣愣的。
總管這口氣象是埋怨秦論和她訂婚似的,可是當初訂婚,不是出於她的意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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