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關2
沒等白天樺回應,他的未婚夫就原地消失了。
鼻間還留著一抹淡淡的樺樹葉清香,然後慢慢消散在空氣中。
「信德正君……您、您慢走吶!哎……還沒多謝您給我們大人修練護法呢!」楊總管忙朝烏昊軒消失的地方扯著脖子喊了一聲,好像對方能聽到一樣。
「行了,老楊,你用不著上趕著討好他。你的彙報我看完了,我出去走走。」白天樺將每一本記錄本都飛快地翻了一遍,速度快得像一陣風吹過,又將本子塞回了楊總管手中。
楊總管記得很詳細,大到捉了幾隻妖、犯了何事、做何處置,小到司里日常費用報銷,什麼時候、有誰經手、流程如何,事無具細,都羅列在上面。
真是一個稱職的好下屬。
「哎!大人,您忙您的!司里有我,您放心吧!」老楊將一尺厚的一大摞記錄本塞回衣襟里,朝胸口拍了拍,衣服便不再鼓囊。他
兩顆極細的眼珠子在眼眶裡滴溜溜轉了兩圈,便極有眼力地跑了出去。
信德正君披著神仙外皮,所以在白天樺設置的法術禁區能夠來去自如。
但法力比白天樺弱的老楊就不同了,在司里禁區施不了法術,只能委屈他兩條幹柴樣的老腿了。
楊總管邊跑邊想,總感覺這次修練完大人好像有哪裡不同了,到底是哪裡不同呢?恕他老眼昏花,看不出來,可能是修出九尾后氣場更加強大了吧!
大人的事,他不好管,他只要在大人不在的時候管好司里的日常就行了。
老楊在密室盡頭拐了個彎看不見了,白天樺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
烏昊軒急匆匆地離開,有些古怪。
事實上,他對原主與未婚夫的相處模式也很是奇怪。
正好,司里現在也沒有要緊事,原主的記憶只恢復了一部分,白天樺隨手撈了一把空氣,聞了聞,就在空中畫了一個任意門,循著樺樹葉氣味追隨著烏昊軒,看看他去幹什麼。
他穿過閃著金光的任意門,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古老的建築大門口,陽光斜斜地照過來,他的腳下沒有影子。
回身望去,是一棟五層鐘樓,樓頂上有個白底黑針的四面大鐘,指針指向上午九點。大門上懸著燙金的三個大字:圖書館。
整棟樓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外牆上爬滿了綠色的爬山虎,將窗戶擠得只剩下一個一個小孔,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窗戶在哪裡。
烏昊軒怎麼來圖書館?
白天樺的視線往外瞄了瞄,這看起來像是一個高校。
圖書館前的路上,來來往往的許多都是行色匆匆的年輕人,背著書包的、騎著自行車的、捧著書的、玩手機的、拍著籃球的、兄弟幾個勾肩搭背邊說邊走的,滿滿的都是青春氣息。
他這會兒正隱形,所以來往的人群沒有看到他。
他閉起眼,聞了聞空中殘留的淡淡樺樹葉味道。
顯然,烏昊軒剛來過這個地方,或者剛經過這個地方。
「吱嘎——」,細微的窗戶推開的聲音穿過人聲鼎沸的嘈雜,清晰地傳進了五官靈敏的白天樺耳朵里,打斷了他的冥想,他急忙抬起眼眸,朝聲音來源處望去。
只見一把通體黑色的烏木椅子,從圖書館的五層窗戶中扔出,在窗外劃出一條急速下墜的曲線,堪堪砸中了捧著書從圖書館正門中走出來的一個年輕人。
「呯——」一聲巨響,分量不輕的高空墜物剛剛砸中了那個倒霉的年輕人。
年輕人沒來得及出一聲,就像車軲轆一樣面朝下倒地了,椅子被彈開到三米遠,幾本書散落在四周,而倒地的年輕人頭頂已經汩汩地冒出了血,很快便在身下聚攏成鮮紅的一灘。
年輕人像死魚一樣,在那灘血里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作。
「啊!砸到人了!快報警!快打120!」一名路過的男生驚叫一聲。
四周路過的學生迅速圍攏成一圈,卻誰也不敢上前去看看那個被椅子不幸砸中的倒霉鬼。
這麼巧?聞著空氣中淡淡的的樺樹味,白天樺的眉頭皺了皺。
沒思考多久,他一拂手,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變成了白T恤、牛仔褲、帆布鞋,手中捧著兩本書,想了想,又變出了一副金邊的眼鏡遮擋住自己辨識度很高的漆黑眼睛。
他變了裝后,快速擠到人群里查看那個倒霉的年輕人。
剛擠進人群,他睨眼看到一抹白色的虛影晃晃悠悠從那年輕人的身體裡面飄了出來。
那是那人的魂魄。
看來那人是死透了。
他收回了要邁出去查看年輕人傷情的腿,默默地轉身離開。
烏昊軒去哪了?他得去找找,了解了解以後的伴侶,對快速適應原主的生活非常有必要。畢竟,烏昊軒以後會和他朝夕相處,如果他不當心,就會被發現原主的靈魂掉了包。
在這個妖魔鬼怪橫行的時空里,穿越應該也是件不難理解的事。
「嚓啦啦——」鏈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聽起來像是黑無常的鎖魂鏈。
白天樺已經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隱了身形,準備回去,卻不曾想遇到了黑無常鎖魂。
他在腦海里回憶了一下原主的常識,一般人死後沒超過五分鐘,地府不會那麼早來拘魂。萬一還能搶救一下呢?
正想著,他聽到「滴嘟滴嘟」的救護車聲音,還有警車標誌性的「嗚啊嗚啊」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很快便開到了人群外面。
他抬頭一看,那年輕人的虛影已經化成了實影,和趴那裡的屍體一樣穿一件白色短袖T恤,一條黑色長褲。
他飄在空中使勁掙扎,脖子上被一截鎖鏈纏住,雙手扒拉著鎖鏈,兩腿蹬來蹬去,彷彿正和鎖魂鏈的力度在做著對抗。
那人的魂已經飄得老高了,白天樺定睛看了一秒,才看清了那人的面目。
這是一張乾淨的年輕人的臉,五官長得規規矩矩,此時因為被鎖鏈卡住了喉嚨痛苦地擰起了臉,張著大嘴,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個年輕人的眼睛卻很清明透亮,彷彿兩汪從地底下冒出的清泉,此時正帶著水氣。
白天樺很奇怪他怎麼會去關注一個陌生人的長相,可能是那人的眼睛太有特色,就算距離老遠,也不容忽視吧。
救護車上很快就跑出來三個醫護人員,兩人抬著擔架,一人在前面撥開人群。他們將倒地的年輕人抬了起來,小心地放在擔架上,抬起來飛快地進了救護車。
救護車很快呼嘯著離去了。
而警車上下來四個警察,一人迅速地上前將出事現場的圍觀人群驅散,一人圍起了警戒線,一人在警戒線里拍照,一人則跑進了圖書館里。
救護車和警察的效率很高,可是很可惜,這個年輕人可能救不回來了,他此時正被黑無常像拉風箏一樣慢慢拉向地面。
白天樺輕嘆一聲,卻很快將那聲嘆息掩蓋在唇齒間。
原主是個鐵面無私、掌管天下所有妖物的緝妖司司長,不可能會同情一個陌生凡人,這聲嘆息來自穿越后的自己。
他抬眼看了一下空中掙扎著的身影,轉身就想走,剛邁動腳尖,就聽見那人在喉嚨底里發出一聲破碎的聲音,就那樣清晰地傳入了他的耳孔。
「救……救我!」
那聲音從卡緊的聲道里發出來,像破磁片劃過金屬,突然輕輕地揪了一下白天樺的心。
他轉身的動作停了停,抬眸向空中那個飄蕩的身影望去。
「你……能看到我?」白天樺此時正隱著身,按理說,凡人是不能看到他的。
可能,那人死了,已是魂體才能看到他吧。
那人想點頭,卻被鎖鏈卡著脖子,慢慢被拉向地面,只得拿一雙泛著霧氣的眼睛拚命地眨著。
是的,是的,能不能請你救救我。
那人心道,他剛穿過來,還沒適應這具身體,搞清楚什麼情況,就被高空掉下來的椅子砸死了。他上哪裡說理去?
正好,他看到圖書館面前站了一個人,抬頭在打量他。
其他人都只顧看著他的「身體」被抬上車,沒人看得到飄在空中的他。
所以,只有那人能看到他。只是,那人看起來冷極了,隔老遠都能感覺到強大的氣場。
順著鎖鏈看不到那一頭是誰在拉,但他能感覺到離拘他魂那人越來越近了,他試一試求救,拚命從喉嚨底里叫出了「救我」兩個字,就覺得鎖鏈又收緊了些,像是要將他的脖子擰斷。
「要我救你?」白天樺確信空中那人能看到他。
那人拚命眨眼,眼瞼像扇子一樣扇起來,還擠出了兩滴眼淚,不知道是眨眼太累還是脖子被卡得太緊。
救救我唄!大佬?
白天樺對上了那人的眼神,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他身形一動,一條長長的尾巴轉眼間從身後伸了出來,快速變長,勾住了那人緊瘦的腰身,微一用力,便扯住了他。
那一頭,黑無常隱在一片黑霧裡收著鎖鏈,就像每一次拘魂一樣。
只是這魂飄得有點遠,因為是白天,他從黑霧中出來顯形又費老大勁,他就將那鎖魂鏈變得很長,纏住那魂的脖頸后,慢慢收著。
收太快又累得慌,他還有心情點了一根香煙,嘬一口煙,收一把鎖鏈。
眼看著收了一半了,再拉一把時,對方好像扯住了鎖鏈。
他又扯了扯,還是扯不動。
力不小。
他急忙從隱身的黑霧中探出頭去,順著鎖魂鏈看到空中那魂的腰被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給纏住了。
看了一眼尾巴的主人,黑無常驚得張大了嘴,嘴角叼著的一截煙屁股掉了下來。
「司、司長大人……怎麼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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