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師恩如山

興泰高中，這是咱們這個鎮上，唯一的高中。

高三年級，只有一個班，四五十個學生。

大部分的同齡孩子，十六七歲，便已經外出打工。

像我這種，二十一歲，還在上學讀書的，基本沒有。

其實很早之前，父親就催促著我，跟鄰村的孩子，一起出去賺錢。

是母親一直維護著我，鼓勵著我考大學，出人頭地。

只是沒想到，終歸還是沒能夠參加高考。

平日里，走進學校的時候，我腳步非常的輕快。

因為這裡，既能夠讓我擺脫家裡的瑣事，又能夠讓我學到知識。

可是今天，踏進校門的那一刻，我的腳步就變得很沉重。

因為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來學校。

明日我就要外出務工，再也不能和同學們坐在教室里，一起讀書。

十分鐘的路程，我走了整整半個小時。

最後，是硬著頭皮，走進了辦公室。

因為是鄉下，辦公室里的老師，總共就那麼幾個。

班主任老師，既教語文，又教英語，還教歷史。

因為他授課的風格，極為的嚴肅，學生們私下裡經常叫他是王老虎。

說實話，看到他板著的臉，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當然，王老師雖然非常嚴格，有時候還會用戒尺打我手心。

但我知道，嚴是愛，松是害，他這是希望我好。

「葉秋啊，家裡面的事情處理好了？」

「別愣著了，趕緊去上課。」

說完，王老師又開始批改卷子。

「王老師，我······我是來辦退學手續的。」

我低著頭，雙手緊緊的抓著衣角，就像是犯錯的孩子似的。

我知道，王老師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對我抱有極大的期望。

經常其他同學放學了，他找到我，給我開開小灶。

為的就是在高考的時候，能夠沖一衝外地的學校。

「退學？」

聽到這個消息，王老師眉頭緊皺。

手裡面的筆，立刻就放了下來。

「葉秋，你是咱們高中，最有希望考上大學的。」

「我知道你家境不好，但還有半個月就高考了，不能再撐一撐？」

「你苦讀這麼多年，總得給自己的學生生涯，一個交代。」

王老師非常認真的看著我，很想要挽留。

「老師，我已經決定了。」

「就算考上大學，家裡也攢不出學費。」

「與其浪費時間，還不如早點出去打工。」

這句話說出來后，我如釋重負，整個人一下子就輕鬆了。

因為，我已經斷了自己的後路，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

讀書，那是富裕人家孩子，光宗耀祖的途徑。

對於我這種家庭，只是負擔。

「唉······」

王老師看我心意已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我能夠感覺到，他的臉上，有失望也有不舍。

「王老師，對不起。」

「您的諄諄教誨，我一定會銘記在心的。」

我彎下身體，鞠了一躬。

儘管有時候，我也會跟著同學們，喊一句王老虎。

但在心中，我對王老師，非常的尊敬。

「罷了，罷了。」

「我不是家長，沒法左右你的決定。」

「不管如何，祝你前程似錦。」

王老師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

於我而言，王老師亦師亦父。

他教我知識的同時，也教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

這一別，真的有些不舍。

我的眼淚，再一次在眼眶中打轉。

為了不讓淚水落下，我趕緊轉身，離開辦公室。

然而，還沒走多遠，王老師便追了上來。

「葉秋，你等等。」

王老師因為出過車禍，腿腳並不好。

追我的這幾步，他使出了很大的勁，額頭上滿是汗水。

我立刻停下，上去攙扶。

「葉秋，外出打工不容易，人生地不熟的，一定要小心。」

「老師也沒什麼給你的，這裡有點錢，你拿著。」

王老師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布裹。

零零碎碎的，大概有一百塊，全部塞到了我手裡。

「老師，我不能要。」

我趕緊將錢，又推了回去。

王老師腿腳不好，經常要吃藥。

家裡面，師母沒有工作，全靠打點零工。

王老師的孩子，還在上初中，開支也很大。

至於咱們這個高中，並不是公辦的，而是民辦的。

老師的工資，屈指可數，完全就是為愛發電。

這錢無論如何，我不能夠收。

「瓜娃子，你聽老師的，趕緊收下。」

王老師二話不說，又把錢硬塞了回來。

「老師，您的心意我領了，但錢我不能要。」

我剛想將錢還回去，誰知王老師的臉，立刻就拉了下來。

「只要還在學校里，你就是學生，我就是老師。」

「我說話，你就必須得聽，這錢必須收下！」

王老師以近乎命令的口氣，將錢塞進了我的口袋裡。

看我沒有再反抗，才把手給鬆開。

他拉著我，又囑咐了幾句。

外出打工，要多留個心眼，安全最重要。

感動的淚花，一直在閃爍，我唯有拚命的點頭。

囑咐完后，王老師意味深長的看了我幾眼。

隨後，便扶著牆，一步一步的往辦公室走。

看著那一瘸一拐的背景，我心裏面，非常不是滋味。

一時間，眼淚再也控制不住，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王老師，將「教書育人」四個字，詮釋到了極致。

捧著一顆心來，不帶半根草去。

此刻，他的背影在我眼中，如此的高大偉岸。

對著背影，我再度鞠了一躬。

同時，我默默的攥緊拳頭，暗暗的在心底發誓。

無論如何，不能夠讓老師失望。

等混出點名堂了，一定要回學校，報答他的教育之恩。

很快，便辦完了退學手續。

其實說白了，在這鄉鎮上，手續也就是校長簽個字。

離開的時候，我特意停下腳步，回過頭看了看學校。

儘管，只是六七間瓦房，大風一吹，隨時都有可能坍塌。

甚至，連興泰高中四個字，都是請油漆工刷上去的。

但這裡的老師，個個都是春風化雨，潤物無聲。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總有一天，他們一定會桃李滿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