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阿荔。」他輕喚。

聲音逐漸變輕，素素的，帶著微微沙啞，那麼一瞬間，蘇荔覺得，他像是打從深海中出來的海妖塞壬。

姿容清雋，體態優雅，有著惑人的嗓音。

「萬歲爺有什麼吩咐？」蘇荔上前請安。雨水濕咸氤氳，氣息被風吹來，在兩人間環繞。

康熙沒有回身，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摘下一個石榴，慢慢的剝皮，那晶瑩剔透紅寶石一樣的石榴籽，便出現在他手心。

輕輕一捏，便有豐裕充沛的淺紅色汁水流出，就聽康熙賊啞的聲音響起：「朕的孩子，就如這石榴籽，脆弱到輕輕一捏，就沒了，誰能知朕喪子之痛。」

莫名其妙說這個，蘇荔心中一凜，他開始演戲開始賣慘了，但皇帝跟人比慘，那真是比不了。

「奴婢還沒孩子呢。」她睜大眼睛，一臉單純，看著他臉上的神情一頓，不禁在心裡微微一笑，賣慘誰不會。

「朕的小六，又被他們禍害了。」康熙悲傷的聲音響起。

「那您趕緊去看看，到底太醫會的多。」跟她說能有什麼用，她又不是太醫，不會治病。

看著康熙不滿的眼神，蘇荔沒說話，想把她留宮裡這種可怕的想法，趁早掐死在搖籃里，他喜歡解語花，她就跟他表演什麼叫不解風情。

當他厭煩了，說不定就把她擱置一邊，到時候讓雲升運作運作，說不定還能把她撈出去。

康熙露出無奈的笑容：「你故意的？」

蘇荔溫婉垂眸：「不知萬歲爺是什麼意思。」

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

兩人說了幾句，康熙便腦殼疼的揮揮手，叫她自己忙去，回抱廈以後，夏蟬正忙活著做點東西吃，她笑眯眯地湊上來：「瞧瞧，跟劉師傅學的甜鹵鴨信，甜辣口的，定然好吃。」

蘇荔眼前一亮，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臉頰，笑道：「這個好，我喜歡。」

兩人自己做自己吃，玩的倒愉快，但是晚間的時候，就聽說劉師傅翻台了。

「怎麼回事？」蘇荔皺眉。

來報的小太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慘不忍睹，奶唧唧道：「劉師傅最是和善不過，他膽小，整日里只會與人示好，什麼吃虧是福，從不肯跟人交惡。」

這個蘇荔知道，她每次和夏蟬去御膳房，這師傅就愛給她點小東西吃，口頭禪就是你跟我女兒一樣大，他見不著女兒，瞧見她總覺得心生歡喜，忍不住多疼愛幾分。

真真的給了二百分的關愛，蘇荔不是個不通人情冷暖的人，聞言也有些生氣：「關他什麼事？」

小太監還在哭，他可憐巴巴地低頭：「爺爺不叫來找您，說您的日子難過，反正他年歲大了，不能耽誤您。」

「可是奴才受爺爺恩惠巨多，便拼著這條命，想為爺爺申冤。」

小太監生的俊秀伶俐，一瞧就知道，將來若是在主子跟前當差，定然是個得寵的。

蘇荔叫夏蟬給他拿點心吃，這才安撫道：「你放心，我會去活動的。」

但她也知道，這事兒很難，但小太監得了準話，哭著笑著走了。

在原地坐了一會兒，蘇荔琢磨著，該怎麼去救劉師傅，作為四妃爭鬥的犧牲品，德妃捏不死另外三妃，把氣撒在劉師傅身上，那可太正常了。

去求后妃這條路，顯然是走不通的，她又想著去求梁九功，可這老小子，素來划手，什麼都不肯多說多做，是個正經的孤臣，只為皇帝辦事。

「裝一碟子鴨信來。」蘇荔捧著食盒，施施然的往正殿去，到的時候，就見梁九功正侯在門口，擰著一個小太監的臉教訓，見了她來，趕緊請安。

「萬歲爺正忙著，雜家去稟報一聲。」梁大總管跟她點頭致意，這才轉身走了，轉瞬的功夫又出來，說是萬歲爺傳召。

蘇荔施施然的踏進去，宮殿裡頭點燃著沉鬱奢華的龍涎香，是獨屬於帝王的味道。

「奴婢給萬歲爺請安，您萬福金安。」她躬身行禮。康熙還有些記仇，擱下手中硃筆冷哼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

他讓說，她就老老實實說了。

「奴婢不敢擔保他無罪，只是想著，您能多關注些，多惦記些，還他清白，便心滿意足了。」說著她雙手捧上鴨信，低眉順眼的上前磨墨，還殷勤的問：「要捏肩嗎？」

康熙看著她溫柔體貼的模樣，又想著晌午懟他的模樣，頗有些無言以對，卻還是大馬金刀的坐在軟榻上，慢條斯理道：「來。」

蘇荔賣力的給他捏肩，雖然那細膩白皙的柔荑看著十指纖纖，沒什麼力氣，實則力大無比，認真伺候著捏肩捏胳膊，掌握好力道以後，特別的舒服。

「您覺得如何？」她笑著問。

康熙得寸進尺的將大長腿架在書桌上，挑了挑精緻的下頜：「這裡也要。」

蘇荔有些累了，鼻尖沁出細膩的汗珠子，她抿唇不語，只躬身給他捏腿。

初秋的衣裳都是緞子，布料已經有些厚了，可她身段玲瓏，縱然厚衣裳，也遮不住曲線。

「起來吧。」他不自在的滾了滾喉結，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蘇荔侍立一旁，溫聲細語問：「您可舒坦？」

康熙笑了，又哭了。她若是不想伺候，明說便是，何苦為難自己，臉上端著笑，心裡不定在怎麼罵她，畢竟那積分哐哐的掉，心疼死了。

「你……」他想問，看見她面色那一瞬間，卻有些問不出來了。

她看著就很熱很累。白凈的臉頰上是細膩的汗珠子，還攀上暈紅，那乾淨的眼角眉梢，像極了春情模樣。

「朕不知你累。」畢竟力道十足，未呈現出絲毫乏力來。

蘇荔低眉順眼的立著，「奴婢不覺得累，只要萬歲爺願意徹查劉師傅的事兒就好。」

康熙不語，他從懷裡掏出汗巾子，認真又虔誠的給她擦拭著，低聲道：「朕答應的事從不改口。」

用一根手指挑起她下頜，康熙略微湊近了，用錦帕一點一點的擦拭。

蘇荔垂眸，臉頰上暈紅更甚。

他離的近，能聽到他略微加快的呼吸聲，好像身上那股濃郁奢華的龍涎香都侵染過來，她頭一次在清醒的時候離他這麼近。

近的能看清他臉上細膩的絨毛，和從領口中看過去，鎖骨上一顆小小的痣。

也不知道她不清醒的時候，有沒有啃過。

「喝水。」康熙又倒了杯水遞給她，剖開別的不說，這一刻，他像極了二十四孝好男人。

他的唇比較薄，上唇有唇珠，唇角微微上翹，乾乾淨淨的，看著很好親的樣子。

蘇荔接過水，咕咚咕咚的喝完了，甚至還咽了口口水，她告訴自己，不就是精緻鎖骨上的一顆痣罷了，不算什麼。

「還喝嗎？」

「咕咚咕咚。」

「還有？」

「咕咚咕咚。」

蘇荔連喝了三杯水，才翹著水潤潤的唇角，在康熙近距離的注視下，沒忍住視線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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