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慘不忍睹
「誰!?」
一聲喝問把李定國和秦燕柔嚇得一顫要是有足夠力氣的話他們估計馬上就要掉頭跑了。不過這麼個簡單的事情對他們倆來說是無法辦到的。在稍微回神過來后還有餘力的秦燕柔對著前面快走來的黑影抖聲說道:「你、你是誰?」
「秦家大妹子?我是鍾國柱我們在操場見過。」黑影顯然已經認出了他們遂報出了身份很快就走到了半摟半架著李定國的秦燕柔面前。
「給我這孩子哎!」鍾國柱接過了李定國背在背上又順手把秦燕柔手裡的刀接了過來他已經找這母子倆大半夜了。
「鍾師傅是您嗎?」到了人家的背上小傢伙才勉強提起氣問著。黑夜裡他虛弱的身體無法給他一個正常的視力甚至是知覺。
「大妹子跟著我。定國咱們走堅持住!」夜裡鍾國柱也無法判斷孩子的情況只能給他打打氣儘快回村子里。
少了一個大負擔大累贅的秦燕柔也並不輕鬆不過好在現在又有了依靠至少不在被恐懼和無望主宰著了。她已經在這一路上攙扶、摟抱著小傢伙的過程中消耗了大量的體力以至於現在連話都無力回上一句只能咬著牙關默默地跟著鍾師傅走。
這些天似乎只有昨天晚上才度過了一個稍微安詳踏實的夜晚。其他時候一直就伴隨著緊張、恐懼、危險、屈辱、擔心命運就是這樣在戲弄和折磨著秦燕柔也好象在考驗著她和小男駭一樣也許這種考驗會在未來的生活中無休止地繼續下去。
桃山鋪終於到了可是這個落腳點這個被稱為老營的地方並沒有帶給三個人一丁點的欣喜。南村口還躺著幾具屍體暫時沒有人收殮空氣中還彌散著一股濃烈的焦臭味村子里的草房顯然經歷過火燒才被撲滅地上隨處可見一大灘一大灘的鮮血而不時有老人和孩子的哭泣聲鑽進耳朵里。
在鍾師傅背上的李定國這才徹底地醒悟到這個世界的殘酷性。這裡沒有被稱為子弟兵的軍隊只有以殘殺平民、欺凌弱小、強*姦婦女為樂的所謂邊軍。這些人打著剿匪的旗號做出此等非人的勾當來無非就是要拿更多一些的人頭去邀功請賞!
這就是歷史上的大明王朝的軍隊?
現實就是這樣不由得李定國不相信不由得他不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現在他也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表達內心憤怒的情感了。
「秦家大妹子來收拾一下你們是住這屋吧?」鍾師傅用沒出鞘的戰刀推開了虛掩著的門。
「啊!」的一聲驚叫從秦燕柔嘴裡出在黑夜顯得那麼恐怖、令人毛骨悚然。她看見一個黑影就撲在門口的地上從外面射進去的微光恰好灑在那黑影身上。秦燕柔立時就嚇呆了只有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顫抖著不敢再說話也不敢移動半步。
鍾國柱把李定國放了下來讓小孩子勉強地靠在門邊站著。接著他掏出火鐮等物引燃了火摺子這下他們才看清楚了屋裡的情況。還有一個人上身趴在鍋台上一動不動腳下是一大灘的血跡。慶幸的是這個屋子並沒有其他什麼破壞連秦燕柔放在一個小木凳上的舊衣服布料都還在。顯然邊軍來的目的是殺人!
整個屋子裡因為有兩具屍體而充滿了血腥味。
鍾師傅嘆了口氣彷彿眼前的景象只能引起他嘆口氣一般。他走了進去找個小油燈用火摺子點亮了又仔細察看了一下才放下油燈去拉起地上的屍體翻扛在肩上。在那瞬間秦燕柔認出那屍體不就是旁邊那屋住的老太太嗎?眼淚又開始流了下來。不過她還得收拾這個屋子興許以後還要在這裡住上許久呢?
屍體被鍾國柱移到了外面的壩子上那裡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們無聲地堆積了十多具屍體屍體中老的小的都有卻沒有一個壯實漢子。
這個時候秦燕柔似乎有些適應了。大著膽子忍著對地上鮮血的噁心感收拾起了屋子一直到鍾師傅從井裡挑來水沖洗了一下地面后屋子裡的血腥味道才減淡了些她也才開始拾掇著生火做飯。
邊軍慈悲地沒有燒掉這個房子甚至沒有打破水缸沒有搜出房子里的那一點點糧食。也許這些人在屋子裡殺了兩個手無寸鐵的老人後也覺得老天爺遲早會劈了他們吧?
李定國站了一會兒又軟軟地就著門柱子在地上坐了一會兒。面對著一切他只有憤怒和無力感因為他連自己都無法保住甚至也無法保護他的燕柔姨娘甚至是燕柔的拖累!
這樣的事情是偶然的嗎?不是必然會經常遇到的!他必須好好想一想自己這付德行對燕柔來說意味著什麼?會不會在某天的某一刻再次成為燕柔活命的負擔?一個柔弱的女子要帶著一個受傷的孩子逃命只能上演出今天這樣一幕來。如果鍾師傅沒有找到自己和燕柔如果今天沒有擺脫邊軍會生什麼事情?自己會死這是必然的可是燕柔她會面臨什麼樣的命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在比豺狼還兇殘的邊軍面前能有什麼樣的下場……
他想起了那天蘇醒后聽到的燕柔的哭泣聲和邊軍游擊淫褻的悶哼聲。不能再拖累燕柔了這個地方已然被邊軍知道說不定邊軍會三天兩頭地開過來!
可是燕柔離開自己后又怎麼辦?她怎麼生存下去?沒有這個所謂的老營和起義軍她一個孤零零的女人怎麼在這個世界上存活?對了她應該有娘家人啊!問問對去問問。
他慢慢地挪到了面無表情地忙碌著的秦燕柔身邊又沉吟了一下才道:「姨娘我想問你家裡還有其他親人嗎?」
這話剛一出口李定國就後悔了!秦燕柔但凡有一點生路會和自己來投奔起義軍嗎?這不是屁話嘛而且很可能會觸及燕柔的傷心事來!兩年大旱、一年蟲災、遍地起義、兵荒馬亂的陝北有什麼事情是不可以想象的呢?他連忙又走了步上前身手抱住了秦燕柔的細腰道:「我、我不該問姨娘別生氣別生氣。」
門外傳來「唉!」的一聲嘆息那是鍾國柱聽到屋子裡孩子的話和小媳婦止不住的抽泣聲后出的。他能怎麼樣呢?面對眼前柔弱的女子和受傷的孩子面對村子里那一堆屍體無非也是重重地嘆息罷了。
老天爺不讓人活命啊!北京城裡的皇帝瞎了眼啊!三年大災的陝北朝廷不僅不賑濟反而加派了所謂的邊餉!那不是把人往絕路上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