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立碑
我想起動物世界里被鬣狗圍攻的動物,即便是像獅子老虎這樣的大型動物,也逃不過被分食的命運,像我這樣弱小的人類,想要逃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很快,我就被拖拽到地上,我趴在地上護住孩子的姿勢讓我的後背徹底暴露在外,那幾個傢伙將我圍住,找到時機就咬我一口,我痛的渾身顫抖,覺得下一秒我就要被分食了。
但我,仍不死心。
有時候人很脆弱,如果是我孤身一人,可能面對一隻山貓,都會嚇的縮成一團,但是當我的生命和另一條生命聯繫在一起,我就從骨子裡生出了無盡的勇氣。
我任由它們撕扯我的後背,然後找到機會,使勁用樹杈戳向它們的眼睛。
皮毛不怕刺,眼睛肯定怕,當我成功戳瞎了一隻山貓的眼睛之後,它們終於對我的瘋狂有所忌憚,開始後退一些,再次形成包圍圈,並且暗戳戳的朝我身後繞。
呵,畜生都這麼聰明,當我傻?
我立刻坐著向後退,將後背靠在一棵大樹上,這樣就不會腹背受敵。
趁此機會我看了看孩子,鼻子一酸差點落淚。
我自以為將他保護的很好,但其實他也被咬到了,肩膀上對稱兩排小小的血洞,我想一定很疼很疼,可是他一聲都沒吭,只是小腦袋虛弱的靠在我胸口,用半睜半閉的黑漆漆的眼睛看著我,就好像有許多許多的話要對我說。
火車的鳴笛聲再次傳了過來,我抬頭看了看,天邊陰暗的地方已經顯出亮色。
我必須在天亮前離開森林。
可是……
面前五隻野獸,眼睛里閃爍著貪婪的光……等等!
我心中大駭,匆匆又數了遍,一、二、三、四……
為什麼只有四隻!還有一隻去哪了!
正在我驚慌失措之際,我突然聽見頭頂方向傳來一聲嘶吼,我猛抬頭就見一團巨大黑影朝我撲了過來!
那傢伙竟然不知何時,爬到了旁邊的樹上!
我被撲倒在地,還未看清什麼,就感到懷中一空,下一秒我看見那山貓跳到樹上,嘴中叼著的,正是我的孩子!
「不!」
它咬著他的肩膀,一陣得意的猛晃,孩子一動不動,好像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般,我瘋了般想要爬到樹上把孩子搶回來,全然忘記在我身後,還有四隻野獸。
鋒利的尖牙在我後背撕扯著,那些該死的東西有時還會試圖咬我的脖子。
野獸獵殺獵物的時候,喜歡咬脖子,這些東西也不例外,只不過它們的戰鬥力還沒達到獅子老虎的程度,不能一下就將我咬死。
然而我終究還是頂不住,頹然跪在樹下,一隻山貓將我撲倒,我後腦磕在了一塊石頭上。
眼前陣陣發黑。
我看見那隻山貓朝我身上跳過來,我想這次,它的目標是我的喉嚨。
我已無力掙扎,只是用最後的力氣移動目光,想最後看眼我的孩子。
突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我驚訝的發現,他的周圍發生了可怕的變化!
磅礴的黑氣自他體內蔓延而出,同時,之前那些綠幽幽的光芒再次出現,飛蛾撲火般朝他飛去,全部被那些黑氣吸收。
此時此刻,在黑夜與黎明交替之時,我終於看清,那些綠光並不是螢火蟲,而是一個個魂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全部面無表情的被吸收了進去!
黑氣越來越濃,周圍的溫度彷彿降到了冰點,那些山貓似乎也感覺到了不對勁,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其中一隻低嗚了聲,趴在地上開始瑟瑟發抖,其他幾個也緊隨其後,嚇癱了般趴在地上。
黑霧中,彷彿有雙眼睛,在凝視著我,我卻完全無法將這份驚悚的涼意和我的孩子聯繫在一起。
眼前再次黑起來,徹底暈過去前,我突然產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難道之前那些行屍走肉……還有這些魂魄……都是被……召喚?
——
我陷在深深的黑暗之中,掙扎著無法醒來,有腳步聲踏著枯葉,在我耳畔停下。
我費力睜開眼,看見天光暈景之下,水雲川長亭玉立般站在我面前,低頭冷冷的俯視著我。
「天亮了,你輸了。」
晨曦將森林中的霧氣,折射成五彩顏色,果真天亮了。
我張張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扭過頭,尋找孩子。
在我周圍,彷彿發生過什麼可怕的事情,樹斷草伏,四隻山貓四散周圍,死狀格外慘烈,我想是水雲川殺了它們。
我不關心它們怎麼死的,我只關心我的孩子在哪,終於,我在樹下的草叢裡看見了滿身是血的他。
他趴在一隻死掉的山貓旁邊,肩膀距離對方的嘴只有幾厘米的距離,看上去,應該是那隻山貓受到攻擊從樹上掉下來,而他也跟著摔了下來。
他肩膀兩處傷,嘴上滿是血,我掙扎著想要爬過去,水雲川先我一步走過去將他提了起來,就像提著一個沒有生命的娃娃。
他看了眼,眼中似有複雜的情緒掠過,「他死了。」
我閉上眼,臉龐劃過絕望的淚,我已經猜到這個結果了,一時間心如死灰。
「你是他的爸爸,你明明可以救他,可是你只是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他被山貓咬死。
什麼約定,都是假的,對你來說,不過是一場遊戲罷了。
水雲川,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見過,最最,冷血無情的人。」
他沉默良久,說道,「把流光給我,我放你一條生路。」
我冷笑兩聲,隨手掏出戒指丟到地上。
孩子已經死了,我也無力搶回他的屍體。
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水雲川朝我走過來,向我伸出手,一片柔和的光將我籠罩,我打掉他的手,「不需要你救我,我是死是活,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沒有堅持,轉身離開。
「水雲川!」我用盡所有力氣大聲喊,「你不殺我,有一天,我一定會殺了你!」
我大哭了一場,等體力恢復了些,就爬起來用雙手挖了一個深深的坑,沒有什麼可埋的,唯有我生他時穿的那一身衣裳,我將外衣脫下,裹住他落地時沾滿了血液的樹枝枯葉,做成襁褓的形狀,小心翼翼放在坑中埋好。
就算是衣冠冢了吧。
這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我又用樹杈努力挖出另一個更深的坑,然後將山貓的屍體推進去埋上,然後撬下一塊樹皮插到前面,再蘸著山貓污穢的血,在上面寫下一行字:水雲川祖宗十八代之墓!
我朝著墓碑上狠狠啐了一口,罵了我生平第一句髒話,「水雲川,我++你祖宗十八代。」
——
兩天後我暈倒在火車隧道附近,被人救下,由於附近的小醫院無法為我慘不忍睹的後背做縫合,就直接將我送回了龍城,住進了晉南醫院。
當醫生們知道我的傷是被山貓咬的,都非常震驚,立刻給我消毒,打狂犬疫苗,又輸了幾天抗感染的葯。
我全身總共縫合了兩百八十針,其中兩百六十針在我的後背上,儘管吃了止疼葯,我晚上還是疼的無法入眠,只能趴著胡思亂想。
如果不是這一身的傷,我只怕會以為,這些天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大夢。
每次想到那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孩子,我就感到剜心之痛,而想到水雲川,我就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然而我知道,這一切已經過去了。
水雲川是邪修,修士動不動就能活個千八百年,也許等到下一次他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已經變成白髮蒼蒼的老太太了,到那時要說報仇,難道要用假牙咬他嗎?
人活一世,浮生若夢,可能與我來說最好的,就是忘記這一切,從新回到原來的生活。
十五天後我終於出院,回到學校報到。
之前我只請了一星期的假,但卻曠了將近一個月的課,好在醫院幫我開了受傷證明,才讓我順利歸校。
從教導員辦公室出來,我朝宿舍走去。
我們學校坐落在龍城南區,按地取名龍南醫大,佔地面積廣,地理位置優越,其實力在龍城眾多院校中,排名也是數一數二,每年從這畢業的學生有相當一部分人,會進入龍城各大重點醫院工作。
我今年大三,馬上就要進入實習期,對於我們這種很快就要離開的人,學校給與了非常優厚的待遇,可以從舊校舍搬進新校舍。
新校舍是今年新建的獨棟小樓,白色的牆壁外圍爬滿了爬山虎,風景獨秀,唯一的缺點就是離教學樓比較遠。
我住的寢室在四樓,最靠近裡面的那一間,推開窗子一伸手就能夠到爬山虎的花。
剛走到寢室門口,就聽見裡面有人說話,聽聲音,好像是苗英。
苗英是護理專業的,聽說家裡很有錢,平日里有些嬌小姐脾氣,在寢室動不動就要找些麻煩,我通常都是能忍就忍,生怕在學籍上添上黑歷史,畢竟我要去的醫院,第一條錄取要求就是在校期間德行完美。
「咯咯,你把人家裙子弄髒了,你還笑,你好壞哦!」
說著不讓對方笑,自己卻笑得要多淫D有多淫D。
苗英常常帶男人回宿舍,我們大家都習慣了,通常這種時候另外兩個室友肯定都躲出去了,我翻翻白眼想是進去還是去樓下食堂找地方坐坐。
可能因為站的久了,後背的傷又開始疼,我盯著門板下定決心。
進去,嗎的本小姐要休息!
什麼牛鬼蛇神臭男人,都給本小姐滾出去!
剛要拿鑰匙開門,裡面傳出男人的聲音。
這個聲音十分熟悉,以至於我直接愣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