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奶娃

上一秒他還對我頤指氣使，下一秒他臉上的褶子就堆成了一朵花。

「哎哎，韓院長！是我是我，我是小王，您說您說，啊？這……哦……好的好的，怎麼會呢，這孩子能被您看上，那可是她天大的福氣啊！這麼好的消息，我一會兒就親自通知她！」

掛了電話，主任已經滿頭的汗。

他神色古怪的看了我一會兒，問道，「你什麼時候，認識的韓兆麟韓院長？」

我微微一笑，「我受傷的時候，正好住在晉南醫院，在那幫過他一點小忙。」

主任嘴角抽搐了下，「我看不只是小忙吧，如果是小忙，他會破例給我打電話要人？還說我要是把你分到別的醫院去，他就和我算賬。」

每年龍南醫大的畢業生，有很少一部分人會進入市醫院實習，這種不是成績特別優秀的，就是人脈特別夠用的，而齊曉楠的父親就是市醫院的院長，所以當初和齊曉楠在一起，我也是有些私心的。

而大多數資質一般，又沒依靠的畢業生，進入的則是二院三院這種乙類或者丙類醫院。

但這並不是說，市醫院，就是最好的醫院。

論名氣和地位，在它之上，還有一個晉南醫院。

與傳統醫院相比，晉南醫院在治病救人的同時，還開展多項醫療研究課題，致力造福全人類，因此在其名字上，還要加上「高等研究院」幾個光芒四射的大字。

每年畢業生實習之際，龍南醫大想盡辦法，能輸送進去的人才，也不過一兩個。

由此可見，這份由晉南醫院院長親自下的口頭「聘書」，對教導主任的衝擊有多大。

換句話說，當初我有勇氣踹開寢室門，就是因為我知道，有這道後盾可以保護我。

「當時我在醫院養傷，一次去洗手間的時候，發現一位老人行動遲緩，臉色灰白，當時我判斷她可能是突發性心梗，急忙送她去檢查，結果真的是心梗，因為搶救的及時，她很快脫離危險。後來我才知道，她是韓院長的老母親，韓院長親自來感謝我，當知道我是龍南醫大的學生，就對我說，畢業后可以到他們醫院上班。」

主任嘖嘖兩聲，「這可不是一般的小忙啊，救了韓院長的母親，將來進了晉南醫院，前途不可限量啊。」

鏡片后教導主任眯著眼睛審視著我，半響視線又轉到桌子上，那裡放著我的處分書。

只見他猶豫了片刻，將那份處分書拿起放進抽屜里，然後端起茶水，一邊喝著茶，一邊和我閑聊起來，內容，無非是龍南醫大培養了我，將來出息了，可不能忘了本。

我當然連連點頭稱是。

他顯然很滿意，砸了砸嘴又說，「照片的事情，對學校的聲譽影響很嚴重，所以該有的處分還是要有，經過校方討論，我們決定扣掉你今年的獎學金，你沒意見吧？」

雖然我感到一陣肉痛，但還是飛快說，「沒意見！」

開除學籍和扣獎學金，當然選後者！

從教導處出來，我匆忙給韓院長打了個電話，表示感謝。

他能在緊急關頭致電，全都是因為我進教導處之前，特意打電話拜託了他。

韓院長人很慈善，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我的請求，這份恩情，我絕對不會忘記。

掛斷電話，我終於鬆了口氣。

苗英，齊曉楠，我終於不用再有任何忌憚了。

「小玥你也太厲害了，住了半個月的院，居然把晉南醫院的聘書搞到手了！」糖糖故意得意的大聲說，周圍人都投來羨慕的目光，我急忙拉著她離開。

距離正式畢業還有兩個月，我不想這件事提前傳開，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哈哈，渣渣楠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氣的翻白眼！」

我無奈的說，「我才是要被你氣的翻白眼。」

「嘻嘻，我太興奮了，控制不住嘛。」突然她臉一垮，「不過這樣一來，你就不能陪我出國了。」

我正安慰她，突然看見許多人朝著實驗樓後面跑去，糖糖是個天生愛熱鬧的，直接拉著我去看。

實驗樓後面是一片小樹林，晚上的時候偶爾保安會在那抓住一兩對偷偷約會的小情侶，但是白天的時候絕對很少有人會去，因為位置關係，那裡經常有樓上扔下來的各種垃圾。

實驗樓，顧名思義，裡面有各種各樣的實驗室，作為醫學院，實驗室里能清理出來的垃圾，包羅萬象。

曾經有個收廢品的，在男寢收完廢舊書本后，想在隨便溜溜看能不能撿些廢品，最後撿到實驗樓後面，被一具十分逼真的骷髏架子給嚇到暈厥。

人群熙熙攘攘討論不休，我跟著糖糖硬擠進去，只看了一眼就僵硬在原地。

只見地面上扔著一隻被扒了皮的動物，看大小形狀應該是只很大的貓。

那光溜溜身體和上面乾涸的血液嚴重刺激了我的神經，讓我想起了脫皮的繆姬，轉身一陣乾嘔。

上帝啊，那些恐怖的記憶再次回來找我了！

「太殘忍了，肯定是法醫系那些沒人性的傢伙做實驗弄的！」

「它……它好像……還活著！」一個女生驚恐的說。

「卧槽，這也太殘忍了吧！活扒啊！不行我要趕緊拍個照發朋友圈，嚴厲譴責這種變太行為！」

我渾身顫抖，沒敢回頭去看，拉著糖糖就要離開。

但這會兒她也看傻了，怎麼拉也拉不動，我只能一個人衝出人群，扶著樹做嘔。

突然，我感到後背傳來陣灼燒感，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再次襲來，我匆匆看向周圍，卻依舊什麼都沒發現。

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我不認為是我的錯覺，難道，真的有人跟蹤我？

會不會是齊曉楠？

正疑惑間，突然感到衣擺被人拽了拽。

我低頭一看，頓時「咦」了聲。

這個白白嫩嫩的小娃娃，是從哪來的？

小娃娃看上去三四歲，是個小男孩，黑葡萄樣的大眼睛，咬著手指頭歪著小腦袋看著我，天真又可愛，我正想這是誰家小娃娃，小傢伙突然小嘴一咧，咯咯笑起來，朝我伸出兩隻小肉手說，「媽媽，抱抱。」

我，「……」

我滿臉通紅，匆匆看了看左右，所有人都在關心著那隻貓，沒人看向這邊，我這才緊張的彎腰將他抱起來。

小傢伙像個小肉墩，很沉。

最主要，小傢伙居然沒穿衣服！光著小屁蛋兒在我懷裡扭啊扭！還好像很享受的樣子！

我哭笑不得，點點他的小鼻子，「你是誰家的小寶貝？怎麼不穿衣服就出來了？還亂叫別人媽媽？」

「你媽媽叫什麼名字？姐姐帶你去找。」

我估摸著是哪位老師把孩子帶出來，一不小心讓他走丟了，這會兒肯定特別著急。

學校老師我大概都認識，幫他找一找也不是什麼難事。

可是小傢伙只是眨著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我不說話，還咯咯咯的傻笑，他小手摟著我的脖子，小腦袋在我懷**啊拱，最後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停了下來，兩秒鐘沒到，就傳來了可愛的小呼嚕聲。

這……我這算是被個小娃娃碰瓷了嗎？

我哭笑不得，剛想叫醒他，問他家在哪，或者把他帶到警局去，但是當我的視線落在他的肩膀上時，我整個人如遭雷擊般愣在原地。

在他小小的肩膀上，有兩排像是牙印樣的痕迹。

那絕不是人類牙齒留下的，因為過於細小，就像是尖銳的東西戳出的小洞，儘管已經癒合，但還是可以清楚的看見。

最主要，這些痕迹和我後背上，被山貓咬出來的那些痕迹幾乎一模一樣。

我心中雷霆轟鳴，顫抖著手移動了下他的小腦袋，露出另一邊肩膀，然後我看見了，相同的牙印。

時光斗轉，我彷彿又回到森林中，抱著我的孩子狂奔，體型巨大的山貓竄出來，一口咬住他肩膀，將他拖到了樹上……

儘管我知道，一千一萬個不可能，但在這剎那之間，我還是淚如雨下。

有沒有可能，他是……

我激動的將他搖醒，他揉著惺忪睡眼，嘟囔了一句什麼，聽起來好像是，「累累，睡覺覺。」

我顧不得許多，匆忙問他，「小寶貝，告訴姐姐你從哪來？你叫什麼名字？你媽媽在哪？」

小傢伙眨眨眼睛，有些懵懵的，他歪著頭看了我會兒，搖搖小腦瓜糾正我，「不是姐姐，是媽媽，我叫小主，我從山裡來，我來找媽媽，你就是媽媽啊。」

他摟著我的脖子，在我身上使勁嗅了嗅，糯糯的聲音說，「媽媽香香，我認識媽媽的味道。」

他打了個哈欠，再次依偎在我懷中閉上眼睛，睡意濃濃的說：「壞人要殺我，我怕怕，媽媽保護我。」

我抱緊他淚如雨下，聲音顫抖著說：「媽媽保護你，媽媽再也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身後，那雙炙熱的眼睛彷彿再次看著我，我感到脊背發緊，然而這一次我並沒有回頭尋找。

沒關係，無所謂，現在我懷中抱著的，就是我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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