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鬧觀

當天晚上十二點，我關掉客廳所有的燈，於一片可怕的黑暗之中準備迎接小主的朋友們。

糖糖的膽子雖然大，但是對於見真鬼這件事，她表現的十分抗拒，藏在卧室的大被之下告訴我，明天天亮之前，就算是天崩地裂了她也不會出來。

我坐在沙發上故作鎮定，其實內心深處十分忐忑不安。

《西遊記》中記載說，「天地神人鬼，贏鱗毛羽昆」，簡單概括了世間有形無形的所有生物，嗯……如果神鬼也算生物的話。

而我今天晚上要見的，就是這「天地人神鬼」中的鬼，當然，在現代人眼中，鬼和神根本並列不到一起，提起這個字，想到的多是「紅衣女鬼」「惡靈」「死狀凄慘」之類讓人靈魂一顫的辭彙。

我默默祈禱著來的客人千萬死的體面點，不要一見面就嚇得我魂飛魄散。

我又暗自琢磨著，如果按如來佛祖的分類，那水雲川應該屬於哪一種，他死而復生，法力高強，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唯有「邪修」兩個字形容，那他到底算是什麼？還有小主，他這半人半鬼之身，又該屬於哪一種？

苦思無解，唯有嘆氣。

唉！

正胡思亂想著，門外傳來小主的聲音。

「媽媽，他們來了。」

我匆忙起身開門，生怕晚了被旁人家撞見。

小主站在門口，樓道昏暗燈光下，他的臉白的像紙，嘴唇發青，眼睛幾乎全部都是黑色，渾身更是散發著陰冷的鬼氣。

儘管我不是第一次見，還是瞬間就感到遍體生寒。

現在是午夜十二點，他變成完全的鬼魂了，到天亮之前，他會一直是鬼魂的身份，然後隨著時間的變化，他身上的鬼氣會越來越輕，到日出時，又會再次變成人。

「快進來，冷不冷？」

我伸手想要拉他的手，他卻直接從我面前飄了進來，一股子陰氣襲面而來，害的我心裡咯噔一聲，趕緊在手背上掐了把，警告自己不能慫，不能讓兒子發現你害怕他！要不然大寶貝會傷心滴！

「小主，你朋友們呢？他們沒來嗎？」

我伸頭朝外看，可是什麼都沒看見。

小主的聲音在我身後幽幽響起，「他們已經來了，就在您身後。」

我：「……咕嚕。」

牽動嘴角露出僵硬笑容，我艱難回身，背靠房門，防止摔倒。

然而儘管我做好了萬全準備，當我看清屋內狀況時，還是差點被嚇得丟了半條命。

原本空蕩蕩的客廳此時顯得格外擁擠，除了小鬼之外足有六七個人，額，鬼。

此刻我恨自己長了雙好眼睛，得了日盲證這種變太的病，白天看東西不清楚，晚上卻看什麼都真亮亮，恰如此刻，我不僅能清楚的看清角落裡的蜘蛛網和牆壁上淋淋洒洒的血跡，更能看清面前這些鬼的樣貌……

披頭散髮的女鬼……沒有腳的老人……兩隻眼睛是黑洞的男人，還有順著我腿往上爬咯咯慘笑的小娃娃……

氣氛更是變得要多詭異有多詭異，屋頂的燈開始有一下沒一下的閃爍，房間里的溫度瞬間降了十幾度，讓人頭皮陣陣發麻。

我蹬著腿扶住門，求助般叫，「小，小主。」

「唔，媽媽，我剛剛在外面吃了幾個死魂，感覺很累，我先回去休息，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你要做什麼儘管吩咐他們就好。」

他一幅饜足模樣，拍著小肚子朝房間走去，根本沒發現他媽媽正陷在「困境」之中！

我欲哭無淚，寶貝啊，你好歹先讓這個嚇人的小娃娃從你媽媽我的腿上下去啊！

小主似乎聽到了我的心聲，走到門口的時候緩緩回身，陰嗖嗖的目光落在小娃娃身上，說：「那是我媽媽，不是你媽媽。」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是小傢伙聽見了，彷彿嚇了一大跳，立刻從我腿上下去，嚶嚶嚶著委屈巴巴的走了，我重生般長長吸了口氣。

「拜見主母大人，主母大人好，不知主母大人有何事吩咐我們？」

我連連擺手，「大家不要客氣，叫我尹墨玥就好，還有那個，能不能煩請各位，把我這客廳恢復一下？我擔心一會兒我室友起夜會被嚇到……」

話未說完，就聽咯吱一聲，糖糖打著哈欠從卧室里走出來，一邊走一邊沒形象的隔著睡褲抓屁股。

她出來的太快，沒給我任何反應時間，導致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只能震驚的看著她。

所有鬼魂也都轉動身體靜靜的盯著她。

糖糖進了廁所，還大咧咧沒關門，一陣放水聲后，又大大咧咧的提著睡褲往出走，看見我站在客廳，揉揉眼睛朝我走來，期間從幾個鬼魂身邊路過，竟沒有半點反應。

然後她賤兮兮的在我胸上抓了把，色眯眯奸笑著說，「小玥你這麼晚還不睡，等著本小姐臨幸啊？」

我：「……」

這一系列神操作，我想給她比個大拇哥。

這個糊塗蛋怕是蒙在大被裡面睡著了，然後稀里糊塗爬起來上廁所。

但是你說上廁所就上廁所，上完趕緊回去睡覺就是了，你往我這來什麼？來就來了，你摸我幹什麼？

可能我的目光過於怨念，糖糖終於意識到不對勁，抱了抱肩膀，「嘶，怎麼感覺有點冷呢？」

說著話她轉身環顧四周，和她身後的幾隻鬼視線對了個正著。

三秒鐘之後，她尖叫一聲暈了過去。

「糖糖，糖糖你沒事吧？」

我費勁巴拉將人拖回卧室，蓋好被子，弄的滿頭大汗，再出來客廳已經恢復了原樣，幾隻鬼魂也變成了淡淡的虛影，不細看的話，會覺得只是空中漂浮著的一團淺綠色的影子。

我哭笑不得，「下次你們來的時候，這個樣子就好。」

當然我最能接受的是像螢火蟲一樣的綠色小光點。

沒有腳的老人笑眯眯的說，「秀才說，拜見主母大人要顯露真身，才顯得尊重。」

我：「……」

我氣得牙根痒痒，還要撐著笑，「不知秀才先生是哪位？」

鬼魂里飄出來一個影子，斯斯文文，沒說話先施一禮，文縐縐說：「在下蘇雲秀，因多讀過幾年書，大家都叫我秀才。」

我著重看了他幾眼，點點頭，意味深長的說：「秀才，我記住你了。」

我和大家說了今天晚上的任務，告誡他們只要嚇人切勿傷人，就出門朝著道觀而去。

出門打的計程車，半路上還出現了一個小插曲。

計程車師傅是個不太穩重的人，一邊跟我聊著天，問我小姑娘家家這麼晚去道觀做什麼啊？是不是要學高陽公主私會小和尚你去私會小道士啊？一邊大手往我腿上放，大笑著說小妹妹不如你跟大哥回家我包你跟我比跟小道士爽！

我朝後視鏡中看了眼，披頭散髮的女鬼此刻抬起了頭，撩開了長發，流著血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笑得十分瘮人。

下車的時候，我聽見女人嬌滴滴的聲音和男人殺豬般的慘叫聲。

我覺得司機師傅的人生可能會在今天晚上達到巔峰。

道觀里人都睡了，我拿出小時候爬樹的勁頭，爬上最高的牆頭，調整好手機夜光模式，開始錄像。

幾個鬼魂飄進了窗戶，很快，裡面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有鬼啊！」

「啊女鬼！」

「師傅救命啊！」

「你是誰不要抱我的腿，啊啊啊快滾開！」

院子里跑出來一群人，各個衣衫不整，有的連件衣服都沒來得及披，乾脆光著膀子。

所有人的臉色都惶恐至極，就好像看見了生平最駭人的景象，白日里他們拿羅盤持木劍一派大師模樣，這會兒怕是把劍送到手中都不知道怎麼用。

我看見不時有綠光落在某人肩上，像是偷拍肩膀，那人就慘叫一聲跳的老高，有的甚至直接嚇暈。

拿著手機拍攝了十幾分鐘，我看盡好戲，正準備收官，突然從某個房間里，躥出了一道紅色的光！

而那房間，正是騙子仙長的房間。

那道光如流星劃破長空，向著西北方向轉瞬消失，我耳聽見一聲怒喝，「糟了！」

就見先前騙我錢的仙長從窗戶里直接跳出來，身上道袍胡亂系著，手中提著把木劍，二話不說朝那光追了過去。

追了過去……追過去……過去……去……

我冷不防打了個寒戰，突然覺得，我可能闖了什麼禍。

那仙長能像水雲川一樣在空中玩瞬移，顯然是個有真本事的，但既然有真本事，為什麼要送我假符？

百思不得其解就暫且不解，我匆忙朝鬼魂們招手，讓他們快點撤退。

路上，我問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見角落裡有個罈子，上面貼著張符，就隨手給掲了，然後那老道士跳出來，好像受了很大驚嚇，就要去捂罈子，沒想到那罈子一下就炸了，裡面有什麼東西逃出去了，那道士生氣要收我，我見大事不好，就匆匆跑出來。」

聽個小鬼說完，我憂心忡忡的把手機收起來，決定之前的計劃要變。

我本想著把這些假道士的醜態發到網上，讓人們都知道他們是怎麼行騙的，但是現在看來，至少那個仙長是有真本事的。

為了這些鬼魂朋友的安全，這視頻說什麼都不能發了。

「這件事是我莽撞了，搞不好還會連累到你們，你們快找地方躲起來，千萬不要被他發現。」

送走鬼魂，我憂心忡忡的準備回家。

深更半夜不好打車，等了許久也不來一輛，我盤算著時間，走回去怕是要走到天亮，正無奈間，突然聽見笑聲。

這笑聲十分熟悉，上午的時候我在樹下曾經聽到過一次，現在又出現在這，一連兩次，肯定不是我幻覺了。

我當下黑了臉，怒氣沖沖道：「水雲川，怎麼哪都有你！」

凡是我倒霉的時候丟臉的時候他統統都要出現，這人是邪修嗎？欠兒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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