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真假

我閉著眼睛，跟著「Eve」默念咒語，思緒卻回到與艾麗莎單獨對話的那日。

數天前，參觀完傅西的新家，我叫住艾麗莎，向她請教一些問題。

「艾麗莎，醫院裡那個惡魔亞瑟，他告訴我，《契約書》不只能召喚出惡魔，也能召喚出天使，這件事是真的嗎？」

「我曾經聽我父王說過，是這樣的。」

「竟然真是這樣……召喚惡魔，需要惡魔與人類後代的血液，那召喚天使呢，是不是需要天使和人類後代的血液？」

「不是的，人類是由神創造，受神偏愛，他們的一切訴求，都會第一時間得到神的傾聽。所以，即便沒有《契約書》，即便只是最普通的人類，只要他誠心禱告，都有可能會召喚出天使，甚至是真正的神。而有了《契約書》的幫忙，這種可能性就更大了。」

我思忖良久，道：「能請你告訴我，用《契約書》召喚天使的辦法嗎？」

「在我很小的時候，曾經聽父王說過，但是現在我的記憶已經模糊了，我不確定那種辦法是正確的。而且事實上，從來沒有人用這種辦法召喚過天使，所有使用《契約書》的人，召喚的都是惡魔。所以，即便我告訴你方法，你也不一定可以召喚出天使。」

「沒關係，請你告訴我。」

事實上，我並不是真的想要召喚天使什麼的，畢竟那個偷書賊也來自天上，而且其地位，應該不低，所以隨便召喚來一個天使，也不見得能打贏她。

我想知道辦法，其實只是想要在天界與人界之間，打開一道縫隙。

只要讓上面的某個人，透過這道縫隙，發現冒牌貨這縷陰暗罪惡的存在，她就一定不會坐視不管，一定會降臨，畢竟，她才是真正的……

艾麗莎最後告訴我的辦法，非常的很簡單。

《契約書》中，每個圖案代表的都是兩個人，一個天使，一個惡魔，只要把召喚惡魔的咒語反過來念，召喚的，就是天使。

我的嘴唇輕輕動著，看上去，彷彿是在跟著Eve默念咒語，實際上，早在夏芸召喚惡魔的時候，我就將咒語記了下來，然後於此刻，將咒語反轉默念。

我不知道我能否成功。

不過，我並不害怕失敗。

因為水雲川在下面等我。

失敗的話，我便與他一起墮落深淵。

只是這世界，就要靠別人去拯救了。

圓形的召喚陣中，血液開始燃燒，只短短几秒，火焰熄滅，召喚陣亮了起來。

然而和之前不一樣的是，沒有黑霧，也沒有陰森的寒氣，整個召喚陣散發出柔和聖潔的光芒，顯現出一道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身後似乎有一雙雪白色的翅膀。

我心中大喜，卻突然一股夾雜憤怒的強大力量，席捲而來，直接將召喚陣搗毀！白色身影也隨之消失。

短短一秒的死寂中，我絕望至極。

最後的希望……就這麼破滅了？

看來，這次，我真的要去水雲川的地獄瞧瞧了。

「你-敢-騙-我！」

「Eve」滿臉怒吼著，她金色的髮絲翻飛，死死盯著我，憤怒被她化為可怕的力量，一波又一波朝周圍擴散攻擊！

教堂又開始震動起來，大塊大塊的磚瓦從天而降。

我想撐出結界護著夏芸和孩子，胸口卻猛地遭到重擊，登時一口鮮血噴了出去。

「我小看你了，沒想到你竟然知道，召喚天使的辦法。」

「不過你以為，他們來了就能把我怎麼樣？」

「愚蠢的人類，我可是神，凌駕於所有人之上，就算你召喚來一群天使，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你成功惹怒我了，我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你……」

她突然停了下來，疑惑的抬頭看去。

教堂的頂端，已經漏成窟窿。

此刻，一道光，順著那窟窿照射進來，直直落在召喚陣中。

召喚陣再次被啟動，爆發出耀眼的白光。

「Eve」突然驚恐起來，嘴裡大聲叫著「不」，然後朝著召喚陣發出攻擊。

可不論她做什麼，都無法將其打斷。

而糟糕的是，「Eve」瘋狂的進攻，使教堂再次遭受了嚴重的破壞。

我勉強衝到夏芸身邊，剛抓住她的手，教堂就整個坍塌下來，巨大的石塊、橫樑、桌椅、不斷的砸在我費力撐起的結界上，堪堪便要支撐不住。

就在這時，周圍響起了純凈神聖的歌聲，周圍的空氣中，出現了很多漂浮著的白色光點，這些光點托住那些墜落的磚瓦碎石，減速一般，使其緩緩落下，再沒一點殺傷力。

時間彷彿被放慢數倍，而召喚陣中的光柱越變越大，直通天際，有人緩緩降落下來。

那是一個一眼就讓人終生難忘的女人。

她皮膚白皙若瓷，赤著玲瓏雙足，周身籠罩著淡淡的聖潔的光芒，猶如絲綢般的金色長發拖曳至腳裸，優美動人。

她有著和「Eve」一模一樣的面容，卻平靜而溫和，淺色的眼眸中蘊含著對眾生的熱愛和包容。

任誰看了，都會明白，這位，才是真正的Eve。

她用憐愛世人般的目光，看了看周圍，然後閉上眼睛，雙手放在胸口，彷彿在祈禱著什麼，又似乎再吟唱著什麼。

「停下，停下！不要再唱了！」

冒牌貨捂著耳朵尖叫，然而Eve並不理會，就好像她此刻做的事情無比神聖，任何事都不能打擾。

許久后她終於停了下來，我聽見最後幾個字，似乎說的是「哈里路亞」，我常常在電視中聽見，據說這是希伯來語，翻譯過來是讚美主的意思。

Eve看著和她有著一模一樣臉的女人，並不驚訝，反而眼中流露著痛惜之色，緩緩開口，用我聽不懂的語言說了句話。

冒牌貨立刻激動起來，「你說你錯了？說你不該摒棄我？所以你來帶我回去？開什麼玩笑！如果你真的認為你錯了，就馬上離開這，滾回你的伊甸園，去找你的Adam去！你不敢正式內心，你生出陰暗的私慾，你害怕失去神的位置眾人的敬仰，所以你摒棄了我，摒棄你的愛！我一點都不傷心，相反，我很高興，我終於可以離開你這個膽小鬼，去尋找他，我會找到他，然後告訴他我有多愛他，我會永遠和他在一起，沒有任何東西能將我們分開！」

Eve平靜的看著她，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又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只是輕輕搖頭嘆息，然後再次閉上眼睛，雙手成禱告的姿勢。

「不要，我不會回去的，我是我，我不是你，我不要再變成你的一部分……」冒牌貨再次恐懼起來，她轉身似乎想要逃走，卻猛地站住，她緩緩低頭，發現一道光從她胸口穿過，然後她的身體開始四分五裂，變成一塊塊的光斑，然後是光點，最後被吸附般，滲透進Eve的身體里。

「不要……」

空氣中，最後只留下絕望的兩個字。

冒牌貨就這樣，被吸收了？

不不，應該是，被融合了？

也不對，那是，再次合為一體了？

我有些懵愣，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畢竟我以為，至少兩個人會像真假孫悟空一樣大打一架，歷經波折，最後才能分出勝負。

而現在，正主基本沒做什麼，就把冒牌貨給消滅了，這簡直就像，水雲川碾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雖然至始至終，我就聽懂Eve說的四個字，哈里路亞，但是通過冒牌貨的話，我也大概明白了是什麼意思。

如果沒猜錯的話，就像之前艾麗莎父親的分、身，化成魔爪侵入異界是一樣的道理，這個冒牌貨Eve，也是真正Eve的分、身。

只不過，是情感的分、身。

傳說，凡是惡魔都有罪，比如那幾位大魔王，什麼驕傲、貪婪、暴食、嫉妒等等。

然而地獄里的魔王還有那些墮天使都是從天上來的，那麼他們的罪，也是從天上帶的。

所以，天使啊，神啊，這類的，應該也有罪。

只不過他們的罪是不被准許的罪。

我猜，冒牌貨，是Eve的私慾，也是她的罪。

她是眾生之母，理應博愛眾生，然而私慾，讓她失去博愛，所以她便摒棄了她的私慾。

而天長日久，就像東方的妖精鬼怪一樣，這私慾也妖化了，化成了人。

一開始，她還殘存著Eve善良的人性，所以在第一次偷走《契約書》的時候，她雖然使人召喚了惡魔，卻阻止他們罪惡，可時間久了，人性的部分被慢慢磨滅掉，所以也就越變越壞。

「老婆！」

「小玥！」

教堂被毀，冒牌貨消失，等在外面的眾人看見我們，喬森搶先一步越過層層碎石瓦礫，朝我們跑來。

夏芸抱著孩子激動站起，和喬森緊緊擁抱在一起。

白芷糖糖等人將我圍做一團，白芷袖中劍正對著Eve，神色警惕。

「小玥，她是……」

沒等我回答，Eve漂浮在半空中，身上降下光。

無數光點落在我們身上，一股柔和的力量，在治癒我們身上的傷。

我看見夏芸和孩子手腕上的傷消失了，我被冒牌貨打中的胸口，也不再疼痛。

那光芒以極快的速度，向四周湧起，驅退陰霾，就連天空中的迷霧，都消失殆盡，大半的城市，籠罩在一片聖潔的光芒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