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拿捏三寸
朱怡真才懶得理他替冷悠時說的話,門頭往前院走,那人三步並作兩步跟在她後面,耐人尋味的提點,「朱姑娘,算我多嘴,您聽不聽隨意,那晚南碼頭,齊恆扣下的貨物里,有一艘船裝的是真的,那些人以為是魚蝦貨物,壓在海關衙門好幾天了。」
任憑朱怡真再想做到不動聲色,也被他的這幾句話驚到了。冷悠時與洋人的交易時間定下了,便不能輕易改變,得知齊恆阻截,冷悠時是偽裝了一艘船隻,和其餘的貨物中才有一艘真正是他的。
海關衙門的人檢查出一艘就收工,任誰也想不到,真正運載貨物的那艘還在那群輪渡之間。
太大膽了。
冷悠時是在太大膽,竟然將貨藏在齊恆眼皮底下,任他搜遍整個北碼頭,也查不到裝載洋人那批貨物的貨輪。
「如果您不為難,能否行個方便,祥叔與時哥幾年的交情,眼下不管祥叔再怎麼鬧,時哥他說句話也管用。」
那人早料到朱怡真來的目的,沒有冷悠時的授意,他也不敢說這話。「怎麼行這個方便?」朱怡真問。
她是真不知道冷悠時的目的,黑白兩道,冷悠時能操縱的人不少,何須要她一個女人。
那人笑了聲,「朱姑娘聰慧,應該無需戳破,您心裡有數。「
遠處的汽笛聲聲鳴起,應該是南碼頭有船隻開船,那悠長的轟鳴,像投入南城的一顆石子,盪起層層漣漪。
朱怡真恍然頓悟,齊恆雖昏迷,但海關衙門的人得了他的授權咬的緊,冷悠時無論來軟的還是硬的,海關衙門都不會將貨物還給他,反倒顯得冷悠時有鬼。冷悠時能信得過而且能把貨要出來的人,只有經朱怡真的手。
朱怡真半點不遲疑,好像不為這個條件所動,「純姑娘睡在少帥床上一個多月,枕畔人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你們時哥,幹嘛還要養她一個廢物?「朱怡真毫不留情戳破,勢必要對純純趕盡殺絕,那人倒坦然,「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也不瞞您,純姑娘在得寵,地位也遠不如您,您在齊恆身邊呆的最久,他誰都會防,就是不會防您。「
朱怡真腳下一滯,偏頭瞧著他,她冷笑,「你錯了,少帥是從戰場長大的,他和無數的形形色色的敵人交過手,二十多年都生活在戰場的爾虞我詐,和軍營無數人才的虛偽圓滑中,他的那顆心,早錘鍊的堅硬無比,他不會信我,也不會信任何人,我稍有反常,他當即就能察覺,別說行個方便,若他聽到一點風聲,我連自己都會搭進去,如此得不償失,我為什麼要做?「
男人胸有成竹,不卑不亢,不慌不忙,「朱姑娘深夜到訪,想必是為了琴月樓的事,是齊恆為難祥叔在先,祥叔反擊在後,於情於理,這都是齊恆自作自受,如今他沒那個精力再去管這批貨的事,您出馬要那艘表面裝滿布匹絲綢的船,最合適不過,等貨物平安,時哥一句話,風波不就停止了嗎?相安無事,不是您一直盼望的結果嗎?「
男人頓了頓,拿出最後底牌,「您記掛自己男人的安危,這就是解決難題的路子,您不肯走嗎?如今少帥負傷,這可是我們時哥并吞兩方勢力的好機會,他不肯做,只是覺得朱姑娘喜歡少帥,他不想惹您傷心。時哥下了這麼大一盤棋,最關鍵的一子,其實是您啊。」
一派胡言。
朱怡真腹誹。
冷悠時不敢來強是顧及秦家,真要打下去,他也討不到好果子吃,怎麼可能是因為朱怡真。朱怡真不是小姑娘了,她怎麼可能因為冷悠時的幾句甜言蜜語沖昏頭腦。
冷悠時早看出齊恆幾次三番利用朱怡真釣他,冷悠時也試探到了朱怡真對齊恆的忠誠,他將計就計,跳進一個個圈套,故意讓齊恆捉姦在床,與她產生嫌隙。
那個留在她和齊恆之間的疙瘩,到現在半點未消,一點也沒解開,她再忠心,齊恆還是第一個懷疑她。
而冷悠時的甜言蜜語還有那些肌膚之親,幾次危急關頭的英雄救美,早該將她打動了,早該征服了他那顆被安慰的心。冷悠時這次讓她要回貨物,不也是試探朱怡真有沒有動心嗎?
冷悠時果然夠狠,他的虛偽讓朱怡真身子發冷。
可冷悠時估計錯了,朱怡真曾動容過,但她的心被齊恆幾次踐踏后,早就對男人心有餘悸了,況且,家族的大起大落,也讓她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她沒有心。
她只是暫時被釘在齊恆與冷悠時的棋盤上,逃不脫。
男人說完最後一句話,正好走到門口,他將籌碼扔給了朱怡真,軟硬兼施,朱怡真也得接招,她由男人打開門,冷著臉往裡走。
一身墨藍色西裝的冷悠時端坐在桌子后,修長乾淨的手指擺弄著一套瓷器,興緻勃勃研磨著裡頭的東西,一陣咖啡的香味飄來。
不得不說,他衣冠楚楚的模樣,根本不像一個土匪頭子,比正兒八經的文雅之士,還多了那麼一點風華。
朱怡真咬緊牙,南城這麼亂,他還如此清閑,置身事外的煮咖啡。「冷老闆,你算計區區女人,不怕傳出去丟人嗎?」
他眼皮都不抬,「區區女人?是朱姑娘對自己的認知嗎?」
朱怡真坐下時,他遞了椅背剛煮好冒著熱氣的咖啡過來,朱怡真喝不慣洋人的東西,她放在鼻子下聞著。
「那冷老闆覺得,我對自己的定義該是什麼?」
冷悠時見她毫不猶豫就將咖啡接過,打趣道,「能讓我心安理得伺候的,朱姑娘是第一個,憑朱姑娘聰慧勝過男人八九分,是群中鳳,女中豪傑。」
齊恆身陷囫圇,朱怡真沒那麼多閒情逸緻和冷悠時開玩笑,她將咖啡杯放在桌上,沒控制好力度,幾滴濺落到她手背。
「冷老闆,我們開誠布公,是你有求……「朱怡真還沒說完,冷悠時就在她的視線里越來越近,伸手觸摸她的手背,」於……我。「
朱怡真頓了頓才說完整,她將手扯回,對這冷悠時這些風月的招數,她有些沒好氣的。
冷悠時也不惱,彷彿剛剛的事並未發生,他挑眉,「我什麼時候開口求你了?「
朱怡真朝門外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的意思,不也是你的意思嗎?「
他的臉離朱怡真越來越近,朱怡真面不改色停止,她沒後退,只是視線盯著他,彷彿不為所動。
「所以朱姑娘願意談這筆交易嗎?」
他的唇上下張合,明明隔了一段距離,朱怡真卻冷不丁想起關於它的觸感。
他離她太近了,屬於他的味道無孔不入。
朱怡真冷著臉,不著痕迹後退半步,她知道自己還是輸了。「你不說,我怎麼知道能不能談,誠意是冷老闆給的,而不是我給你的。」
他沒有回答,唇角挑起一絲戲謔玩味,他後仰靠著沙發背,領口的襯衫經由此動作微微扯開,裡面明晃晃的雪白席捲過每一寸空氣,所經過之處彷彿為他折服而靜止。
他無時無刻不充滿攝人心魄的掠奪性,以他的皮囊,以他的城府,以他的魅惑。
可他卻不僅僅擅長風月的手段,還有拿捏人心的本事。他故意等了半天才雲淡風輕說,「眼下貌似是朱姑娘更急一些。「他沒先發制人,但仍拿捏住了她的三寸。
「我只需要朱姑娘跟海關衙門打聲招呼,拿到那艘船,剩下的,就無需朱姑娘多費心了。「
洋人的那批貨,齊恆曾在書房裡和周練議論過。包含的日雜百貨是次要,最關鍵的是裡頭的十幾箱軍火,總價值不可估量。
冷悠時絕對考慮過,他動用關係壓白道,區區海關衙門,自然不在話下。可與白道合作,並沒那麼順當,環環相扣,一環出了姦細臨陣倒戈,冷悠時百分百完蛋,他手下的兄弟的命也一條接著一條全完了。
當官的圓滑,最不可信,變卦比戲劇變臉還快。何況齊恆背後還有個老謀深算的齊大帥,冷悠時收買當官的,無非是往槍口上撞,他那麼精明,怎會自取滅亡?他棘手的,對朱怡真來說卻十分容易,並不難運作。
她本來可以好好和冷悠時談條件,可今晚,馬祥勢必捲土重來,她一心要救齊恆,已經沒那個周旋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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