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010%
「……」
謝青洵本沒打算去地宮。
最近他這具身體頻繁有異,每日入夜都需打坐調息,枯燥乏味。
許是無趣了太久,他今日打坐狀態不佳,時常走神無法入定,總能想到地沭剛剛對他的回稟:【曲瑤瑤膽子雖小,但嘴硬脾氣倔,單是恐嚇沒什麼用,必須讓她見血吃點苦頭。】
要吃苦頭啊。
地沭可非仁慈之人,他口中的苦頭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不死也要去半條命。
謝青洵指間法光虛晃,眼前不由得浮現一張含淚欲哭的小臉,前幾日的場景重現,他好心扶起膽小腿軟的小女孩兒,卻被她推開凶了句:「我不要你管。」
堂堂仙尊,生殺予奪皆在一念之間,他倒是稀得管她。
這麼想著,謝青洵指間的光徹底熄滅,睜眸看向桌邊的畫卷。
淺淺赤金流淌,他清冷的面容發生細微改變,好似上了層胭脂。總歸今日是靜不下心了,謝青洵輕嗤一聲自喃:「本尊倒要看看,你的脾氣能有多倔。」
既然靜不下心,那不如去地宮找些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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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洵以為,自己來時能聽到曲瑤瑤的痛哭慘叫,未曾想囚籠中安安靜靜,躺了只睡著的『蝴蝶』。
衣裙鋪散,繁雜的珠寶掛身,曲瑤瑤就這麼枕著自己的手臂蜷縮在法盤上,側卧而眠睡得極沉。謝青洵散身凝形入法盤,居高臨下看了她許久,都未曾讓她驚醒。
心也是夠大,在這兒也能睡著。
盯著曲瑤瑤的睡顏,謝青洵屈膝蹲在她面前,看到她袖上的蝴蝶隨著她的呼吸晃動,一下下極有規律,好似隨時飛起。
他不知道的是,其實曲瑤瑤並非睡著了,而是神識被拉入了吊墜中。
時間回到地沭撂下狠話離開,曲瑤瑤癱軟在地,著急尋找脫身之法。
她不可能坐以待斃,察覺到這群人是想找她當替罪羊,她留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沒有修為,又無人能求,曲瑤瑤可算知道總宗為什麼著急催曲玉書離開了。
他這麼一走,當真就沒人能護著她了。
「哥哥……」曲瑤瑤破不開軟禁她的法陣,想到曲玉書留給她的香囊。
她記得,顧天慈押她離開的時候,雲枝曾悄悄將香囊塞入她懷中的口袋。趁著四下無人,曲瑤瑤手指有些哆嗦,扒開衣領著急翻找著救命香囊。
嗒——
下巴上的傷痕滲血,一滴血順著她的脖子滑入衣領。
又一滴血,直接砸到她脖間帶著的水滴吊墜上,吊墜吸血散出微弱的光。
【瑤瑤。】耳邊出現一道磁性低沉的聲音。
曲瑤瑤以為這是自己慌亂下的幻覺,直到耳邊再次響起:【瑤瑤。】
「是誰在說話?!」曲瑤瑤這次聽清楚了,茫然看向四周。
地牢中空空蕩蕩,圓盤法陣凝著半圓結界,阻隔著她通向外面的路。這裡除了她沒有第二人,唯一的異常是她脖間的吊墜,紅光越來越盛。
曲瑤瑤將吊墜拎到眼前,吞了下口水問道:「是、是你在說話嗎?」
暗紅的吊墜,說是水滴形,倒不如說它像一滴凝聚的血。
曲瑤瑤沒有聽到回應,她認真研究著血滴吊墜,察覺吊墜內隱隱有什麼東西在動,不由定睛細看,神識很快被其蠱惑,瞬間被拉入吊墜內。
火,一大團赤色火焰在烈烈燃燒。
曲瑤瑤神識進入吊墜后,恢復了原身容貌,站在赤色的虛空中她並未覺得熾熱,反而覺得溫暖舒服,有幾分熟悉感。
……就好像,她不久前曾來過這裡。
「想起來了嗎?」火焰中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與剛剛在吊墜外喚她的嗓音一模一樣。
小雪蓮很是茫然,「想起什麼?」
話音剛落,一束火苗躥起沒入她的額間,斷片的記憶逐漸修復,她記起了自己被墮仙滅身散魂后的事情。
原來,她之所以能重生,並非老天憐憫可憐她,而是有人相救,將她即將消散的魂靈一片片重拾收攏,用自身靈力為她溫養聚形,耐心修補她魂靈上的傷痕。
「是你救的我?」小雪蓮全都想起來了。
在原主曲瑤瑤還活著的那幾天里,小雪蓮的魂靈就寄養在這枚吊墜中,直到曲瑤瑤身死魂散,命燈熄滅徹底消亡在世間,她的魂靈才被放入曲瑤瑤的身體,成為身體新的主人。
補魂的時間漫長,小雪蓮大多數時候都在沉睡,只能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在同她說話,說話的聲音與現在她聽到的一模一樣,不會有錯。
記起了救命恩人,小雪蓮連忙道謝。她以為那團火焰就是她的恩人,想要走近一些,卻被制止,「站在那裡別動。」
不容拒絕的聲音,乍一聽有些冷厲。
不等小雪蓮作出反應,那人極快解釋,嗓音壓得低啞聽上去很溫柔,「紅蓮業火自蘊天地靈力,如今你是用神魂入的這裡,靠太近會焚傷魂靈。」
「原來如此。」小雪蓮沒放在心上,選了處安全距離盤腿坐下。
有太多的好奇和疑慮堆積在心,她正要一一詢問,火焰中忽然冷道:「他來了。」
只是眨眼,小雪蓮的魂靈便被推出吊墜,眼睫顫動恢復意識。
同一時間,謝青洵發現她脖間似乎有東西在發光,探手正要拉開她的衣領查看。此時他屈膝俯身,面容低垂近在咫尺,所以曲瑤瑤在醒來看到他放大的俊容時,嚇得驚叫,想也不想就將手拍在了他臉上。
啪,謝青洵眼前一黑。
雙眸恢復清明時,曲瑤瑤已經后縮躲到了幾尺外。藏起剛剛行兇作惡的手,她小臉半藏抱膝蜷縮,警惕看著他問:「你要幹嘛。」
該不會是想趁她睡著殺了她吧。
謝青洵臉色泛冷,瞳眸黝黯赤金蔓延,抿唇站起身。
平白挨了一巴掌,任誰也不會好受,更何況是向來高高在上是我仙尊。對上曲瑤瑤慌亂的視線,他微微眯眸,冷笑著道:「看來你很適應這裡。」
剛剛睡得可真香。
曲瑤瑤受法陣影響,本虛弱無力,如今一見到青熙仙尊,如同炸了毛的兔子,渾身恢復了不少力氣。
「你憑什麼把我關在這裡!」因為憤怒,她嬌綿的聲音發凶,聽在人耳中奶凶奶凶的,是真的被惹急了。
身為一株雪蓮,她別的可以不懂,但傲骨和清白是她的底線,任何人都不能觸碰。
「我沒有殺華松!」
「華松不是我殺的!」
「你們就算是殺了我,我也不會為你們背鍋當替罪羊,別做夢了!」一連幾句,脾氣極好的曲瑤瑤先聲奪人,真如地沭描述的那般,弱還硬氣,打死不認。
謝青洵彎了彎唇,「替罪羊?」
他嗓音沁涼重複著這幾個字,悠緩問著曲瑤瑤,「你怎知自己是替罪羊呢?瑤瑤姑娘,你不是失憶了嗎?」
失憶之人,又怎會記得自己先前有沒有殺過人,華松是在她失憶出事前死的。
曲瑤瑤被他噎了下,這才反應過來那日他在聽到藥王宗時,為何留她一命,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她。「就算我失憶什麼都不記得了,我也知道華松不是我殺的,你們不能誣陷我。」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沒有殺人?」
「華松死前,與你交往頗密,他出事的那晚恰好你也不在興陽宗,他的貼身女侍已經招認,那晚他是去赴你的約。」
不僅是有人證,華松身上的傷皆有魔氣侵染,而幾日後曲瑤瑤出事,她脖間的掐痕也受魔氣侵染,兩件事結合,他們很快在曲瑤瑤房中搜到能招奴邪祟的魔幡,可以說人證物證俱在,曲瑤瑤不認也得認。
「就算不是你親手所殺,華松也是被你招出的邪祟失控所殺。」
「瑤瑤姑娘,華松是因你而死。」
曲瑤瑤聽傻了,要不是親眼見到了殺死華松的真兇,她當真就被青熙仙尊糊弄了。
「我不信!你別想陷害我。」當初對他的愛慕有多深,如今曲瑤瑤就有多失望。
她心思單純,被激逼一通后想也不想道:「殺死華松的真兇不是我,他明明是——」
「是什麼?」謝青洵看著她。
是你殺的!
被他幽暗的神色嚇得一激靈,曲瑤瑤恢復理智,連忙改口:「華松他是、是自己招惹了邪魔……吧。」
「反正不是我殺的。」
聲調越來越弱,『吧』字帶著滿滿的不自信,輕聲咕噥的最後一句又代表著她的執著。曲瑤瑤在心裡補充了句:就是招惹了你這個大邪祟,華松才會無辜喪命。
謝青洵聽不到她的心裡話,只覺得這位曲三姑娘當真倔強難纏,沒他想象的那般好糊弄。既然如此——
「地沭。」偏頭看向站在門邊的地沭,謝青洵冷著臉質問:「你還傻站在那裡做什麼,是要本尊請你過來嗎?」
地沭渾身僵硬,此時他留也不是走也不行,只能硬著頭皮上前。
「師尊。」拱手行禮時,地沭拎在手中的刑具暴.露在空中,互相碰撞發生悶響。
一看清他手中的東西,曲瑤瑤驚恐睜大雙眸,小臉慘白失了血色。而謝青洵只是眯眸看著,在地沭欲言又止的表情下,唇角揚起,「你是在等本尊親自動手?」
「弟子不敢!」地沭要跪了。
謝青洵沒再理會他,身形消散在囚籠中。再次凝形,囚牢外多了一把金椅和茶几,謝青洵斜坐在上手中端了只玉茶盞,輕抿一口悠閑道:「開始吧。」
「既然曲三小姐寧死不屈,那就讓本尊看看你能死幾次。」
他竟要親眼看著地沭對她動刑。
曲瑤瑤的震驚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傻獃獃盯著囚籠外的男人,她不懂這世間怎會有如此狠辣無情之人。明明,明明在她還是一株雪蓮時,她的仙尊不是這樣的……
蝴蝶的翅膀已經徹底飛不動了,或許雲枝不會想到,她精心打扮好的漂亮姑娘,如今會衣發凌亂癱坐在地,被人困在布有法陣的牢籠中。
雲枝在她眉心點的花鈿濕染了小片,殷紅的顏料似血,染紅她的眉心。曲瑤瑤發上的流蘇簪搖搖晃晃,她下巴帶傷滿目委屈,就這麼無助凝視著籠外的人,狼狽又可憐。
她這麼看著他做什麼?
對上曲瑤瑤的視線,謝青洵捏玉盞的手指收攏,用平靜冷漠的視線與之回視。
地沭看了看曲瑤瑤又去看自家師尊,猶豫片刻,他拎著刑具走到曲瑤瑤面前,語氣複雜難言,「得罪了。」
當著謝青洵的面,他囂張不起來。
地沭拿來的這些刑具中,有掛滿倒刺的長鞭,有鐵鉗長錐攝魂鉤,還有很多亂七八糟模樣怪異的東西。因著謝青洵的駕臨,地沭一時吃不准他的意思,遲遲不知道該選什麼。
剛拿起一條鞭子,籠外那人冷聲提醒:「別在她身上留傷,是想讓人看出本尊對個小姑娘用刑了嗎?」
地沭放下鞭子,拿起一旁的冰雷刺,以眼神詢問謝青洵。
謝青洵這次沒有說話,以手撐額斜斜一靠,一副等著看戲的模樣。
地沭心裡有底了,他捏著冰雷刺單膝跪地,展示給曲瑤瑤看,「此針名為冰雷,刺入皮肉會有雷電撕裂之痛,等到沒入皮.肉,能隨著血水游移,會讓你處處覺得刺痛,奇癢難忍。」
「曲三姑娘,你寧受此苦,也不肯認罪嗎?」
曲瑤瑤咬住唇瓣,眼眶霧氣蔓延,怕的有些發顫。就算如此,她還是那句話:「我沒有殺人,我沒罪。」
地沭挽了挽袖子,「那就請曲三姑娘把手伸出來。」
「你什麼時候肯認罪,我便什麼時候停。」滿滿一盒冰雷刺,地沭用過很多次,還沒人能從他手中挺過三根。
曲瑤瑤把手藏了起來。
她又不傻,明知別人要傷害她,憑什麼要乖乖聽話把手伸出來。試圖掙扎逃開,然而在陣法的壓制下,她剛起身就軟倒在地,地沭輕輕鬆鬆抓住她,大力捏住她的右手。
「我要開始了。」地沭把針尖對準曲瑤瑤的食指指腹。
曲瑤瑤嗚咽一聲,趴在地上掙脫不開,她眼淚顆顆掉落開始抽泣。模糊中,她看到籠外的白衣身影,張口大喊道:「你就是個壞東西!」
她不會罵人,這話還是從雲枝口中學來。
地沭以為她在罵他,而謝青洵很清楚她是沖著他喊的。多可憐啊,被逼到這份上都不會罵人,一句壞東西聽入耳中不痛不癢,甚至讓人覺得好笑。
「嗚……」曲瑤瑤感覺冰雷刺刺入了她的指腹,瞬間如被雷電劈過。
痛的身體蜷縮,汗水黏濕在她的臉頰,在她張口急促喘息時,地沭動作微停,「曲小姐要是願意認罪了,同本君知會一聲就可。」
怕的是一會兒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曲瑤瑤發上的簪子已經掉在地上,碎發糊了滿臉。咬了咬唇,她哭著聲調破碎,「我沒罪!」
地沭嘆了聲氣,忽然有些佩服這個小姑娘。
正當他準備把整根冰雷刺扎入曲瑤瑤的指腹時,曲瑤瑤再次聽到吊墜中傳出聲音,「瑤瑤,快認罪。」
曲瑤瑤咬破嘴巴不肯吭聲。
似乎是極為了解這株小雪蓮的性子,男人語氣中帶了焦灼,語速有些快,「你先假裝認罪,等他們離開,我帶你逃出這裡。」
只有離開了,活下來,才能更好的為自己洗清嫌疑,報復這些傷害過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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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晚啦~
謝青洵的心其實挺狠的,畢竟他不是個人。
不過好在,小雪蓮的『守護神』終於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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