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學
下午的課，溫之裝病請了假，她躺在床上，眼睛哭得乾澀，費勁地眨了眨眼。內心掙扎了半個小時，溫之起了床，慢吞吞地圍上圍巾穿上棉襖，出了門。
這一切都那樣的平靜，她停了車，走進尹芠說的店裡。
溫之站在花壇邊，偷看著林柏遇。他穿著店裡的工作服，彎腰認真拖地。
溫之鼻子一澀。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林柏遇，她一直以為，林柏遇只是家境比較貧寒，為了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才去打零工。
她怎麼也沒想到，林柏遇是為了留在南一，和他母親賭氣。
她偷站在那，親眼目睹林柏遇拖完了地，又開始擦起桌子，一步也沒停歇。
下午六點，林柏遇下了班。
按照尹芠所說，林柏遇吃二十分鐘的飯，就該去幫小孩補習了。
她看著林柏遇走進一家便利店，買最便宜的麵包，配一塊錢的水，坐在窗前，細嚼慢咽地吃著。
溫之從中午開始就沒進過食，她全然感覺不到飢餓，雙眼死盯著林柏遇，生怕他一不溜煙地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大約過了十分鐘，林柏遇從店裡出來，直往她這邊走來，溫之藏在電線杆下，垂著頭假裝看手機。
她害怕林柏遇看到她。
「溫之。」上頭傳來聲音，林柏遇的語氣淡得不像話，「跟夠了么。」
溫之心顫了顫，她不敢抬頭，不敢面對林柏遇，不敢說話。
「為什麼沒去上課？」林柏遇質問她。
溫之無味地說：「你不也沒去。」
林柏遇噎住。
「我有點事要忙。」過了好一會兒，林柏遇緩緩說，「我很快就回去了。」
這一剎那，溫之鼻子一酸，澀著淚，鼓足勇氣抬起頭，倔強地看著他。
「林柏遇，」溫之哽咽了下，吸了吸鼻子，往後退了一步，她忘了背後是電線杆，生生撞了上去。
她眼裡含著淚卻遲遲沒有墜下，溫之明知道這麼說雙方都不會開心，但她還是說了。
她一字一頓：「小家香實在……太遠了。」
林柏遇一怔，苦澀從縫隙里滲出，音調帶著輕微地顫：「你說什麼？」
「小家香離我家，離南一，都太遠了。」
溫之不敢去看他：「就這樣吧，林柏遇。」
「我這人三分鐘熱度，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誰，既然追不上，那就不追了。」
她以輕賤自己的辦法，主動遠離了林柏遇。
林柏遇不該局限於此，也不該被她拖累的。
林柏遇恍然，忽然覺得自己心裡某種情緒這一刻被面前的人摁滅，所有的倔強在此刻碎得連渣都不剩。
「為什麼？」他還殘留一絲希望，「給我個理由，為什麼突然這樣。」
「沒有為什麼。」溫之抓著衣擺，手心浸濕，強迫自己仰頭，輕飄飄地說：「我對你只是新鮮感，僅此而已。」
只是新鮮感，僅此而已。
這麼一句話，她輕描淡寫地說出，卻否決了林柏遇所有的付出。
林柏遇冷笑了聲，他一直高高在上，儘管家庭遭遇不慎，他的傲骨從未卸下過。
「溫之，你真行。」
林柏遇頭也不回走了，留下溫之一個人。
從那之後，溫之再也沒見過林柏遇，聽阮俞說，林柏遇轉學了。
她沒理由不相信阮俞，阮俞是南一的萬事通。
溫之一蹶不振，趴在桌上玩著手機，成績跌落到比以前更差的名次，氣得劉彬找了她好幾次。
溫之依舊是那副模樣，弔兒郎當地說著氣人的話：「我媽都不管我，您也甭管了。」
劉彬被她氣得牙疼，「溫之！你再這樣下去，早晚得廢！」
溫之不以為意：「我早就廢了。」
林柏遇走後，蔣黎找了點關係，和阮俞二人轉進了十班。
丁燃笑說十班又來了兩個墊底生，他怎麼著也能算個中等偏下生了。
而後，被阮俞暴打。
溫之的生活沒變，唯一變的是，她再也不用早起去小家香買花了。
每到夜晚，她點開和林柏遇的聊天界面，幾次顫抖著點擊轉賬，看到後面有林柏遇的實名后，才鬆了口氣，又退回微信界面。
林柏遇沒有刪她，他們彼此安靜地躺在對方的好友列表裡，誰也沒先找對方。
溫之的轉變是在高三下冊，蕭音回了家，和她聊了一個通宵。
蕭音那天哭了，哭得不行，說是自己這個做母親的沒做好，這個家因為她支離破碎。
溫之沒敢跟她說，其實不是因為家的原因，是因為林柏遇。
對於溫之而言，家給她的衝擊已經平淡無奇了。
家有什麼呢？
從小到大，她一直是個沒有家的人。
溫之輕一拍地安慰著蕭音。
「之之，媽媽從來沒想過要你多努力，我只想你開心。」
蕭音看著她無神的眸子，道：「可我覺得，你沒有上一次開心了。」
上一次，是有林柏遇的日子。
「我會開心的。」她小聲地說，彷彿在告訴自己，以前沒有林柏遇的日子，她過得也很開心。
第二天早上，溫之請了假，一直到第三天，蕭音離開了霧城，溫之才去了學校。
自那以後，她又開始好好讀書了，因為之前的努力打下了基礎，這一次她拾起課本，也不像以前那樣苦不堪言，很快就能跟上老師的步伐。
她戒掉了清爽的果茶，沾上了黑咖啡，以黑咖啡度日。
溫之每晚學習到凌晨一兩點才睡覺，每次堅持不下去時，她就翻自己和林柏遇的聊天記錄，看著他對自己說的話。
那些鼓勵她，讓她學習的話。
——溫之，今天的題做了嗎？
——做了做了！學霸布置的作業我都是第一時間完成的！
——溫之，下午去圖書館，我找了新題。
——遵命學霸！
——溫之，在學習嗎？
——必須啊！！遊戲哪有學習香，學霸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能跟你一塊上A大！
……
這些記錄已經是去年六月的，平凡過著的每一天，在她還未反應過來時，距離高考只有99天了。
溫之的焦慮症越來越嚴重，就連咖啡都省去了，每到凌晨四點，她躺在床上閉著眼也不能寐。
她的精神狀態極差，劉彬從開始叫她好好學習，到勸阻她這麼拚命的學習。
距離高考50天時，溫之已經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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