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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外天色微暗。
柳老闆一早就把定位發給林雲起。按照導航上的位置,這是建在山附近的獨立小別墅。近年來隨著對高品質健□□活的追求,來附近買別墅的人不少。
總體而言,算不上偏僻。
車窗降到底,隔著很遠已經開始流通山裡的新鮮空氣,混雜著兩邊濕泥土和花香,沁人心脾。
對著導航再三確認,林雲起找地方停車:「到了。」
別墅群全是一個模子打造。
柳老闆的住房很好認,他在外牆部分用不同顏色的磚塊,拼出一些食材的圖案,色彩繽紛的,像是故事書里才有的畫面。
林雲起按響門鈴。
身後又傳來一陣車軲轆的聲音,鄭良使也到了,發現白辭在林雲起車上后,他便緊趕慢趕追了上來。
羅盤七看他的眼神很漠然,會被白辭不自覺吸引的人,往往是重惡纏身,快要死亡。在白辭身上,他們能嗅到一絲生機。
來自靈魂的顫抖和對生的渴望,讓這些人瘋狂地作出示愛行徑。
想到這裡,羅盤七嘴角勾起一抹譏笑,一個又餓又渴的旅客以為遇到了沙漠里的水,然而對方更像塗滿辣椒醬的燒餅,只會讓他們死的更快。
大門開了。
柳老闆系著圍裙,腰身十足細,眼皮微微聳拉著。
「我見猶憐。」林雲起在心裡評價一句,這幅楚楚可憐的模樣在外面能傾倒一片。
「你來了。」
柳老闆微笑望著幾人,話是對林雲起說的。
林雲起點了點頭,走在最前面。玄關處已經放好拖鞋,一共就四雙。
柳老闆:「人少,所以這次直接開家裡。」
鄭良使像是只開了屏的孔雀,在白辭面前炫耀:「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買到餐券的。」
白辭沒搭理,他反而越說越來勁。
喋喋不休的聲音傳入耳,羅盤七整合了一下信息:林雲起是柳凡看中的『唐僧肉,』自己是不受待見走後門來的,而那天去自助餐廳的食客里,今天到的只有鄭良使。
同一個人連續被吸收體內精氣,肯定承受不住。
羅盤七垂了垂眼,柳凡大概率和鄭良使有私怨,這份私怨還不小,甚至遷怒到了鄭良使心中的『摯愛』白辭身上,沒有阻止他買餐券帶人來。
一屋子的人各自心懷鬼胎。
柳老闆周到地給眾人沏茶,同樣在觀察著他們。
林雲起的靈魂一如既往散發著他無法抵抗的美味,另外一位陌生的客人……柳凡蹙眉,剛開始看對方的第一眼,他本能地退後一步,等反應過來再觀察時,沒從白辭身上察覺到任何威脅。
甚至對方的陰氣比較重,也是很好的養料。
柳老闆正在倒茶的手很穩,卻不留神多倒了些,他心下有種隱隱的不安。
「今天的東西看著沒那天多啊!」
鄭良使不客氣地走進廚房,伸長脖子去看準備好的食物。
廚房奇大,是一般人家的三四倍,哪怕擺一張餐桌吃飯,也不會擁擠。
鄭良使又嘀咕地走回客廳。
柳老闆倒水時杯柄依次旋轉到客人那邊:「所有的食材都是我精心挑選過的,還有些在冰櫃沒拿出來。」
鄭良使坐在沙發上,看到前方用來當裝飾的小書架,上面的書仔細按照字母序列擺放,書冊也是精心挑選過,后一本的高度絕對不會低於前一本。
……強迫症。
柳老闆在各方面都體現出這點,原計劃定在下午七點處理食物,就分秒不落地等著,絕不提前有所動作。
「還差五分鐘,可以開始了吧。」鄭良使催促。
「再等等。」
作為旁觀者,羅盤七搖了搖頭。看鄭良使的行為舉止,根本不知道自己和柳凡有私怨。
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現實寫照。
當然,既然碰到了就不能任由異物作祟害人,哪怕對方是個罪人,也得事後查明事實,交由法律制裁。
還剩下一分鐘時,柳老闆站起身。
他把食材放在順手的地方,挽起袖邊,時鐘剛好停在晚上七點。
窗戶外面是黃昏,柳老闆開始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
林雲起還坐在客廳沙發上,偶爾視線一掃白辭的口袋邊,並未關注柳老闆的行為。偷偷監視這種事,羅盤七肯定更為擅長。
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白辭再度掏出鑰匙鏈。
林雲起放在手上:「還挺沉。」
能被他說沉的東西,絕對不輕。
「賣家說是用一種特別的材料製作,我獵奇買的。」
骸骨狗忍住用爪子把主人臉抓花的衝動,繼續躺屍。
羅盤七忽然站起身:「我去趟衛生間。」
他沒有忘記此行真正的目的,尋找生死簿的下落。
羅盤七走得很慢。
突然,細長的指針微微一顫,幅度很小,指針的朝向是樓梯口,羅盤七連忙走過去。
「你要去哪裡?」涼涼的聲音自背後響起,柳凡右手拿著菜刀,左手握著洋蔥,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
「尿急。」羅盤七皺著臉回頭,一副憋不住的樣子。
「一樓就有廁所。」柳凡指了個方向。
「謝謝。」羅盤七跑進去,帶過一陣風。
林雲起將一切看在眼裡,輕輕摩擦著骸骨狗的脖子……柳老闆似乎很抵觸人上樓。
廁所里響起沖水的聲音,沒多久羅盤七出來,擦乾淨手上的水,滿足地喟嘆一聲。
戲做得挺全。
他出來的及時,柳凡正好在招呼大家入座,可以享受第一道菜。
擺在林雲起面前的是魚子醬壽司,頂端的魚子醬顆粒飽滿,他感覺自己的這份魚籽堆積遠勝於其他人。
醬汁作用下,破裂時咸腥味被很好地掩蓋住。
林雲起今天吃的慢條斯理。
他在揣摩柳老闆的心理。
從接觸中不難推斷柳老闆刻意接近,和請吃人東西分割不開,這明顯不是什麼獨特愛好,否則他完全可以去布施。
食物里也沒有毒,林雲起專門做過體檢,確定沒有中毒跡象。
叉子光滑的表面反射出部分外界景象,他能模糊看見柳老闆一直在盯著自己。
問題還是出在食物。
林雲起面不改色又咬了一口,有些人的身體具有抗藥性,會不會是他攝入的量還不夠?所以無論是買來的檢測儀器還是體檢,一時還沒有發現問題。
柳老闆的眼神如同一條滑膩膩的長蛇,恨不得死死纏繞出林雲起,看到對方突然皺了下眉頭,問:「是不是不合胃口?」
林雲起揉了下太陽穴:「突然有些頭暈。」
多做多錯,他稍微偽裝出了丁點的不適。
柳老闆低低垂著眉眼,看不清想法:「一會兒還有道爽口的菜,吃了也許會舒服點。」
轉身準備下一道菜時,暗忖無底洞是不是終於有了被填平的跡象。
他用了那麼多心頭血,要是一點作用也沒有,未免說不過去。
令人困惑的是,林雲起雖然表現出了不舒服,但自己沒有感覺到絲毫的能量回饋。
「實在不舒服,先去沙發上躺一會兒。」白辭的一句話落實了林雲起不舒服的狀態。
柳凡連忙阻止:「吃完飯再去睡吧,晚了不好消化。」
只要再加把勁,量變產生質變是遲早的事情。
第二道菜是雞肉豆腐煲搭配醬黃瓜,柳老闆給每人呈了一小碗,雞湯的鮮味不斷朝鼻間洶湧。
最先剋制不住的是鄭良使,立時饞蟲大動。上次去自助餐廳他還能控制飲食,吃完龍蝦覺得飽了,就不再動刀叉,這一次卻是控制不住地拿起湯勺。
桌布掩飾下,鄭良使沒有留意到肚子鼓了起來,短短一會兒功夫,便有了啤酒肚。
再喝一口湯,就一口……
「嘶。」大腿傳來一陣刺痛。
魂不守舍的鄭良使清醒片刻,用手揉了揉。
羅盤七不動聲色收回指縫間夾的短針。
「怎麼了?」鄭良使吃痛聲讓柳凡偏過頭來。
「腿抽筋。」鄭良使臉上堆起了褶子,站起身扶牆走動。
柳老闆望著根本沒有怎麼動的一碗湯,眼神暗了暗:「吃點東西,再坐著休息會兒。」
一塊肌肉像是扭住了,僵硬地伸不展,鄭良使痛苦擺手:「你們先吃著,我再走兩步。」
柳老闆沒有繼續緊逼,鄭良使這個小芝麻的舊帳,隨時可以算,他現在不能丟了林雲起。
這會兒功夫,林雲起已經改為手支著腦袋,單手往嘴裡送湯的用餐姿勢。
羅盤七眼珠一轉,問:「你準備訂哪天的機票?」
沒通過氣,但林雲起配合打得一流:「就這個星期,旅遊途中順路還能做做直播。」
羅盤七閑話家常:「現在房車直播就挺流行的。」
柳老闆若無其事地繼續忙活手頭的事情,在肥厚的香菇肉頂部劃了十字,他的指甲較一般廚師要長,濃稠的血液從縫隙中滲入。
心頭血的滋潤下,早已被採摘多時的香菇此刻像是活物般動了一下,主動吸收了墨綠色的血液。
全部融入后,根部發暗青色。
林雲起的身體已經有所反應,無論如何,也要攻破對方最後的防線。
輕輕在香菇頂部一圈撒上蒜末,柳老闆看了下時間,自言自語般說:「大火蒸十分鐘就好。」
對比之前,林雲起今天表現得食慾不佳。
香菇一蒸,香味很快順著鍋蓋的縫隙飄出來,他其實挺餓的,不誇張的說,剛剛吃的那點東西根本產生不了滿足感。
哪怕再來一整隻燒雞,林雲起也能頃刻間拆骨頭解決。
油煙機沒開,水蒸氣不斷朝上冒著,柳老闆泛白的臉色在熱氣微醺下,透露出點薄紅,虛假的血色掩蓋住了本體的虛弱。
放在一年前,如果要在一份食物中注入這麼多心頭血,他絕對會把自己玩死。
羅盤七是第一次跟有肉身的異物打交道,時刻關注著柳凡的一舉一動。期間不忘和林雲起暢聊著旅遊,無形中加大了柳老闆的心理壓力。
「還有五分鐘。」柳老闆勉力支撐。
今天也許是最後的機會。
拼武力,肉身穩定前,他弱的連殺雞都困難,跟著林雲起到處旅遊轉,傻子也能發現有鬼。
僱人綁架逼著吃東西……更不靠譜,柳老闆了解林雲起,十有八九他會漠視死亡的威脅。
呼吸急促,製作食物會導致身體虛弱,出現類似大腦缺氧的反應……羅盤七總結著柳凡的變化。
有肉身的異物,其實正確的發展道路應該是苟住,猥瑣發育,苟的時間足夠長,威脅不遜色於餓死鬼。
「這柳凡還是太貪心了。」他搖頭輕嘆。
話說回來,林雲起這樣的邪骨頭百年一遇,哪個異物會捨得放棄。就連餓死鬼,不也是乖乖捧著飯碗,守在人家家門口蹲點?
這時林雲起好像恢復了點胃口,一口氣解決了先前剩下的雞肉豆腐煲。小學生一樣,乖巧地雙手放在桌子上:「吃完了,我飽了。」
柳凡:「香菇還沒好,再等等,至少吃一個。」
夾雜在這幾人之間的時間流逝得格外緩慢,一旁鄭良使腿舒服了一些,重新坐在位置上,不過喪失了食慾。
先前腿針刺般的疼痛過後,他一直處在噁心反胃的狀態。
十分鐘的時間終於到了。
柳凡關火,夾香菇。
林雲起熱心幫忙端盤子。
兩人距離很近,香菇出鍋的瞬間,柳老闆嘴角勾起的一抹弧度倒映在林雲起瞳孔中。
心不在焉的狀態下,林雲起轉身的瞬間,誰也說不清他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胳膊肘猛地撞到了柳凡。
林雲起的力道,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都會被打疼,何況是逼出心頭血太多,本來就處在虛弱狀態的柳凡。
「沒事吧?」
見柳老闆捂著腹部靠櫃門蹲了下來,林雲起慌忙扶住他:「你在流冷汗!」
「香……菇……」柳老闆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林雲起:「救護車,叫救護車!」
羅盤七不看手機屏幕,直接緊急呼叫,欣賞地注視著林雲起,這戲精不來特殊小組發展真的可惜了。
要不回頭讓組長把人吸納一下,也算是特殊人才引進了。
救護車來的很快。
柳老闆已經緩過來一口氣,死死捏住救護人員的胳膊,死活不願意挪步:「香……菇。」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用這種已經過時的網路辭彙。
救護人員心下無奈,配合道:「我知道你難受,想哭,放心,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香……」
林雲起好像明白了什麼,把鍋里剩下的香菇全部夾進盤子。
「嘔……」
驟然香菇和蒜泥的味道刺過來,鄭良使難受的感覺好不容易壓下去點,反胃的衝動瞬間又涌了上來。
「麻煩你們一併把他送醫院。」羅盤七說:「這位先生似乎食物中毒了。」
柳凡胳膊無力地垂下,正好壓在那隻色澤偏深的香菇上,隔著皮膚儘可能回收心頭血。
血液在食物里走了一圈,早就不純粹,只能退而求其次,轉換成肉身所需要的微末精氣。
柳老闆被拉走了。
他虛弱的反抗壓蓋不住大部分人的聲音。
救護車鳴笛走遠,羅盤七臉上的焦急蕩然無存,林雲起眼中依舊有散不開的擔憂。
「柳老闆不會有事吧?」
羅盤七不可置信:「你還真的擔心他?」
林雲起:「柳老闆看上去真的很不舒服。」
羅盤七深吸一口氣:「有沒有想過,柳凡想要你的命。」
林雲起:「可我現在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裡,柳老闆他……他畢竟沒有真正傷害到我。」
停了一下說:「如果可以,最好給柳老闆做一次詳細的體檢,檢查出他身體出了什麼毛病,早發現早治療。」
詳細的檢查報告。
羅盤七嘴角一抽,自動代入特殊小組的視角翻譯:好好解剖,看看柳凡為什麼成為活死人。
甩了甩腦袋,林雲起是無神論者,只能說是有些聖母心,才會說這句話。
轉念一想,人是林雲起打的,叫救護車也是他提議的。
「我們在冰箱和廚房裡找找。」林雲起打斷羅盤七的思維:「鄭先生也不舒服,萬一真是食物中毒,可以及時發現原因。」
羅盤七下意識說:「大家吃的一樣,要是食物中毒你還能站在這裡。?」
林雲起關心則亂:「四處轉轉吧。會不會是房子里有什麼過敏原?」
說著徑直朝剛剛羅盤七想要上的二樓邁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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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骨狗:所有人都比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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