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老古董
彭桂珍拿出腰間的鑰匙開了炕櫃抽屜上的鎖頭,從裡面掏出一個白藍格子手絹出來。
春生站在彭桂珍身後,雙眼貪婪的盯著炕櫃,不停地咂摸著:「大姑,你這炕櫃都是老物件了。大姑父為啥不再打一副新的,我們村長家裡打了一套賊板正的炕琴。我大姑夫級別又不比村長低,幹啥還用這老東西啊。」
彭桂珍笑的臉上皺紋都擠了出來,像是回憶著過去的好時光:「這是我們倆結婚的時候打的.......」
彭桂珍想了想更正:「也不是結婚時候打的,是他奶的當年的陪嫁,傳給他的。」說著彭桂珍一臉得意的顯擺著自己家裡這個老古董:「說起來,你應該叫.....太奶。對,應該是叫太奶。」
春生嗤之以鼻,十分不屑:「太奶,我太奶早死了。」說著他那雙綠豆眼上下打量著這副略顯陳舊的炕櫃,眼裡露出艷羨的目光來:「摸著像是用好木頭做的,老太太的陪嫁,那得快一百年了吧?」
彭桂珍點了點頭,微醺的臉上露出幾分得意:「可是得有一百年了,這可是清朝的東西呢。這木頭啊叫酸.....酸枝兒木.....木頭本來就有點紅,後來又噴的紅漆。」
春生聽著忍不住伸手去摸,看著炕柜上雕刻的圖案連連感慨:「是比俺家的好,我結婚的時候都沒撈到這麼好的炕櫃。」
「你那時候有啥,你結婚時候城裡剛開始時興『三轉一響』。我給拿的自行車票,湊了一百二十塊錢給你,尋思著你買輛自行車臉上也好看。誰能想到你這個熊玩意,錢拿走了把個票還賣了。你說這麼多錢這些年都敗光了吧?哼,想想我就生氣。」彭桂珍雖然酒醉但還不算糊塗的徹底,想到哪裡說道哪裡。
「哎呀,大姑啊,這都過去多少年了。我家小二都能打醬油了,你就別磨嘰我了。」春生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說你們家炕櫃的事兒,整到我身上來了。」
彭桂珍聞言捂嘴噗嗤一笑:「可不是,說到你身上去了?這是咋回事兒?剛才說道哪兒了?」
春生臉上帶著不耐煩,就害怕這個時候李家回來人,發現自己在借錢。看著彭桂珍手上的白藍格子手絹,忍不住上手去搶:「我看看你家有多少錢啊,還鎖在炕櫃里。」
一翻手絹,發現裡面都是一把掙錢。五塊十塊的放在一起,足足有八十多塊錢。
春生忍不住皺眉:「大姑,你這家大業大的就這點錢啊?」
「媽呀,還這點錢?」彭桂珍嗤笑一聲,口氣十分不屑的嘲諷:「就這點錢,你家還沒有呢。」
這話倒是不假,春生家裡確實沒有這麼多錢。可是李振華那是大隊書記,家裡的日子過得一直都很紅火。只不過能夠拿出這點錢,春生可是不信的。
「大姑,你們家.......」春生正要開口打聽李家最近是不是密謀什麼事兒,就聽見外頭的大門響了。春生來不及看來的認識誰,連忙將手絹一股腦的揣在自己的上衣兜裡面。
坐下來拉著彭桂珍的手,看著彭桂珍迷離的眼神開始嘮家常:「大姑,你剛才說這炕櫃的木頭是好木頭,是清朝的?」
彭桂珍此時酒勁上來了,只覺得天旋地轉硬著頭皮對春生解釋:「啊,對,是清朝的。你看著這最下邊三個抽匣,上邊的拉手可是黃銅做的。」彭桂珍顯擺的拉出抽屜,笑的眯起了眼睛:「這裡面的合頁都是黃銅的,都是值錢的東西。」
說完又摸著抽屜的正面:「這上面刻的是啥,看出來沒?」
春生硬著頭皮盯著抽屜上的圖案,只覺得眼熟但一時之間沒有認出來。
彭桂珍一臉得意地笑:「這是倭瓜枝兒,這個叫啊,叫啥連理枝.....他奶可是熱河來的,陪嫁的東西也講究。你看看這裡.....」
老太太摸著炕櫃中層對開門上的圖案:「左邊的小人兒抱著的是壽桃,右邊這個門上的小人兒抱著的是石榴。這腦瓜子上飛的是蝙蝠.....」
春生一邊心不在焉的聽著,一邊抻著脖子往外看,想知道到底是誰回來了,自己能不能夠逃出去。
「恩恩,蝙蝠,蝙蝠是啥意思?那玩意可丑了,畫這玩意不吉利啊。」春生不忘吐槽一句,畢竟他向來喜歡裝大明白。
「你懂啥,石榴多子,壽桃多壽,蝙蝠是多福。這個呀有說道的,那叫多子多福,福壽綿長。」彭桂珍撇撇嘴對春生的不識貨表示抗議:「你沒見過世面,懂個啥呀。你結婚就打了一套禿炕櫃,做了兩床被褥,你媳婦娘家連雙襪子都沒陪送。哎呀......」
彭桂珍又想起自己送的那一百二十塊錢禮金以及一張自行車票了。一百二十塊錢啊,那是她攢了一年多的才攢出來的。這還是用了小兒子寄回來的津貼呢,可把她心疼壞了。
說著彭桂珍眼皮子一翻竟然昏睡過去,春生趁機將抽屜關上,連枕頭也沒給他大姑取出來一個,腳底抹油準備開溜了。
春生出了屋子這才看見回來的人是大表嫂羅文靜,羅文靜原先還納悶大中午的家裡怎麼沒動靜。正準備進屋瞧一瞧,就看見一個人影閃了出來。定睛一看竟然是婆婆娘家那邊的親戚,羅文靜看清楚來人心裡就有些不痛快起來。
「哎呦,春生來啦?」羅文靜皮笑肉不笑的打了個招呼:「你哥在家不?你幫我進屋喊他一聲,這騾子我都拽不動了。」
「哦,我大哥不在家,在美玲那呢。」春生像是有急事似的,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哎,你幹啥去?」羅文靜看著春生有些不對勁,明明是來做客的這才什麼時間就要走了。
「我家裡有事兒,不呆了,大嫂你那個什麼,你忙著吧。」春生腳底生風真像是家裡有急事的樣子,匆匆往外走。
羅文靜皺著眉有些疑惑,看了看彭春生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往家裡看了看。一想到此人的人品,忍不住一拍大腿:「壞了!準保要出大事兒了!」
說著羅文靜顧不上套了一半的騾子,急匆匆進了屋。看見躺在炕上的彭桂珍大驚失色,以為她被春生給打死了。
羅文靜悲從心來,撲通一下跪在了炕邊,抱著彭桂珍的小腿仰起頭開始嚎:「媽,媽啊,你怎麼死啦?是我回來晚了!」